洪水退去,留下满目疮痍。
青岛村的村民眼看家园被夷为平地,难过得痛哭失声,但相较于其他的村落,全村村民无一伤亡,他们自知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即便心痛不已,为了生活,还是得咬紧牙根,努力重建。
当海面上的波浪逐渐平息、海水逐渐退去时,村民看见韩少侠带回昏迷的白姑娘,没多久,树林出现一位穿着斗篷遮面的人,村民记得那是白姑娘和韩少侠的伙伴,只知道叫作“石”,正纳闷石公子在这段时间跑去那里时,他却十分虚弱地跪在地上,气喘嘘嘘,见得石公子低声向韩少侠说了几句话,韩少侠就宣布海啸不会再袭来,已经安全了,要村民步下山道,回到已是残破不堪的村子,重建家园。
那场灾难之后,他们听说被海啸卷入海中的人民,有些幸运地被鲸豚所救,被推回陆地上,但大多数的百姓却是不知下落,至今仍未寻获……
为了感念鲸豚的救命之恩,沿海村民达成共识,立下训诫,往后历代的子民,不得伤害鲸豚,否则必遭天谴!
青岛村整个村口的性命都是被白雪仙三人所救,村民对三人极为客气,得知石公子贵体抱恙、虚弱不堪,村民赶紧搭建一座茅屋,暂时供作歇息之处。
石虽然侥幸战胜窫窳,但在战斗中引发的海浪仍旧波及到沿海村落,伤亡无数,令石心中有愧,况且他未达万年修行,硬是摧动伏羲琴之力,多少还是会受到损伤,只觉得胸口闷痛不已、昏昏欲睡,好似以前强硬化回原形、导致元神受损的那样,这段时日他总是浑身无力,难以下榻,好在青岛村村民对他们极为敬重,白雪仙交待过村民别擅自入内,倒也没有村民敢打扰,让石可以安心休养,否则他的异貌早已被村民给撞见。
韩洛与白雪仙也四处帮助村民重建家园,此时是寒冬时分,遇上海啸侵袭更是雪上加霜,幸亏白雪仙在乾坤袋中放了不少粮食饮水救助村民,这样的苦日子,还算能挨得过,这也让白雪仙发现到乾坤袋的妙用,决定之后要多买粮食物资存入,若有需要,便可及时救助。
海啸侵袭的七天之后,仍不见官兵前来勘灾,村民原是愤懑不已,痛骂连连,直到一支商队到来,才知晓这海啸破坏的范围之广,除了山东、南京一带的沿海十分严重,竟连江南以北的海岸、邻近的朝鲜国也全都遭了殃,一时爆发如此巨大的灾害,令朝廷忙不过来,焦头烂额。
这支商队,队员全都穿着绿服,腰悬宝剑,货物上还覆盖着绣有飞燕图纹的油布。
“苏哥哥?你怎么来了?”白雪仙见到苏怡带队前来,着实吃惊了一下。
“妹子?妳怎么会在这?”苏怡也是一脸惊讶,在旁的韩洛见到苏怡前来,面露不悦,白雪仙迎了上去,向苏怡简短说明:“我们离开莱州之后,就来到青岛村,得知这里海洋有异状,让村民断了生计,就留下来想帮助村民,没想到……”
白雪仙语音渐弱,后面的话不再说下去,苏怡了解其意,回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妳我找个地方详谈。”
苏怡转过身,伸手一招,命令南岳楼的成员将运来的物资发放下去,救助灾民,便跟着白雪仙、韩洛到石休养的茅屋里。
石休息七日后,身体已恢复大半,能起身站立,只是觉得胸口还有些闷痛,他坐在床沿上,向苏怡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苏怡听了恍然大悟,了解东海为何会有异状,这事也让官府束手无策,苦恼许久,想不到竟会是上古恶龙窫窳所为,若非石出手击败窫窳,恐怕普天之下,无人能解决,还会成为朝廷的隐忧……
“既然石兄击败了窫窳这条恶龙,让四海得以安宁,使百姓得以安居,此份恩情,难以计量,苏某斗胆,先代天下百姓向石兄致谢!”苏怡向石深深地鞠躬行礼,表示感激。
“我们的话已经说完了,死兔子你还没说你怎么会来这里?”韩洛话一出,白雪仙在旁要韩洛不得无礼,对于韩洛的屡次冒犯,苏怡并不放在心上,开口解释着:“抱歉,我想你们也早已知晓我与当今皇帝的关系,所以我也不必避讳什么,就直说了吧!我南岳楼是奉朝廷的命令,代官府到沿海一带负责勘灾救济。”
韩洛哼声道:“奉朝廷的命令勘灾救济?所以你不是一时善心大发嘛!跟我想的没错,商人最会锱铢必较,没好处的事是不会做的,就算是行善,也只是为了替自己积阴德,以求消除业报,来世再过好日子而已!”
“你──为什么老是对苏哥哥这么有敌意?苏哥哥是那里得罪你了?”白雪仙不明白韩洛为何处处针对苏怡?
苏怡笑着摇头,“妹子,没关系,想必是古兄对商人有什么误解……以致于迁怒到我,这点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若古兄真有什么误会之处,不妨说出来听听?好一释前嫌?”
“不必了!对你,我没什么话好跟你谈的!”韩洛哼声甩头,双手环胸,走到一旁不予理会,狠狠地给苏怡碰钉子,苏怡只是淡然一笑,并未因此发作。
“怪了,为何朝廷要苏哥哥代替官府勘灾?发生这么大的事,官府怎么连勘察灾情都要假手他人?”白雪仙疑惑不解的问。
“嗯,妹子问到重点了。”苏怡点头,续道:“东海有异状,已确定是窫窳所为,但还有另一则异象,不晓得石兄是否明瞭?”
“什么异象?”石问。
苏怡答道:“这几年的冬季不知为何竟是越来越冷,前几年甚至还发生过江南一带也降下大雪,雪深七尺,致使天下的百姓与牲畜冻死无数,今年甫一入冬,北方就已是风雪纷飞,想来今年又是场严冬……不晓得此事石兄是否知晓?”
石点头,回道:“这事我有听青岛村的老渔民说过,不过我之前都独居在终南山的山谷之中,对外的情况我并不知晓。在我上天庭求援时,曾提问过此事,但天庭诸仙也是不知原因,想来应该也跟窫窳一样,怕是有什么邪魔在暗中作乱吧?”
“原来如此……若是石兄有朝一日,遇到那作乱的邪魔,还望能再施以援手,拯救天下苍生。”苏怡拱手,向石请托,在旁的韩洛突然出声插话:“喂!少得寸进尺了,金毛都已经累成这样,人类的事怎么不自己去解决?满脑子想着要仙佛救援?”
“韩洛,无妨,这事连天庭诸仙也都困惑不明,想来应是妖魔作乱,这已经不是人类能解决的事,会想拜托仙佛出手,也是合乎情理。”语毕,石望向苏怡道:“你还没把话说完。”
苏怡听到石说出韩洛的名字,却是不动声色,佯装听不清楚,他心里也早已知晓韩洛并非人类,对韩洛的质问说辞并不感到奇怪,开口解释着:“正因如此,今年冬季又是异常寒冷,听说长城以北已是冰天雪地,更北方的鞑靼和女真为了谋取生路,他们带兵南下,一路掠夺粮食,如今已是兵临城下,与我朝兵马交战多日了……其中也有不少北方的难民试图翻越长城,想逃来南方,朝廷正为北方的战事忙得不可开交,北方的兵马和几座粮仓,都调到北方战线去支应,如今东海一带又发生海啸灾难,一时之间无暇应付,特命我暂时以南岳楼的物资救助受灾的百姓,之后朝廷会派命官前来勘察灾情。”
“咦?北方发生战争?”白雪仙听得瞠目结舌,她正纳闷为何还不见朝廷派官前来勘灾,想不到竟是因为北边有战事。
苏怡点头,“正是,每到寒冬时分,北方的外族总是会南下掠夺物资,为了避免外族侵门踏户、烧杀掳掠,守卫长城的将士都拼死作战,也因此耗费我朝不少人马粮草。今年他们拼了命攻打长城,试图要突破防线,而且很奇怪,军队竟然还带着老弱妇孺,不像是单纯的侵略,反倒像是在逃难,想必是长城以北之地,已经冷到他们快要活不下去了……”
苏怡续道:“日后你们若是要离开青岛村,记住别往北走……对了!只顾着说话,都忘了把这东西交给妳。”
苏怡从袖袋取出一块金牌,交给白雪仙,说:“这块令牌是我之前向皇帝求得的,往后你们要行走天下,出示此令牌,可通行无阻,不会受官兵刁难。”
“啊!苏哥哥你人真好!谢谢!”白雪仙一个欠身施礼,向苏怡表达感谢之意。
苏怡轻轻摇头,“不必客气,你们四处旅行,帮助不少人,我也该协助点什么才是。”说到这,话一顿,话题一转,续道:“我一路沿着海岸北上而来,见到不少灾情惨况,心有不忍,就算没奉朝廷命令,我也会这么做,眼下能帮多少,便帮多少了……”
苏怡向石一拱手,道:“不过还是多谢石兄出手相助,至少以后的沿海百姓不用再担心生计了。”
石听了却是摇头,“不,问题还没解决。”
“何意?”苏怡问。
石续道:“我虽然打败窫窳,不过四海之灾仍未解决,四海龙王先前被窫窳打伤,元神受损严重,随时会仙逝,我虽然暂时用真气护住他们的心脉,替他们延命,不过仍究不是长久之计,龙王底下的龙子龙孙,其实力尚不足以统治四海,难以维持四海的运作,所以要让四海龙王得已恢复,否则没有龙王的调理运作,海洋仍究会是死海一片,百姓仍会捕捞不到渔获维生。”
“原来如此……只不过石兄你要如何帮助四海龙王?请天庭仙佛相助不成吗?”苏怡问。
石并没有立刻答话,低头沉思,良久,才抬头答话。
“四海龙王伤得太重了……即便是用仙佛之力也无法痊愈,此事我已经告知过天庭,太上老君虽然有赐药,但也只能暂缓症状,当药力失效,四海龙王仍会元神消逝,终究不是个办法,所以我决定……”石深吸一口气,说出让三人瞠目吃惊的话。
“到极北之地寻找烛阴大神相助!”
“烛阴?”在场三人全都惊呼出声,韩洛冲口骂道:“金毛你蠢啦?这种太古时期的神祇还在吗?再说了,不是听说窫窳是烛阴之子?你把祂儿子打成重伤,祂怎么可能会帮你的忙?就算找到了,祂只会趁机杀你报仇啊!”
韩洛的话也是让石担忧之处,他到天庭求援时,也将龙婆所说的施救方法说出,但玉皇大帝听过却是面有难色,转述王母娘娘曾说过的话,说烛阴性情多变、孤僻自我,是个善恶并存的神祇,就算有幸被石寻得,恐怕也难以全身而退,同样也是规劝他另想法子。
石皱眉想了想,轻轻摇头,“我、我想烛阴大神好歹是个神祇,理应明白事理……”
“哼!这可就难说了!一向自居良善的仙佛,都会危害世间作乱了,你又怎知神祇都是良善的?”韩洛双手环胸,对石的天真嗤之以鼻。
韩洛的话让白雪仙心生奇怪,怎么韩洛好像很懂神仙之事?但转念一想,韩洛是妖又是魔,会知道人类以外的事并不用觉得古怪,只是仍心感困惑,出声发问:“你们……说的‘烛阴’是什么样的神?”
未等其他二人答话,苏怡已率先回道:“妹子妳不知道?烛阴是太古时期十分强大的神祇,睁眼为昼、闭眼为夜,吹气为冬、呼气为夏,可说是力量仅次于开天辟地的盘古大神的神祇了。”
“啊?这么厉害?”白雪仙这才了解韩洛的担心之处,也开口劝道:“石大哥,韩洛说得有道理,要是烛阴大神向你寻仇,那可就麻烦了!”
石却是摇头否决,“你们担心这些也未免过早了,听说烛阴大神自上古时期就失踪已久,许多神仙都寻祂不得,我去极北之地也未必能寻获,只是既然有这个方法,说什么也要试一试。”
“嗯?且慢!”苏怡像是想到什么,脸色骤变,惊道:“莫非这几年的恶冬……与烛阴有关?”
“什么意思?”石问,苏怡续道:“适才我向妹子解释烛阴之事,提到烛阴能吹气为冬、呼气为夏……既然东海异状是其子窫窳所为,莫非近年的气候异象,是能影响四季的烛阴所造成的?所以石兄才会说天庭诸仙也不知原因,因为作乱的就是比仙佛还更高层级的神祇所为?”
石听得心神一震,苏怡的推论不无道理,既然烛阴是个善恶并存的神祇,会吹气造成严冬也是有可能的,只是烛阴这么做的目的为何?
石想来想去,只觉得脑袋里充满疑问,却又不知真相如何?看来还是得找到烛阴才能一解疑惑。
石点头,道:“嗯,若真是如此,我就更该去寻烛阴大神了……待我休养生息、康复之后,我便即刻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