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琼自认自己算盘打得精,从不做亏损利益之事,可没想到这次却失算了,而且还是大大的失算!
他本打算在回天津的旅途中,时时刻刻与随身护卫──白雪仙姑娘培养感情,最好回到天津时就顺势筹办喜事,可没想到事与愿违,他连握到白雪仙的小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她那两个表兄啊!
时时刻刻跟在白雪仙旁边,时时刻刻盯着他与白雪仙的举动,时时刻刻出手搞破坏!时时刻刻踩熄他与白雪仙之间正要萌发的感情!要不是他是白雪仙的雇主,多少白雪仙会护着他,恐怕他有一百条命都不够用啊!
举个例子来说吧!他只是和白雪仙相对而视,坐于案前,聊了几句,美人笑得开怀,他含情脉脉地望着白雪仙,觉得此时的气氛不错,正想顺势伸手握住白雪仙那柔软的小手时,突然白雪仙推开了他,害得他跌坐在地,接着就有把赤剑在他面前猛然挥下,将上好的檀香案给斩成两半了!若不是白雪仙推开他,被斩成两半的就是他的手了啊!可那韩洛竟然毫无歉意的说着:“唉呀!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生平最讨厌看见别人卿卿我我的,一看见就会觉得火大,一火大就会忍不住想拆散他们!所以我刚才一时手滑了,失手砍坏这张木案,还望孙少主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介意啊!”
本欲发作骂人的他,抬头见到韩洛面目狰狞,双眼恶狠狠地瞪着他,活像是要把他碎尸万段的模样,反被吓得浑身冷汗、噤若寒蝉,若不是白雪仙出声怪罪韩洛折损别人的财物,恐怕这位韩公子很想再挥剑往他身上砍啊!
另一位叫石弧的,老是披着斗篷遮遮掩掩的,又不太对外人说话,低着头也看不见表情变化,时常跟在白雪仙身后,让他抓不到跟白雪仙独处的机会,和背剑易怒的韩洛不同,这石弧身上没带兵刃,看样子似乎是个文弱书生吧?所以跟这两个未来的“表舅子”相处,只要小心会挥剑乱砍人的韩洛就好,不过孙少琼总觉得心里头有点怪,这石弧明明看起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没啥好怕的,可是怎么看韩洛对石弧的态度,反倒有些忌惮呢?
算了!不管他,八成是这对表兄弟有什么私下的恩怨吧……
不过也因为这几日的相处,让孙少琼渐渐明白为何像白雪仙这么美丽善良的好姑娘,却还待字闺中、云英未嫁,原来就是有这两个可怕的表兄在破坏她的姻缘啊!
“孙公子!孙公子!”
原本陷入思绪的孙少琼,听得几声娇柔的呼唤,终于回过神来,“啊?”
“你还好吗?看你时常失神,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再停下来歇歇脚?等你好点了再上路?”
看见白雪仙充满关怀的模样望着他,那语音柔软温暖,听得真叫人浑身暖烘烘、舒服极了,孙少琼的脑海才刚浮现出“这么好的姑娘,一定要娶入门!”的念头,马上就被身后强烈的怒火给射穿烧烬,吓得他不敢有所动作,摇头回道:“不,无事,多谢白姑娘的好意,方才我在想些事,一时失神了。”
“真的没事?”
孙少琼点头,“嗯,无事,赶快下山回济南搭船吧!”孙少琼话才刚说完,突然四面八方射来大量箭矢,白雪仙与韩洛反应快,连连挥动武器格挡飞箭,护住孙少琼和石,而孙少琼带来的三十多位武装家仆反应不及,已经被飞箭射死十几人,先折损了一半。
“莫非是山贼?”白雪仙惊呼出声,孙少琼面露惊惧、满脸冷汗,并未说话。
韩洛扫视周遭,见第一波的攻击是飞箭,这不像是山贼惯有的手法,山贼多会拦道打劫,除非当真是十恶不赦,否则多数山贼只劫财物,避免伤人性命,以免马上引来官府围剿。韩洛见此手段,不像是普通的山贼来袭,似乎是要杀光他们,出声要众人提防戒备。
语音一落,两旁树林与前方道路窜出许多手持兵刃的蒙面男子,将他们团团包围,见人就杀,杀了人也不劫财物,而是立刻寻找下一个下手目标,商社家仆虽然拼命抵抗,仍不敌蒙面人的攻击,没多久已倒成一片。
白雪仙旋身在孙少琼周围,将意图接近孙少琼的蒙面人纷纷打退,但蒙面人却不放弃退却,反而拼命围上前,白雪仙以一敌多,又要顾及孙少琼的安全,只能阻止蒙面人接近孙少琼,无法离开孙少琼前去追击,将蒙面人彻底击倒,蒙面人又从四面八方不停地欺近,让白雪仙忙得无法歇手,一时陷入胶着。
韩洛在出发前已向石交待过,旅途路上若有遇袭,交由他应付,因为石一旦动用到法术,立时会被荣华商行的人怀疑来历,而他也会避免放毒,免得自己也遭到怀疑,这是他和石达成的协议。但眼下他们被蒙面人团团包围,韩洛却只是从容不迫的将朝露回鞘,抽出荧惑来,扛着剑笑看着白雪仙出手抵挡,自己却一动也不动,很显然的,韩洛根本不想淌这浑水,他看出蒙面人的目标是孙少琼,既然没拿酬劳,何苦为孙少琼拼命呢?再说了,天底下还没有人有办法雇到他保护啊!
石见他们遭到围攻,白雪仙正奋力击退蒙面人,但韩洛却完全没动作,似乎只是在观战,看得很是心急,连连催促,韩洛终于有了动作,向蒙面人呼喊着:“喂!我警告你们啊,可别逼我出手啊!”韩洛这一喊,反倒引起蒙面人的注意,几个人改往韩洛围上去,举刀要砍,韩洛露出一丝冷笑,接着猛然挥下荧惑剑,将冲来面前的蒙面人自天灵盖往下斩成两半!
其他蒙面人见到此情景,全吓得止步,他们见到这红衣青年嘴角勾笑,满脸期待,脸上沾上些许喷溅而出的血珠,还伸舌舔去嘴角的鲜血,彷佛是在等待猎物送上门来,一出手就把人斩成两半,那是什么恐怖力气啊?蒙面人吓得发抖冒汗,纷纷退开,转往其他的目标追砍,装作很忙,完全不敢招惹韩洛,看得韩洛哈哈大笑,笑道:“早警告过你们了,别逼我出手啊!”韩洛笑完,却仍伫立在原地,并未对蒙面人追击,因此韩洛周围没有蒙面人敢靠近。
在孙少琼的武装家仆已全数被蒙面人歼灭后,全攻向白雪仙和孙少琼,压力都落在白雪仙一人的身上,看得石很是焦急,想出手救白雪仙,却被韩洛拦住,两人因而发生争吵。
“给我让开!我要去救雪仙!”
“救个头啊!当初说好的这一路上你不准动手,你想让情势变得更糟吗?”
“雪仙要是有什么差池,我就杀了你!你再不出手,我可要动手了!”
见石出言威胁,韩洛知道再僵持下去真会让这狐仙失控,不耐烦的回道:“好啦!好啦!我救就是了,你乖乖的别乱动啊!”说完,韩洛又对蒙面人大喊:“喂!我警告你们,别逼他动手啊!不然出了什么事我可不管喔!”语音一落,韩洛举剑冲入战圈,吓得蒙面人纷纷避开,适才见到这红衣男子一挥剑就把人劈成两半,根本没人敢靠近他,而避开的蒙面人见到有个手无寸铁、穿着斗篷的男子,想起任务是“不留活口”,决定先铲除杂鱼,再慢慢收拾白衣姑娘和红衣男子,因而全转往石攻去──
“喂!别逼他动手啊!”韩洛见状,急得大喊,但已经来不及,石眼见面前围上敌人,为了自保,也为了救白雪仙,石已经催动真气,凝聚掌心,双手一挥,划出风刃斩断眼前──
现场腥红一片,残躯散布,除了白雪仙三人和孙少琼,其余早已丧命,石向白雪仙关心状况,得知白雪仙并无受伤,这才放下心来,韩洛瞧了地上的尸体一眼,摇头叹气道:“早警告过你们别逼他动手,就是不听,看吧!”
孙少琼见到石弧一挥手,就让十几名蒙面人断腰惨死,吓得脸色发白,坐倒在地上,韩洛在旅途中脾气火爆、不时地挥剑乱砍,本来就知道他是个危险人物,见到韩洛一出手就把人斩成两半的手段还是感到惊愕,但万万没想到一直被他忽略、轻视的石弧,才是最最恐怖、绝不能招惹的人啊!
“这、这、这……”孙少琼吓得发抖,语音颤栗,韩洛向孙少琼笑了一下,走过去蹲在一旁,笑着对孙少琼说:“孙少主不必如此惊讶,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这兄弟后来跟那位修道真人习法,因为法术威力太过强大,所以才要他避免动手,以免波及无辜。适才面临生死关头,我这兄弟不得已出手了,吓着你了,为了孙少主的安危着想,奉劝您还是把刚才的事给忘了吧!否则我可不是只有‘手滑’而已喔!”
明明韩洛是笑着说话,但看在孙少琼的眼中,笑得让人毛骨悚然,言中之意,这韩洛似乎是想杀人灭口啊!想起刚才韩洛一连串的“警告”,再加上深不可测的石弧,孙少琼发觉这两人根本无法用“恐怖”二字来形容!他竟无意中请到“阎王”了!有这两个阎王般的表兄,白姑娘根本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若他不乖乖配合,恐怕会有丧命之忧啊!
孙少琼突然眼神空洞、表情呆滞,不解地问:“三位是谁?为何我会在此?”
“你也忘得太多了吧?”见孙少琼突兀的转变,韩洛傻眼了一下,随即起身瞧望四周,开口说着:“我就觉得奇怪,这旅途上看似没什么风险,商人最锱铢必较,就算对外招人,从广州大老远跑到肃州的委托,了不起只出到五十两而已,何故孙少主要大手笔出一百两银,征个武功高手作为随身护卫?依我看,八成是有人要你的命吧?”说着,韩洛回头望向身后的孙少琼,被一语道破,孙少琼睁大眼,冷汗直流,再望向已倒地丧命的三十多名家仆,心想若他没有额外出资雇用白雪仙三人,恐怕今日他就要命丧于此了!
白雪仙与石听得吃惊,他们知道韩洛察觉到不对劲的事若不出声制止,就是会不动声色,静观后来的演变,证明他所想不差。几次之后,白雪仙与石对韩洛在事物上的见解颇为信任,若韩洛制止他们别干预兹事,就不会一意孤行,相信韩洛的忠告才是最好的,早先白雪仙见到江湖纷争还会想挺身而出、拔刀相助,但总是被韩洛阻止,说江湖恩怨不关她的事,别把自己牵扯进去,免得脱不了身,还说他一路上都暗中帮两人“擦屁股”,嫌两人是惹祸精,害他累个半死,要两人别再添麻烦。白雪仙与石这才发觉自从韩洛加入同行后,以往因外貌而引来的骚扰掳劫,突然不再发生,日子变得风平浪静,原来就是韩洛暗中帮他们排除掉威胁,难怪韩洛时常喊没毒-药与没蛊虫要到野外采集炼制,因此听到韩洛说有人要买凶杀孙少琼,自然是深信不疑,静静听着韩洛的说法。
韩洛走向其中一具蒙面人的尸体,拉开衣袖,见得左臂上有刺青图案,确认自己所料不假,起身续道:“江湖上专门接暗杀委托的门派,最大宗的当属西潼宫,不过西潼宫早已被灭了,而且以黄衣为主,不蒙面,擅用诡异奇兵,身法快捷。这些人黑衣蒙面,多以刀为主,身法普通,成员的左臂上刺有豺狼头像,应是‘豺狼帮’的人。”
“豺狼帮?”孙少琼听得一愣,越听越是害怕,韩洛继续说着:“豺狼帮底下的成员虽然武功普通,不过人数众多、驻点遍布天下,各别驻点还会互相支援,协助杀害目标,虽然豺狼帮的买凶金也不便宜,不过一旦收下妥托,不杀死目标绝不罢手,既然有人请出豺狼帮要杀你,恐怕是孙少主与人有结下什么深仇大恨吧?”
如此一针见血,孙少琼听得颤抖不已,完全无法说话,韩洛又接着说:“孙少主先前说是要到泰山登顶赏景,可适才到了山顶却将我等支开,只能站在远处守备,背对着我们蹲身翻找着什么,依我看,八成是什么重要的密契吧?而这密契似乎就是有人要杀你的关键啰?”说到这,韩洛两手一摊,“不过此事与我们无关,也不想追究,更不想插手,所以我们把你护送到天津就后会无期了!”
原本吓得失神的孙少琼,立刻起身向韩洛请求道:“求求韩公子……不,韩大侠,不管多少钱我都愿意出,求你们三人作为我长期的护卫,保我一家平安!”孙少琼惊觉韩洛此人观察敏锐,三人又有高强的本领,带来的家仆竟然全数丧命,说什么也要把这三人留下,否则他必死无疑!
未等白雪仙与石出声,韩洛早已一口回绝,嗤笑道:“大侠?哈!开什么玩笑?我贵得就算你倾家荡产也请不起!再说我们可不想管闲事,最多只能陪妹子护送你回到天津,回到天津之后,你就自个儿想办法去吧!”
“啊、啊、啊……这……”无论孙少琼如何开口哀求,韩洛还是坚决拒绝,也不许石与白雪仙答应帮助,因为孙少琼要他们三人一辈子当他的护卫,三人不想一辈子受雇于人,因此白雪仙与石打消协助的念头,只答应陪孙少琼回天津去。
求救的希望落空,孙少琼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既然三人不肯答应,只愿意护送他回天津,这韩洛又不是个好商量的人,另外两位又颇听从韩洛的话,看来让三人一辈子当他的护卫的要求是无望了,也不好意思再强人所难,只是这一路上护送他回去的家仆全数罹难,而韩洛与石弧只护着他们的妹子白雪仙,只凭白雪仙一人恐怕是难以支应,想来想去,孙少琼认为钱还可以再赚,性命要紧,因此提出要两人护送他回天津的要求,虽然离天津已经不远了,但他愿意再加两百两的酬劳,韩洛听了仍是一口回绝,坚称自己贵得没人出得起,也不愿受雇于人,因此孙少琼转问石弧的意愿。
“不知石公子是否愿意护送我平安回到天津?我愿意再加一百两的酬劳……”孙少琼话未说完,韩洛在旁插话大喊:“我这兄弟比我更贵,贵得别说是你了,就连皇帝老子都出不起!”
听到韩洛这么一说,孙少琼失落得垂下头,石心想白雪仙努力要赚钱,这一路上他住宿、搭船的费用都是白雪仙垫付的,多少也应该要回馈帮助一些,而此人是白雪仙的委托雇主,在旅途中不容得有所闪失,一同保护也未尝不可,因此点头应允。
“好吧!我答应你,护送你平安回到天津去。”
听到石弧的话,让原本失望的孙少琼高兴不已,抬起头来连忙感谢,“多谢石公子相助,我先付您三十两聊表谢意,剩余七成等回到天津后,一并给予!”说完,孙少琼掏出三十两银递给石,石却摇头道:“这钱你给雪仙就好,是我想帮她赚钱才接受你的请求。”
孙少琼将银两递向白雪仙,白雪仙推辞一会后,才勉为其难的收下,得知石的好意,白雪仙向石道谢,石轻笑着说他这一路上也花费白雪仙些许银两,回馈补偿也是应该的,要白雪仙不必多礼。
看到石竟然答应,韩洛吃惊得睁大眼,随后对孙少琼说:“你可真是祖上积德啊!竟然会让他答应了?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凭现在的我还打不赢他!有他保护你,你想死都很难了!”
孙少琼以为是指石弧的本领高强,并不知晓韩洛的言外之意,孙少琼见满地尸体,认为此地不宜久留,因此四人赶紧下山,赶回济南搭船,启程返回天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