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剑?”
三人瞠目,喃喃念着,眼前的白衣人,生得白面红唇,清秀致丽,微风吹来,衣襬飘逸,若不是身着男装,手握宝剑,眼神冷淡,浑身散发着难以接近的冷酷,似是避世隐居的俊美剑侠,只怕三人会把白衣人误认是女子。
白衣人报出自己的名字,扫视三人一眼,便转身一跃,施展轻功,踏着树枝离去。
“等等!”三人还来不及呼唤,白雪剑已消失林间,三人见到白雪剑不但剑术厉害,连轻功也是轻盈如絮、飞快如燕。
三人眼望着白雪剑消失之处,久久无法回神,若不是黄明一声痛呼,三人便会看得忘我出神,呆在树林好一阵子。
“疼!”黄明痛得摀住伤口,坐在地上,桓鸿道见状,赶紧拿出随身伤药,替黄明拔掉箭簇,止血抹药,又撕块布条包裹伤口,徐奉由也在旁帮忙处理小伤。
伤口处理完之后,桓鸿道叹口气,别过头,望向一旁,若有似无地想着事,黄明这才出声问:“鸿道,你觉得刚才那个白雪剑是什么来头?唰唰几下就把那些山贼打跑了,看来他武功高过我们三人不少。”
桓鸿道没有立刻回应,闭目思索一番后,才睁眼开口回道:“看他刚才攻击围攻你的山贼的剑术,一招化三招,似乎是全真教的‘一剑化三清’,可是身法神速,又不像是全真教的轻功,而且他又没穿全真教的道服,我们在终南山来回好几年,也不曾听闻过白雪剑这个人,所以……我也是想不透他的来历。”说完,桓鸿道又继续思索,苦想着白雪剑的可能来历。
徐奉由出声呼道:“他是什么来历先不去想吧,再不走就要摸黑下山了!”闻声,二人惊觉,点头同意,“也对,赶紧回衙门复命要紧,只是不知白雪剑的来历,他又这么翩然离去,日后若是遇上了,定要好好报答这个救命之恩。”
黄明也点头同意,三人赶紧收拾东西,继续往下山的路前进。
待三人走出树林,行走于山道,四周是片青葱草原,远处还有稀疏树林,三人走没多久,从树林传来一声惊呼。
“那是……?”三人面面相望,桓鸿道接着说:“似乎有人出事了,快过去看看。”其他二人点头,循声前往,一探究竟。
三人赶到林间,远远便望见夺风寨的山贼,地上有个人被绳网套住,动弹不得,一身白衣,格外显眼,这让三人惊呼出声。
“是白雪剑!”
自白雪仙离开寒冰洞后,开始使用白雪剑之名生活,原本想下山去山脚下的一个村庄,但走近村庄口,看到许多陌生的人,心生胆怯,吓得又不敢接近,折返回山,但又不能回寒冰洞,只好在终南山上四处徘徊,饿了便摘果、采菜、打鱼裹腹,渴了便饮山泉水,累了就席地而坐,或上树歇息,夜晚就睡在树上,取于自然,她自小到大也习惯这样的生活,只是遇到生人仍是回避不敢接近。
以致一月过去,白雪剑仍没离开过终南山,也没认识其他人,今日出手相救,是因为在树上休息时望见,本不想出手,但见被围攻的三人身着差役服装,又自称是捕快,险象环生,围攻差役的人们,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又听到是“山贼”,想到韬光说山贼是一群窝藏于山,专门打劫来往路人的财物,有时还会杀人取财,目无王法的坏人。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现身救助,本以为会有一番激斗,却没想到山贼的武功不堪一击,她只消几招,便将一群山贼打跑,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初试身手,没想到自己的武功会胜过这群山贼,是山贼太弱?还是她还没遇到强者?
但想起韬光曾慎重叮嘱他:行走江湖要万事小心,不可轻敌,毕竟世间卧虎藏龙,若是大意,遇上强敌,便会吃了大亏。
白雪剑虽救了三人,却仍对人警戒防备,报上名字后,一刻也不留,立即走人,只是没想到行走于林间,竟会突然天降绳网,一时反应不及,被绳网弄得跌坐在地,即使拼命挣扎,也无法摆脱束缚,有如落网之鱼,任人宰割。
山贼得知陷阱被触动,急忙赶来,没想到会是刚才刺伤许多弟兄的白衣人,高兴得合不拢嘴。
山贼二头子指着白雪剑,怒道:“刚才要不是你这臭小子出手,今日早就杀了姓桓的,替头子报仇了!”说完,露出贼笑,续道:“不过老天有眼,你自己踏进原本要用来抓姓桓的陷阱,正可给大伙出口气!”
“杀了他!杀了他!”身后几个山贼叫声嚷嚷,怒瞪着白雪剑,身上都挂了彩,简单包扎过。
“什么?”白雪剑大吃一惊,想不到他竟要丧命于此?
“等等,二当家。”一位山贼出声,让众人的怒吼突然歇止,全都露出一副疑惑神情,望着那位出声的伙伴。
山贼瞧白雪剑几眼,吞吞口水,又接着说:“我看这小子……身材娇小,眉清目秀,生得像娘们似的,说不定……是女人装扮!”
众人一听,也开始怀疑眼前的小子是个女人。
白雪剑暗叫不好,没想到他装扮成这样,还是会被怀疑是女人。
二头子望着白雪剑,发出几声奸笑,“嘿嘿嘿……不如咱们来‘验明正身’,若是女子,大伙可有得爽了!”
山贼们一脸猥琐,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朝白雪剑走去,还有几人搓着手掌,等不及要扒下衣裳瞧瞧。
“你们——”白雪剑正要出声喝斥,两道身影窜至眼前,举刀挡着,其中一人呼道:“奉由,快砍断绳网!”
“是你!”山贼见到桓鸿道出现,心中恨意油然而升,二头子大声呼喊:“真是天赐良机,自个儿跑来送死,兄弟们,砍死姓桓的!”
“噢!”山贼一哄上前,徐奉由已砍开绳网,白雪剑摆脱束缚后,想起刚才差点被辱,让他头一次觉得有股莫名的愤怒,在脑中蕴酿着。
“杀!”山贼围着桓鸿道和黄明,两人虽极力抵抗,但怎敌得了一群人围攻?马上就落居下风,还连连挨了几刀,所幸只是小伤,无伤性命。
“桓大哥!黄二哥!”徐奉由正要举刀上前支援,白雪剑已抽出两仪剑,转动太极图,一分为二,双手执剑,踏步冲入人群,双手挥剑飞快,山贼还来不及反应,也没看见刺来的利剑,身上就多了几道窟窿、几条伤痕,哀声连连,惨呼不断,艳红血珠喷洒于地,活像是在宣纸上泼墨,形成一幅张力强烈的画。
不同的是,那是以血为墨、以地为纸所构成的画。
桓鸿道与黄明也是一阵错愕,瞧着白雪剑使的神妙剑法,两手使出的剑法时而同步,时而错异,却又配合无间,活像是两人共使一般。
白雪剑虽感到愤怒,但他并非想取人性命,没朝要害处下手,也未重伤,以致山贼虽连连挨剑,却也没一个被杀,个个吓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好、好厉害!这是什么剑法?”徐奉由跑步上前,脸上充满惊奇,完全忘了礼数。
“笨蛋!怎可对恩人如此无礼?”黄明敲徐奉由一记,徐奉由痛呼一声,抚着脑袋瓜子,“痛!”
“黄明,别打奉由了。”桓鸿道叮嘱完,转头望向白雪剑,对着白雪剑拱手行礼,“多谢白少侠相救,让你连救两次,真是过意不去,只是刚才你所使的剑法精妙无比,不知可否告知剑法之名?”
“是……”白雪剑想了想,他记得师门剑法并无制式规律,全是扎实的基本功临场反应,从未有过名字,冷淡答道:“无名。”
“无名?无名剑法?”三人又是一声惊呼,互相对望,徐奉由问道:“桓大哥,你有听说过那一个武学门派有‘无名剑法’这武功的?”
桓鸿道与黄明都摇头,异口同声答道:“没听过。”
白雪剑摇头,说:“这剑法没有名字,并非叫‘无名剑法’。”说完,又转身准备走人。
“等等!”桓鸿道见恩人又要离去,急忙出声唤住。
白雪剑闻声止步,回头望着身后的桓鸿道,桓鸿道赶紧说:“承蒙少侠再度相救,若是不嫌弃,请与我们到西安城一趟,我们三人想请你吃顿饭,算是聊表谢意。”
白雪剑想了想,他不想与别人接触,特别是男人,但三人刚才救了他,算是有恩于他,想起师父韬光说过:“有恩不报枉为人。”拒绝三人的邀请,也过意不去。
他一直苦无可信之人引领入世,总不能一整年都待在终南山,否则期满回去,定会被韬光责骂,他又听闻韬光说过许多人间美食,一直没机会品尝。这三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又是专抓坏人的捕快,应该不会害他,况且三人的武功又比他差,就算意图不轨,也有办法反击逃走,不妨趁此机会,尝尝韬光所说的“美食”吧,也可顺势离山入城。
白雪剑缓缓转身,点头应声,“嗯,好吧。”
看到白雪剑答应,三人高兴不已,又向白雪剑道谢一番,这让白雪剑受宠若惊,连忙说道:“不需如此多礼,你们也救了我。”
桓鸿道向白雪剑自我介绍着:“我叫桓鸿道,三十岁;我身旁是黄明,二十八岁;最小的这位叫徐奉由,十九岁。我们三人是西安城的衙门捕快,日前在外地办完事,现在要赶回衙门复命,不巧遇上山贼袭击,幸好少侠出手相救。”
白雪剑淡淡答道:“我的名字刚才说了,十八岁。”
徐奉由听了,露出吃惊模样,“原来你才小我一岁啊?那我可以叫你‘白小弟’吗?”
“这……”白雪剑头一次被人这般称呼,而且还是个和自己长相清秀的少年,心里有些不自在,但他现在是男装示人,被这般称呼也很正常,总不能要求对方叫自己“妹子”吧?
“嗯,随便你。”白雪剑轻轻点头,徐奉由高兴得欢呼几声。
桓鸿道又拱手说着:“抱歉得很,我和黄明都受了伤,等伤口处理完后,便可动身前往西安城。”
白雪剑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二人替伤口上药包扎完毕后,桓鸿道带领三人走下终南山,前往山下不远处的千年古都——“西安城”。
此时山风拂过,吹落片片树叶,一只停栖在树梢上静望刚才骚动的鸟儿骤然飞起,飞入山林深处,穿越重重森林,飞过山壁裂缝,最后,飞落在谷中一人的手上。
那人一身水蓝,金发及腰,伫立于湖畔,神色忧伤,对着鸟儿问:“鶌鶋,可有雪仙的下落?”
见鶌鶋摇头,又是一记落空,石更加难过自责,叹道:“是吗?看来……我是与她无缘了……”
鶌鶋望着石,喉咙鼓动,发出哀鸣,石伸手轻抚鶌鶋数下,说:“无须自责,错不在你,或许……是我注定孤独,不该对感情存有希冀,这样也好静心修练……”语落,石的眼神哀伤无奈,即便这样安慰自己,即使已经认清终身孤寂,他还是觉得心痛不已。
但这也是自己鲁莽所闯下的祸,又能怪谁?
鶌鶋见石难过,爬上石的手臂,站上石的肩膀,趋近石的脖颈,身子靠上,轻轻磨蹭,似是在安慰石。
石见到鶌鶋好意安慰,淡淡微笑,又伸手轻抚鶌鶋几下,说:“鶌鶋,谢谢你,仔细一想……你也跟在我身边很久、很久了,而我以前都没注意到你对我的付出,还一直要赶你走,甚至说要把你送人,一点都没在乎过你的感受,无论我怎么对你,你即便是饿死也不愿离去,现在回想起来,是我不好。”
鶌鶋听了,很高兴石终于关注到自己,又挨身磨蹭,喉咙发出喜悦般的吟声,表达牠对石的喜爱。
“可惜你心性好动,难以沉静修练,以致无法脱胎换骨、口说言语,总是要我猜想你要表达什么。”
“虽然你无法像雪仙那样可以陪我说话谈心,但仔细想想……我也并非完全孤独,至少还有你相陪。日前我观书才知晓,原来‘感情’并非只限于男女之情,或许,我早已经得到我想要的‘感情’了……”
说到这,石淡淡一笑,脸色虽然忧愁,却也浮现些许欣慰,“鶌鶋,谢谢你,我们回洞里去吧……”
鶌鶋高兴地嘎嘎应声,石转身迈步,离开灵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