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蛇龟道丹的正是兔精,此刻它正抱着那一颗芳香扑鼻的道丹,一脸纠结,最终还是将道丹递向凶兽梼杌。
凶兽梼杌对兔精的表现极是满意,伸出粗壮的象腿在兔精的后脑上拍了拍。不过它的腿太过粗大,虽然它自我感觉拍的时候很轻,但还是将兔精拍了个头晕目眩,满目金星,抱着道丹在那里摇摇晃晃。
“嘶……”
“武……”
蛇龟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吼,弄得大水潭阵阵汹涛猛浪,而其身体更是冲出了水潭向谷口追来。
凶兽梼杌虎爪将兔子一抓一抛,将其扔到了背上,然后又同样施法,又将林晚风抛到了背上,它如此做,因为知道雾谷上空被锁,根本不能施展驭剑飞行之术。只是令林晚风不满的是,凶兽竟然先抛的兔精,接着才是他,难道兔精更重要不成?转眼他就想明白了,是因为兔精还抱着丹道。
凶兽拔腿便跑,以前见过凶兽两次跑路,还不怎么觉得,现在坐在其背上,才发现其速度真个是前无古兽,后无来兽,在兽类之中,它的速度绝对是顶尖的了。
风驰电掣,快若流星,周围一片模糊,凶兽简直是在追风逐日。
不过这事令林晚风倒很欣喜,要真是被蛇龟那等凶物追上,下场就是被蛇龟打死,然后唾尸、鞭尸,最后弃碎尸不埋。要知道,夺妖道丹,毁其修行,这可是等同杀人父母一般的大恨。
很快,凶兽便将蛇龟抛得远远的,再也追上不他们。
凶兽背上,与林晚风面对面而坐的兔精一脸幸福地抱着道丹,时不时的还闻上一口,满脸陶醉,每到叉路之时,它就会转头对着凶兽指点一下,像是在为凶兽指路。
没有过多长时间,前方豁然开阔。
这里还是一处山谷,谷中有一条清河,不知道通向何处。河边栽满种类繁多的花树,树上繁花朵朵,望眼开去,万紫千红,一片春景。进谷的时候,少年依稀看到了一块被茂盛草木遮住的石头,上面隐约写着“灵涧”两个字。
林晚风和兔精都跃下了凶兽的背,凶兽转过身来,眼睛直直地盯着道丹。
兔精退后了一步,将道丹抱得更紧了。
凶兽梼杌立时磨牙赫赫,露出一副凶恶的表情。
兔精立时焉了,不过它眼珠一转,随即在道丹上猛亲,在道丹上留满了口水,最后它一脸谄媚,献宝似的将道丹递向了凶兽。
梼杌凶兽的脸立时绿了,一副嫌恶般的表情。
少年目瞪口呆,心衬这兔精原来也是一个奇葩。
兔精将道丹再次向前一递,梼杌凶兽退后了一步,最终没有收取道丹,愤愤地朝兔精吼了两声,最后在谷中瞎转悠着。
兔精乐呵呵地将道丹收了回来,接着它看到了少年在盯着它,它立时将道丹递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坏笑。
林晚风淡定地接了过来,然后拿着道丹跑到河边,将道丹清洗了一番,最后将它装入了纳子袋。
兔精的坏笑僵在了脸上。
突然,兔精的双目绽放出一道精芒,直直地盯着对岸。
林晚风顺着其目光望去,只见一只头带着一朵红花的白兔在一棵花树之下,哼着歌儿轻舞。回过头,少年见兔精一脸痴迷,兔手合抱,身体随着那只戴花白兔的轻扬的歌声而一左一右的轻晃。
风吹,歌扬,兔舞。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处所在?眼前所见,为何都那般匪夷所思?他有些发怔。
不知道过了多久,歌声驻,轻舞停。
兔精还是一副痴迷的模样,隔河遥望着花树之下的另一只兔子。
梼杌凶兽来到了兔精的身侧,头朝河的另一岸的兔子一扬,似乎在询问,不过去打声招呼?
兔精目中一亮,兔手在身上摸索着,将一身凌乱的白毛理顺,然后伸出了兔手,欲与对岸乖兔打招呼。
“卿。”
兔精身体僵住了,因为它看见另有一只白色的兔子,手捧着一族鲜花,风度翩翩地行到了乖兔身前,将鲜花递向了乖兔。
乖兔脸上升起两朵醉人的红晕,将鲜花接了过来,低着头不敢看才行来的兔子。
凶兽梼杌一声哀叹,看乖兔的模样,兔精完全没戏。方才出现的那只兔子举手投足之间,给人如沐春风之感,有种说不出的风仪,兔精与其相比,一个就是兔族中的“白马王子”,一个就是兔族中的“赖蛤蟆”。当然,“赖蛤蟆”指的是兔精。
蓦然,凶兽梼杌感觉到一阵惊心的戾气,它不由一惊,望向了河边,只见那一个少年手执着孤寒仙剑,全身都在发抖。它不禁吓了一大跳,随即迷糊起来,两只兔子眉来眼去、郎情妾意,你一个少年仙人,激动什么劲儿?难道是触景生情么?
仿佛又回到了师门,仿佛又来到了秋梧林,久已消失的伤痕,掩埋在深心往事,突然被揭开。
那道青影,那捧鲜花,一脸幸福的样子,怎能遗忘?每每忆起,深心总在巨痛,如刀绞剑刺,将他伤得鲜血淋淋。
怎么能遗忘,那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得逞后得意嘴脸?
怎么能遗忘,败走秋梧林时的狼狈?
汲毒、勇爬天台,曾经疯狂,那是为了谁?
而今远走南荒,悲伤心碎,又是为了谁?
他狂呼!
悲恸天地。
清河谷地风起云涌,狂风吹落满谷繁花,黑云遮掩了头顶青天。
一步,踏出!
来到了河的对岸,扬起了手中的孤寒仙剑。痛的根源就在前方,扬手一剑便可斩却,可是,可是,在疯狂之中,深心依旧在隐隐作痛,那道伤痕更是在无情地嘲笑着他。
因为痛楚而疯狂?
还是因为疯狂而更痛楚?
斩了罢,斩了就不会再痛。
他闭目、仰首向天,胸膛在深深地起伏,手中的孤寒仙剑发出了璀灿青光。而在仙剑之下,那两道身影竟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热血瞬间冲上了头,手中仙剑绝然的斩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凶兽梼杌来到了他的身后,张口咬着他的衣衫,猛然一甩。
“轰!”
剑气激荡,斩在河水之中,激起了两排水墙。随后,他落到了水中,然后再度疯狂地挥舞着仙剑。
轰!轰轰……
一道道水墙冲起,明水激荡,不断拍打着两岸花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方才消停了下来,失神落魄地站在河道中央,满面晶莹,“对自己说好了不许再想,不许再痛,终究还是脆弱了,没有做到。”
梼杌跳下了水,含着他的衣领,把他提上了岸。
在他身前,两只兔子紧紧地相拥,颤抖地望着他,他抬起了手。这时,他感觉有人在拉他。转过头去,看到兔精正拉扯着他的衣衫,满目哀求。他不由一怔,随即失笑,将孤寒仙剑收了起来,道:“我们走罢。”
说着,他向深谷行去。
梼杌没有迟疑,立时跟在其身后,只是走了两步后,它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嘲着兔精吼叫着,似在询问,“你怎么打算的?”
兔精目光落到那一对相拥的身影上,自嘲一笑,随即潇洒地拍了拍兔手,蹦蹦跳跳快快乐乐地追上前去,只余下那一对相拥的兔子坐在满岸落花之间,怔怔地望着它的背影。
一直到它们看不到的地方,兔精顿时焉了下来,兔手还偷偷地在眼角抹了抹,闷闷不乐地跟在少年与梼杌的身后。
……
谷中深处,少年独自坐在一块青石上发呆。
青石下,兔精双耳焉搭,前肢抱着后肢的蹲坐着,一副无人关怀的可怜模样。
青石不远处,凶兽梼杌正在以嘴奋力与一块跳蟒蟒尸相搏,偶尔会扫一眼青石上的少年和青石下的兔精,然后打个响鼻“哼”一声,然后继续进行“吃蟒肉”这一伟大的事业。
一只纸鹤拔动天地灵力,从上方落了下来。
林晚风接过纸鹤,拆开,一道久违的熟悉字迹映入眼帘:“仙人逍遥,不及世间鸳鸯,如果没有你,我宁愿化作山中死灵。”
林晚风仰望着天穹,惨笑道:“伤我还不够么?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你对我究竟有没有感情?”
“感情?”梼杌迷惑地看了一眼少年,暗想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低头看着爪间蟒肉,眉开眼笑,口水流了出来,“还是你好哇,能吃!”
少年惨笑了片刻,没有震碎纸张,反而将芥子袋中书信全部取了出来,一张张地阅读着。
过往的情思,过往的甜蜜,在他眉间又再显现,只是,他的眉间已经没有了当初那般纯粹的甜蜜快乐,还有丝丝痛楚。
只看了一半,他就将那一叠书信全部收进了纳子袋,弯眉间,一片决然。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可能再转身;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无法再回头。
林晚风仰望苍穹,深深地吸气,缓缓地吐出,自语道:“而我们,早已经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