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风转身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白衣,长得颇为丰神俊朗的师兄翩然而来。
只是这位师兄的手中,正上下打开着一幅画卷,目光像是被画中东西吸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看着。林晚风结合这位师兄之前说的话,便知道那是一个人的画像。
“哎呀,越看越觉得他俊朗,越看越觉得他不凡,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帅气的人呢?”那位白衣师兄捧着画像边走边看,赞口不绝。
“师兄好。”林晚风见那人行来,恭敬的行礼道。
“嗯。”那位白衣师兄目光不移,随口应了一声,随后才反应过来,停下脚步侧头看向林晚风,随即目光一亮,道:“这位师弟,你来看看这画中人俊不俊,帅不帅。”
说着,白衣师兄将画卷向前一递,让林晚风能够看得着,不过白衣师兄并没有松手,反而握紧了画卷卷轴,像是握着一个绝世宝贝一般。
林晚风好奇地将头一伸,看了看画卷,呆了一下,然后他深深地看了画卷中人一眼,又深深地看了白衣师兄面容一眼,最后盯着画卷,狠狠地点了点头,道:“俊!帅!”
闻听此言,白衣师兄眉开眼笑,道:“有多俊?有多帅?你给师兄形容形容。”
林晚风望着画卷中人,沉默了一下,道:“师兄,在形容之前,能否请教师兄一个问题?”
“师弟请讲。”白衣师兄迫不及待地道。
林晚风迟疑了一下,指着画卷,道:“这画里画的可是师兄你?”
“正是。”白衣师兄点了点头,笑逐颜开,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切道:“现在师弟可以形容这画卷中人有多俊,有多帅了罢。”
此前林晚风心中本就已疑,此刻听其点头,当即感觉天地微微旋转,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他镇了镇心神,在白衣师兄迫切地目光中,艰涩地道:“俊得昏天暗地,帅得日月无光。”
白衣师兄喜不自禁,道:“本人也觉得如此俊朗帅气,师弟形容得真好,由此也可以看出师弟你是个实在人。”
林晚风眼皮一翻,道:“尚未请教师兄大名。”
“你师兄我叫毕孜炼。”白衣师兄恋恋不舍地收好了画卷,看着林晚风道:“你是林晚风小师弟罢?”
“师兄也知道我?”林晚风点了点头道,他看着毕孜炼师兄那一幅深深自恋的模样,心中一动,接着道:“竟连师兄都知道我,看来我的名字真是响当当得如雷灌耳啊,虽不说传遍千山万岳,但想来在我们师门之中,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罢。哎呀呀,一直以为,只要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能过上平淡的生活,现在才发现,这是没用的,像我这样玉树临风,卓越不凡,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仙见仙发呆的人,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儿,到哪儿,都是那么的出众!”
林晚风望向毕孜炼,却见毕孜炼傻傻地看着他,于是又接着道:“哎,我这么出众的人,凡尘掩不了我的才华,贫穷磨不了我的志气,困苦挡不了我的爱心,太阳也遮不了我的光芒……”
毕孜炼目瞪口呆。
林晚风道:“阳光因我笑容而灿烂,苍穹因我的双眼而湛蓝,大海因我的招呼而波涛澎湃激动不已,青山因我的不屑一顾而木枯石烂。春风因我的柔情而缠绵,桃花因我的相思而娇艳,细雨因我的悲伤而哭泣,星辰因我的心跳而一闪一闪……”
毕孜炼瞠目结舌。
林晚风道:“神仙学我逍遥,鸳鸯学我深情,财神学我招财,佛祖点香向我求学超脱生死轮回之外……”
毕孜炼五体投地。
“林晚风啊!”林晚风大声感叹,那深切的,饱含情意的声音像是一道闪电划破虚空,惊得毕孜炼拿手挡在了眉前朝天而望,只感觉前方那道身影全身都裹在一片豪光之中,令人无法逼视,却听那人高声赞叹:“你的拉风惊天动地,你的出众举世无敌!”
毕孜炼惊得退靠到了墙上,敬若神明般地望着前方,呆呆地,很久很久。
林晚风对着毕孜炼唤了两声,却没有得到回应,嘀咕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七弯八拐之后,来到古塔之前。只见前方古塔高耸,塔体岁月痕迹斑斑,似每一块砖石都已历经千载风雨苍桑,散发着悠久的历史韵味。塔体的一些撑木都已经泛乌,但依约可见其上绘有云伴风随的神禽异兽,或俯或伏,或跳或跃,或飞或栖,姿态不一。
古塔塔角,皆吊有一串铜风铃,偶尔铃穗碰撞,发出轻悠的声音。
风摇铜铃响,声音轻轻地,悠悠地,远远地,传了开去,在这个如青似春的年华里。
林晚风目光垂落,前方是紧闭的深色铜门,铜门上方悬挂着一张牌扁,上面刻个四个洪荒年代传下来的古字:“千机古塔。”
这塔,这铃,这字……
他一阵失神。
好半晌,他踏上了塔前石阶,缓缓地逐阶而上,在尽头处停了下来,侧身伸手摸着石阶尽处一个石狮。石狮脚踩绣球,口含石灵珠,身披鞍甲,极是威武不凡,除却这一个,阶梯口的另一边还有一个。
嗡——
千机古塔的铜门在老迈而沉重的声音里缓缓打开,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从里面行出。那人身着黑衣,长相颇为粗旷,行走间步伐沉缓,给人极其稳重踏实之感。那人出了古塔后,铜门又关了起来。他就站在铜门之下,望着林晚风,脸上有惊疑之色。
随即,他身上衣衫无风自动,神情也变得漠然起来,似乎要有所行动。
但不知道怎么,他看见少年那一双澄清的眼眸时,漠然的神情缓缓消融,不过,也仅仅是如此,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这般看着林晚风。
林晚风手落在石狮上,此刻却是感觉面对着一头凶兽,大气都不敢出。虽然他年少,但还是能感觉到前方那青年对他一闪而逝的杀机。
他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当过去空白的记忆触解时,他能明白原因。
他如此想着。
此刻,面对着那道高大身影,他浑身都崩得紧紧地,紧张着,喉咙开始干涩。
“大师兄,小师弟,开饭了。”
一道声音,恍如天天籁,打破了这令人难以呼吸的压抑气氛。
听这声音,他知道,宁若南来了,也因为宁若南的话,他知道了铜门之下的那个人,是大师兄,沈重。这个名字,就给这个名字代表的人一样,给人一种沉重之感。
“你们都愣着看对方干什么?”宁若南狐疑地望着林晚风和沈重。
沈重率先收回了目光,讶道:“这就是林晚风小师弟?”
宁若南点了点头,道:“你师傅看过了,晚风就是我们的小师弟了。”说着,宁若南亲热地拍了拍林晚风的肩,虽然力道不大,但也令林晚风感觉皮肤微微发疼。
沈重听完这话之后沉默着,什么也没有说。
宁若南见他模样,又道:“小师弟把过去都忘了,如今他什么也记不起。”
沈重本显有些沉着的神色,终于变化,望向林晚风的目光,已然变得如同兄长般的关爱,他道:“小师弟,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以后在这里放心生活,没有人会期负你。”
林晚风闻言垂下了头,别人看不见他神色。
一侧的宁若南亲热地搂着他的肩,对着跟来的沈重一翻白眼,摇着林晚风的肩,道:“大师兄,有我这个宁师兄在,谁敢期负小师弟?你说是不是,小师弟。”
林晚风没有答话。
倒是沈重满脸异色,道:“若南,恐怕你不比晚风小师弟大罢。”
宁若南神情一僵,他见林晚风抬起了头,满脸狐疑之色,顿然道:“小师弟,你别听大师兄胡说,你还不知道罢,我们师门有这样一条规距,师兄弟之位不以年龄算计,而是以入门先后算计。”
“……”沈重一头黑线,暗自嘀咕了一声。
林晚风一呆,道:“竟有这样的规距?”
“有,当然有!”宁若南肯定地道,神情极是认真,“不信你问大师兄。大师兄,师门里是不是有这样的规距啊?”
林晚风望了过去,只见沈重的目光恍然从宁若南的身上划过,然后身体颤了颤,露出了一个无比干涩的笑容,道:“是有这么一条门规。”
林晚风猛然望向宁若南,见其正一脸凶恶地盯着大师兄沈重,似乎感受到林晚风的目光,然后顿时化凶恶为笑颜,搭在林晚风肩上的手亲热地一拍,道:“怎么这么呆头呆脑的看着我,我脸上有花不成?”
林晚风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他闷闷不乐的道:“……”
“走,吃饭去。”宁若南直接挡住了压住了他的口,顿了一下,又道:“小师弟,叫声师兄来听听!”
林晚风无比屈辱,道:“师兄。”
宁若南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小师弟,叫声宁师兄来听听。”
林晚风有些悲愤了,但还是叫道:“宁师兄。”
“真乖。”宁若南很是满意,但不是满足,道:“小师弟,你先叫声师兄,再叫声宁师兄来听听。”
沈重一头冷汗。
“……”,林晚风直接崩溃,搜肠刮肚寻找所有骂人的话,却发现所有的脏话归纳成了两个字——无语。
宁若南见状,颓然一叹,道:“看来我真应该向师门建议,将我方才说的那一条规距加入到门规当中,以后便可以强制执行。”
林晚风亲身体验了一回上当受骗,的确不好受,不由仰天哀嚎。
沈重在一边讪讪的笑。
“大师兄,你喊一声宁师兄来听听。”宁若南转向沈重,神情颇为期待。
“嗖!”
沈重身如疾风,眨眼消失不见。
“哎,太没礼貌了,做人怎么能这样?小师弟。”宁若南喊了一声,身体一个踉跄,这才发现林晚风摆脱了其肩上的手,正亡命的向前逃跑。宁若南神情一僵,又道:“小师弟,师兄我就那么可怕么,把你吓成这样?”
“你丫的就是一个魔鬼。”林晚风奔跑不停,却转过头来愤愤地道。
宁若南呆了一下,急道:“小师弟,你站住!”却见林晚风撒开了脚丫子跑得更快了,却依然转着头悲愤的盯着他。
“砰!”
地动屋摇,林晚风发出一声惨叫。
宁若南一脸伤感之色,道:“我想叫住你,是因为你快撞墙了啊。”
林晚风:“……”
食堂。
千机峰门人齐聚一堂,不过连同师傅威远在内,也不过一共七个人。威远、沈重、毕孜炼、孟长醉、宁若南、林晚风以及……
左额顶了一个乌黑大包的林晚风抬头望向对面那位师兄,那人身体颇胖,脸上肥肉亦是不少,细眼小嘴,长相看去颇为滑稽。
二师兄,庄楚!
七人坐在一张坐前,威远坐在正上方,其左边从上到下依次坐着沈重、庄楚、毕孜炼,而威远的右方从上到下依次坐孟长醉、宁若南、林晚风。
七人前方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一大桌菜,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因为威远正在闭目养神,所以门下弟子只能一边对着佳肴暗吞口水,一边祈祷师傅快点做完其每日饭前必做的功课:清腹养体。当然,这之中不包括林晚风,此刻,他正好奇地打量着二师兄庄楚。
庄楚似有所感,向他看来,微微一笑,道:“你就是林晚风小师弟罢,果然长得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仙见仙发呆啊,不愧是连老三这样自恋的人,都对你高山仰止人啊。”
毕孜恋狠狠地瞪着庄楚,道:“二师兄,虽然我承认小师弟长得很帅,那也只是比你们帅而已,如果跟我相比,那还是有差距的。”
说完这话,毕孜恋突然感觉有一道无形的锐芒射向了他,浑身冷汗直冒。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急着道:“当然,我与师傅相比,我的帅那是青出于蓝而……哦,不,我的帅还不够炉火纯青,远远达不到师傅这样登峰造极的境界。”
说完后,他感觉浑身压力一松,向正上方偷望了一眼,师傅威远仍在做清腹养体的功课,虽然闭着眼,但端坐在那里,依旧威严不减。毕孜炼松了一口气,擦着满头的冷汗。
众人对于毕孜炼性格早已习已为常,对于他所说的话,直接无视之,但对于庄楚方才所说话,都听闻出了什么,不由争当八卦人士,争先恐后地询问起来。
庄楚自是将毕孜炼初遇林晚风后那一段对话讲了出来,众人听闻后,对林晚风极是佩服。
“哇,小师弟,真没想到你如此能说会道,令师兄我大开眼界啊,待会儿吃完饭,你也教我几句,让我去凝香峰勾搭几位师姐回来做老婆。”宁若南急切地道。
孟长醉瞪目结舌,似乎被雷击中了。
毕孜炼目光望向严师。
沈重面色沉着,不过眼角处面皮猛抽。
庄楚一句“宁师弟言之有理。”,换来一片白眼。
严师威远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接着鼻、耳、眼都冒出了浊气,一共七道,浊气如龙。他这番模样,像是清腹养体的饭前功课即将完毕。
众人行色不一,只是林晚风不明所以,不过他见到师傅此刻的异状,兴奋地道:“哇,七道龙气耶!”
见几位师兄面色怪异,又道:“难道不是吗?瞧,七道龙气都呈七龙腾天之势了呢。”
众人面色更为古怪。
毕孜炼向严师偷瞟了一眼,然后小声道:“小师弟,那不是龙气,是青烟。”
“怎么不是龙气?明明就是,而且都七龙腾天了。”林晚风一副不相信的神色。
“咳!”
毕孜炼面色猛跳,道:“也罢,师兄我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告诉你罢,那也不是七龙腾天。”
“不是七龙腾天是什么?”
“是七窍生烟。”
林晚风一呆,道:“师傅为什么会七窍生烟?”
“呼。”严师威远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这一声音仿佛皇天圣旨,惊得众人齐齐闭嘴,目不斜视,坐得端端正正。
林晚风跟样学样,不过他的目光却是盯着毕孜炼,一脸的疑问。
毕孜炼似乎知道林晚风想知道上个问题的答案,于是将目光瞟向宁若南。
“哦——”林晚风恍然大悟,望向宁若南。
宁若南当即发现,狠狠望向毕孜炼,目光如刀似剑。
毕孜炼不慌不忙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即刻入定。
这时,严师威远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精气乍现,又如雷光电影,一闪而逝,震得门人弟子凛住了呼吸。威远满意地点了点头,手握紫色竹筷,威严地道:“吃饭。”
门人弟子得令,立时埋头吃饭,席间全都是不言不语,闷着头吃饭,一片沉闷。
吃了一会儿,严师威远夹了几片春笋,随口道:“怎么都不说话?”
“啊,大师兄,听说凝香峰有个师姐看上你了,正到处打听你的三围。”宁若南随即说道。
沈重:“……”
“三师兄,方才你来食堂之前,在‘兽栏’边手执自己画像自言自夸时,我看见兽栏里的小猪仔都吐了。”孟长醉说。
毕孜炼:“……”
“二师弟,我今早在你的床铺里,发现了一个又硬又冷的窝窝头。”沈重道。
庄楚:“……”
庄楚眼珠一转,嘿嘿一笑,道:“四师弟,你昨晚说梦话了,梦话像是你正在对梦中人表白,师兄我有幸听到了一句。”“哪一句?”除了孟长醉本人以及严师威远以外,其他人异口同声的询问。
庄楚神情神圣,语气深情地说道:“大屁股,我爱你。”众人狂晕。
孟长醉仰天悲嚎:“……”
“够了。”严师威远淡淡地说道。
于是,众人又闷着头吃饭,不言不语。
“老二跟老五说说话,活跃一下气氛。”严师威远吃着饭,平静地说道。
庄楚精神一振,脸上堆满笑容,道:“小师弟,饭好吗?”“非常好吃,谁做的?做得真好。”林晚风含糊地回了一句。
庄楚闻言腼腆一笑,道:“其实师兄我做的不是很好,第一次做饭引来了一只碧眼灵猫,第二次做饭引来了凝香峰于凤舞的通灵白猴,第三次做饭引来了一只天狗……第十次做饭引来了一群闻香飞鸢……第二十次做饭令古塔中的机关兽暴动……第五十次做饭,饭香飘入人间,一个八十岁的太爷闻了,睡了一天一夜后,返老还童……”
“啊,真饱,真好吃。”林晚风满足地打了个嗝,打断庄楚的的话,道:“二师兄,像你这样厨艺举世无双的人,不会介意以后天天做饭罢?”
“当然不介意……”庄楚顺口接道,随后他反应了过来,道:“什么?”
“我吃饱了,二师兄你吃饱了吗?”
庄楚怔了一下,然后扫了一眼饭桌,顿时傻眼,桌上饭菜全无,只留下光溜溜的碗盘,而一干同门皆已离开,只剩下了他与林晚风。他暗自吞了一口口水,强笑道:“我当然吃饱了。”
“咕碌。”
林晚风讶道:“咦,什么声音?”
庄楚脸上一红,道:“哪有什么声音,你定是听错了。”
说着,快速收拾好碗盘芍筷,逃之夭夭。
正待离开,大师兄沈重送来一本名为《大千志异》的书,让他自行翻看。他看了一下书介,是对修仙世界的大体介绍。另外便是罗列了一些天地异物,有仙剑类,凶兽类,咒法类,邪魔类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