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没能如愿。
顾锡东非但没走,还在接下来的两小时里,给她讲了……半套卷子。
关键这些都不是他按头强迫她做的,而是她主动求来的。
真是匪夷所思,而且玄幻离谱,对吧。
但这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起因只是一句话,在她大声逼迫他撵他走的时候,他就用平常那种冷冰冰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轻蔑不屑地说了三个字:你怕了?
没错,这三个字组成的句子是疑问句,可钻进她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带有羞辱性质的肯定句。
他仿佛在说。
你,南北,就是怕了,看,你连我做你家教都没胆接受,你的数学也同样没救。
你在怕我,怕我泄露你家庭的秘密,怕同学知道我是你的家教,你面子上不好看。
总之,你就是怂。你就是一个不愿面对现实,怯懦胆小的逃兵。
明明他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一个字也没说,可她的脑子里却冒出无数个诸如此般疯狂而又激烈的念头。
于是,她怒了。
特别生气,肺都要气炸那种感觉。生他的气,更气自己被他左右。
一个比他适才羞辱她更偏执的想法在脑子里迅速成形。
就像是猎人在深冬的丛林里发现猎物,她禁不住呼吸急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好,你想当我的家教是吧,来吧,我就让你尝尝惹怒我挑衅我的滋味到底酸不酸爽。
主意已定,她的态度忽然间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主动要求他开始补课。顾锡东表情莫名,跟着她到餐桌坐下,看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校外书店常见的练习题册,翻弄了几页后,指着一道压轴大题,让顾锡东给她讲。
她的数学月考70多分,不及格,说明很多基础题都不会做,按理说应该先从基础补起,可她偏偏跳过正常程序,非要他给她讲大题。
他盯着题目看了大约十几秒钟的样子,然后对她说:“这道题我要是讲明白了,你也听懂了,是不是接下来,你就听我安排。”
她想了想,点头同意,因为她觉得他是在空口说白话,一个上课时常走神,从没好好听过数学课的人,怎么可能听他简单说几句,就会做这类型的大题了。
月考时她就没做出来,现在,就更加不可能了。
他拿起笔在演草本上边算边讲给她听。起初,她心不在焉,偷瞟着他挺拔的鼻梁,腹诽他的鼻子没事长那么高干嘛,还有他的嘴唇,粉粉的,一张一合,像春天枝头上娇嫩的樱花花瓣,他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很长,半垂的睫毛,像两把黑色的骨扇,遮住那两泓冷冽的泉水。
“啊呦!”头上猛地一痛,她惊愕怒目,瞪着用笔敲她脑门的少年,“你打我干嘛!”
“你说呢?我长得好看吗?比题目还吸引你?”他连发三问,她面皮紫胀,无比羞耻地低下头去。
从头开始讲。
这次她没有分心,他讲的每个字都听去了,然后发现他讲得挺好的,许多之前混沌的,不明白的地方一下就搞懂了。
他问她会了吗?
她违心说不知道。
他思考了一会儿,在演草纸上写下一道同类型的题,让她试着做一下。
她本应装作自己听不懂,不会做的,可不知怎么回事,那一刻茅塞顿开的豁亮感觉竟让她忘了让他补习的‘初衷’。她埋头做题,虽然过程艰难了点儿,时间用得久了点,可她还是磕磕绊绊地做出来了。
他像个老师一样阅卷,每一步,每一处演算的痕迹都没错过,最后他用中性笔在她做的那道题上画了个大大的对勾。
她抿着嘴,抑制那快要翘到天上去的嘴角。不想被他发现她藏在心里的小骄傲和小自豪,可偏偏眼睛都溢出欢喜。
他看着她,漆黑的眼睛慢慢变得高深莫测,“这道题我已经讲明白了,你也听懂了,接下来,你就要听我安排。”
她瞪大眼睛,神色由喜转怒,又变得颓丧认命,愿赌服输,她南北说话算数,不玩赖账那一套。
于是,他一口气给她讲了半套卷子的题量,每道题都是她之前的知识空白和短板,他先是放出这些诱饵勾出她的征服欲,然后打蛇捏七寸,用这些题的简便解法把她拿捏得死死的。她听得忘我,满脑子都是旋转飞舞的公式和数字,最后还是他主动结束授课,告诉她时间到了。
这时她才惊觉,两小时就这么过去了,仿佛就是一眨眼,她还没来得及实施她的破坏计划,就被他绕啊绕的,绕进他的圈套里了。
说不懊恼是假的,这明明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可看到他脸上的倦色,听着他近乎沙哑的声音,她那些火药味儿极浓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他这个家教,似乎也不错。
“你答应我不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就让你……来。”她面皮滚烫地提出条件。
他想了想,点头,“可以。”
“我会让妈妈给你课时费的,你放心,这一个月你不会白干活。”她说。
“不用,我说过一个月后看成绩说话。”他语气坚定。
她耸耸肩,“随你,反正我成绩再差也是你教的。”
他目光很深地睨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开始收拾书包。
大门响了,南燕拎着一个袋子走了进来。
预想中剑拔弩张的画面没有出现,两个少年人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神色平静,显然已经在补习这个问题上达成一致。
南燕心中暗喜,她扬起手里的食品袋,“小顾老师,就在这儿吃饭吧,我买了肯德基的套餐,双份儿,你和北北吃完一起回学校。”
今天小假,下午六点前全体高二学生都要入班上课。
顾锡东本意是要拒绝,可南北却上前接过食品袋,朝他手里一塞,“别假客气了,我妈买的,你就吃吧。”
“是啊,小顾老师,你别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随意点。”南燕笑着说。
顾锡东低头看看包装精致的食物,对南燕说:“阿姨,您以后别叫我老师了,就……挺不习惯的。”
南燕看看南北,“那好吧,阿姨以后叫你……小顾?还是你的……小名?你有小名吗?”
顾锡东略一沉吟,说:“东东,我爷爷叫我东东。”
“东东?我们家这个叫北北,你们的名字还挺有缘分的,哈哈……”南燕忍不住笑了。
顾锡东嘴角微微上扬,南北却冲他呲呲牙,好像很不满她妈妈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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