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熙攘的街头,南北正挥舞着****般的拳头迎面砸向面色淡定的少年,少年瘦瘦的身体随着拳头的力道左右摇摆,却始终不发一声。南北气得浑身打颤,竟猛地抬腿向少年踹了过去。
“嗯……”这一脚踹的突然,再加上位置在膝盖,一脚踢过去,少年闷哼一声,身子向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南北不依不饶追上去打,可这次拳头还没落下就被少年牢牢扼住手腕。
“够了!”少年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不够!不够不够!呀!你弄疼我了!松手!你给我松手!”南北挣扎无用,又想故技重施,可被少年识破后灵巧避开。
南北气得脸色发青,却始终够不到少年分毫,她恼到极点,圆大的眼睛里迅速涌起愤怒的红潮。
“顾西东,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啊!你特别讨厌特别讨厌你知道吗?我都说了不要跟着我,不要跟着我,你却还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我,你想干什么呀?还想看我笑话是吗?看我被父母背叛,看我当众出丑,你才舒服是不是!如果这就是你的目的……”南北忽然模样怪异地咧了咧嘴,“那恭喜你呀,顾西东,你成功了!喂,你成功了,还愣着干什么呀,和他们一样用眼神,用难听话来羞辱我呀!不,这还不够,你干脆去学校贴吧里发帖子吧,要么去班级群里丢一炸弹,我保证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成为外高的名人,你信不信!咳!咳咳!!”
由于用力过猛,南北被口水呛住了,她背过脸剧烈咳嗽着,从侧面望去,细长的一片脖颈被震得通红,皮肤下的筋络清晰可见。
顾锡东迅速移开视线,看向被他扼住的手腕。
白皙的腕子真的很细,攥在手里像没握一样,之前张牙舞爪的手指此刻全趴窝熄火,耷拉着脑袋缩在一起,而且……
看着她惨不忍睹的手背,他忍不住蹙了下眉头,手指下意识地松开了一些。
谁知正背对他的南北察觉后用力抽了下手,就这一闪神,竟被她成功逃脱了。
可紧接着她神色骤变,甩着破溃流水的右手原地乱跳起来。
原来是她动作过大,在手腕抽离的过程中弄破了已经结痂的火泡。
好疼!
之前怎么破的都不知道,更感觉不到疼痛,可这次只是弄破了旧伤口,却让她再也没能忍住憋了很久的眼泪。
看着被血水糊得乱七八糟的手背,她的鼻子一酸,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她没有声嘶力竭的发疯,只是默默的不受控制的流泪。
顾锡东表情凝滞了几秒,慢慢走向她。
地面有一处坑洼,里面积聚着一层薄薄的雨水,光滑平整的水面投射出少年挺隽的身影。
她赫然扬头,眼角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嘴角却不屑的抿了抿,“你还想做什么?”
在他面前,她已经毫无尊严和隐私可言了,最糟糕的一面被他一次两次撞见,而他每一次都是这样的爱管闲事!
他肯定还没达到目的吧,毕竟折腾了这么久,他连一句话也没说过。
“对不起。”他忽然开口说道。
她愣住了,嘴唇微张,表情惊讶地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什么?
他是在道歉吗?
不,是她听错了,一定是她听错了,怎么可能。
他那样的人。
“对不起。”他指了指她受伤的手,“我不知道会伤了你。”
她没有说话,耳畔除了他的声音,就是马路上车流的声响。
眼角忽然觉得痒痒的,没等她去触摸,面颊上就多了一串晶莹的小水珠。
如果有些问题你实在无法回应,最好的回答方式就是保持沉默。
这是南北曾经在网络上看到的人际交往策略,没想到它还有被用到的一天。
“我不是故意要跟着你,我只是……想把这个给你。”他从背后的书包里掏出一个袋子递给南北。
面前的白色塑料袋上印着XX大药房的字样,透过薄膜外衣,南北看到里面装着几样药品,还有个手掌高的瓶子。
她没动,也没说话。
顾锡东看着木偶一样僵在原地不动的南北,轻轻蹙了下眉头,把袋子朝她怀里用力一塞,“你按说明用,别感染了。”
说完,他迈开大步走了。
背后依然没有动静,他走了大约五米开外的样子,忽然停下来,闭着眼睛向天空吹了口气。
接下来他猛地转身,原路返回,回到那个傻站着不动的少女面前。
这次不再跟她好言好语地啰嗦什么,而是直接拉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向一旁僻静的角落。
“顾西东,你又发什么疯啊,你不是走了吗?你走……”
南北话没说完就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压力朝她袭来,她禁不住腿脚一软,“噗通!”一声坐了下去。
定睛一看,屁股下面是一家关门休业的商店橱窗,小腿高的干燥石阶成了天然的椅子。
这里因为不与旁边的店面平齐,又在角落,所以极少有人经过。
南北手里的袋子被‘顾西东’一把夺了过去,他先放下书包,然后长腿一弯,竟在南北面前蹲了下去。
他打开袋子,掏出里面的酒精和药品,一边开封,一边默读着平铺在腿上的烫伤药的说明书。
南北终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了,她下意识想要拒绝,可刚一动作就看他抬起头,语气冷冷地警告说:“你想留疤就只管走。”
她呆了呆,鼓着嘴巴生气,却没有再起来捣乱。
可清洗伤口的时候她还是哭了,真的是没忍住,实在是太疼了,怎么能那么疼呢,比她小时候骑自行车摔倒时还要疼一百倍。
不,是一千一万倍。
因为那个时候再疼也有爸爸关心她,呵护她,可是现在呢,她的世界里除了欺骗和谎言,就剩下一片无法修复的断壁残垣。
“疼……呜呜……疼……”
“你轻点……你会不会啊你……”
虽说下了一场大暴雨,可气温还是很高,再加上湿度大,不一会儿,顾锡东的身上就起了一层汗。
他将棉签上最后一点烫伤膏抹在南北的手背上,然后拧上烫伤膏的盖子,重新放回塑料袋里。
“记得四到六个小时涂一次药,每次涂药以前一定要把伤口上的分泌物彻底刮干净再涂,这样有利于药物吸收,也不容易留下疤痕,如果你想快点好,就不要嫌它臭。消炎药要按时吃,如果又起水泡了,可以用针头刺破,把里面的水放出来。这种情况不影响涂抹烧伤膏,可以让药物慢慢吸收。”顾锡东像医生一样叮嘱着面前打着泪嗝儿的南北。
南北接过他递来的袋子,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保持沉默,低下头去。
顾锡东慢慢起身,拿起台阶上的书包。
“我不会说出去的。”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他便转身离开了。
南北却是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她望着人群里那抹走路姿势怪异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顾西东’,我能相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