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抱住陈家齐,南燕就哎呦叫了一声。
她捂着鼻子跳到一旁,一脸嫌弃地说:“你钻哪儿去啦,这一身的味儿。”
陈家齐抬起胳膊闻了闻,也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掀起衣摆脱掉上衣,“外面太热了,汗就没落过。”
南燕捏着鼻子接过陈家齐手里的衣服,“只是汗味儿吗?我看你昨晚又喝高了吧?和谁?酒厂的人?”
朔阳市下辖的河山县是国家著名商标“河山酒”的酿酒生产基地,陈家齐的商贸公司主要经销的就是河山酒系列。他和酒厂的人很熟,每次去县里都免不了要应酬交际一番。
啧啧,这衣服上的烟酒味,早就盖过汗味儿了。
陈家齐嗯了声,进屋,朝南北的房间看了看,“北北呢?”
“洗澡呢。今天去我妈那儿了。”南燕说。
“哦,妈还好吗?”陈家齐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一口气灌进肚子里。
“就那样呗,劳碌命,闲不住。”南燕说。
陈家齐笑了笑。
他这个丈母娘没什么文化,可做家务是把好手,在六局院是出了名的勤快人。
南燕到阳台的晾衣架上扯了件白背心递给陈家齐,“我今天就是去找小妖精要钱的,可她知道我要去竟带着孩子溜了,我和北北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只好先回来了。”
“算了,老太太愿意给,你就别瞎搅和了。”陈家齐套上背心,又俯身去接水。
“这怎么能叫瞎搅和呢,咱们出的钱嗳,咱们孝敬老的,老的没享受上,反倒被几个蛀虫不劳而获,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反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妈受欺负!”南燕不满地说。
“要是咱妈愿意受这个欺负呢?”陈家齐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
南燕愣了愣,皱起眉头说:“不可能,她可精呢,我告诉你,但凡牵扯到钱,没人能算得过我妈。她脑子里装着个计算器,去菜市场买菜比人家菜贩子算的都快,我家存折里的钱,她能记到角分,以前我爸常开玩笑,说我妈不去干财务是国家损失。”
“这是两码事,头脑精明,会算账不代表要和家里人斤斤计较,这次的事,我倒觉得咱妈做的高明,毕竟她现在跟着你弟弟生活,如果必要的退让能换来安稳和太平,你觉得她会不愿意?”陈家齐说。
南燕噘着嘴,可气势已经弱了,“那是我们的钱……”
“给了咱妈就是咱妈的,怎么花由她老人家说了算。你啊,管好咱们家的事就行,别去给妈添乱了。”陈家齐放下杯子。
看陈家齐要走,南燕顾不得辩驳,赶紧追过去问:“你还要出去?”
“不出去啊,我去卧室拿换洗衣服,等北北……”陈家齐话未说完,就听到卫生间的门响了。
穿着卡通睡裙的南北站在雾气氤氲的门口,头上包着一根紫色的速干毛巾,她抿着嘴,目光冷淡地扫过客厅里正在说话的父母,径直朝自己房间走去。
“你爸回来了,你也不叫,北北——”南燕指着不懂事的女儿,却被陈家齐扯住胳膊,低声劝阻说:“行了,别说她了。”
“你们一个个就惯着她吧,哪天被她气到了,就后悔今天不管她了。”南燕发牢骚。
“砰!”南北的房门重重关上。
“这孩子!反了她了!”南燕现在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给她摔门。
“好了,好了,祖奶奶,求求你了,赶紧给我找衣服去。”陈家齐半拖半抱总算把南燕弄到卧室。
南燕心烦,坐在床边不肯动,陈家齐只好自己去找。
衣柜里满满腾腾都是他和南燕的衣服,他一边翻找一边问南燕:“我的内衣放哪儿了?怎么没有?你别坐着不动呀,过来帮帮我……咦?这是什么?”
陈家齐拎着一个印有婴儿图案的袋子转过身。
南燕看到袋子,眼里闪过一丝惊惶,她跳起来,飞速抢过陈家齐手里的袋子,解释说:“没,没什么,就是送人的。”
陈家齐瞥了一眼袋子上醒目的logo,挠挠鼻子,说:“是小孩衣服吧,我记得北北小时候也穿这个。”
“呵呵,你还记得呢。”南燕傻笑。
“那当然,北北半岁前可都是我带的。”陈家齐说完,不知想起什么目光怔怔地叹了口气,“还是小时候好玩。”
趁他愣神的功夫,南燕赶紧把袋子藏在身后。
以为他看不到就忘了,谁知他醒过神接着问:“你送谁礼物呢?你身边的朋友没生二胎的吧。”
“不是特别近的朋友,就是,就是之前在银行打过交道的一个客户,女的,她生孩子,我知道了送点礼。”南燕解释。
陈家齐点头,“应该的。”
他反身又去找内衣,南燕上前把他推到一边,“我来吧,你看看你,把衣柜都弄乱了。”
陈家齐笑着退到一旁,看南燕从衣柜下方的抽屉里取出他的内裤,又拿了一套干净的睡衣裤递给他。
他接过衣服却扯着南燕的手把她拥在怀里。
南燕似乎有点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她的身子有些僵硬,但在他的怀里呆了一阵儿后,她就自动软了下来。
抬起头,亲亲他满是胡茬儿的下巴,“你好臭。”
“臭你还亲。”他作势要吻下去,却被她笑着躲开,“别闹,小心北北看见。”
“不怕。”
“陈家齐……”
片刻后,南燕忽然凑过去闻他的脖子,“不对啊,你的身上怎么会有香水味儿?”
“不可能。”陈家齐捏捏她的鼻子,“一群大老爷们怎么会擦那玩意儿!”
“怎么不可能,万一你们趁着酒兴又去唱歌、洗脚……唔唔……家……”南燕的嘴唇被陈家齐牢牢堵住,她心里的最后一丝疑问也随之灰飞烟灭。
市区城中村到了夜晚,才是一天的开始。这是一个黑夜永远比白昼长,一个容纳各色人等,百样人生的神奇地方。
顾家村。
深夜十点四十分,从一条黑乎乎的巷子里,由远而近,走来一个颀长瘦削的人影。
“啊……啊……”
忽然,一道白惨惨的手电光划破夜的黑暗,定格在那道瘦削的影子身上。。
顾锡东下意识抬起手遮着眼睛,半晌,听到附近凌乱的脚步声,他才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看着已经走到他面前的人影,语气无奈地叫:“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