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走出没多远,小六便察觉到,玄风并没有离开太远,他也正往前方行进。虽然与自己不同路线,方向却大体一致。
小六心中微感奇怪:貌似玄风是那种即便心里有一团火、却仅仅能让别人感觉到一丝微热的那种人,并非情溢于表、会千里“追随”自己的那种人吧?当然年节送礼之事倒不足为怪,那是即便关系亲密的朋友之间也常通行的礼节。
不过小六很快就放下了此事,因为她又觉察到几丝若有若无的灵气隐隐向自己所在的方向探来!
小六心中暗自警惕,她知道凌云门与申元宗之间仇怨颇深,对方始终未曾放弃对凌云门的报复之心。眼见朝廷接纳凌云门的大势不可扭转,他们便将下手的机会放到了暗处!没想到即便是年节,他们也未曾放弃报复之念!
小六微微闭目凝神,发现探向自己的有三缕灵气,均是灵师所发!待那灵气收回时,小六的几缕神识之力也悄无声息地随之而去。
那灵气来源之处原是中都城内不同的三个地方。
竟会有三处?看来这一趟惠州之行并不安稳!小六暗自思忖。
袁茹正在闭目养神。她本就不爱多言,这次要回故里,情绪起伏不定,更是一直缄默不语!
前面驾车的朱正奎倒是心情颇好。难得有机会这般心无挂碍地出一趟远门,而且所陪的是自己心爱的女子!虽然他顾及到袁茹的情绪,不好喜形于色,可是他的行动之中轻快敏捷,处处透露着一股兴奋和活力,仿佛一下年轻了十几岁一样!
小六打开马车的边窗,笑道:“朱伯伯。我们要走哪个路线?我好喜欢驾驭马车的感觉,我们换过来好不好?”
朱正奎笑道:“我们就沿着这条道向前,一直赶到洛水再向西拐,那儿要穿过一片山区,晚上我们到平阳城里住宿就好。如果一直这样走,不用三天我们就会到达惠州的!外面风大,小姑娘家被风吹得肤干唇燥的多不好!还是我来赶马车,你就和你袁姨在马车里多休息会儿吧!”
袁茹闻言,也睁开眼睛道:“小六,外面人多眼杂。还是在车里坐吧!”
小六眼珠一转,央求道:“没关系的,出了城路上行人本来就少。大家各走各的,怕他们作甚?再说,只要用灵气护住身体,风吹也不要紧的!我虽然骑过马,却从未赶过马车。难得有这个机会,就让我过把瘾吧!”
朱正奎无奈,便停下马车来。小六笑嘻嘻地下来,坐到前面,朱正奎向她讲解了一些驭车的要领。
小六听完了,冲他扮了个鬼脸。道:“我知道啦!放心吧,朱伯伯。你只管到后面陪我袁姨坐车好了!看我的驭车技术!”
朱正奎明白她的用意,笑了笑转身向后坐上了马车。
袁茹见他果真上来了。稍带责备地道:“你果真将那驭手的位置交给小六了?”
朱正奎一笑:“小孩子图新鲜,她愿意玩耍便随她去吧,反正我们也不着急走。我担心的倒是你。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凡事要想开些,不要总为过去的事情而郁郁寡欢。”
马车开始前行。车轮辗过地面的辘辘声响盖过了说话声。还好他们均是灵气充郁、听力过人的灵师,方能不为外面的声音所赶扰。
袁茹低低一叹:“其实。要说对过去的事情完全忘怀、一点都不介意,那肯定是骗人的。可是,要让我再为他们如何牵肠挂肚、伤心难过,那也是不可能的。那个家,只是我童年和少年时光的一个影子,而我的亲情,也仅仅停留在了那个时光!”
朱正奎知道她的心酸之处,被亲人抛弃伤害留下的会是终身难以痊愈的伤口!他叹了一口气,道:“不管怎样,你总算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知道自己的亲人是谁。我却从小不知自己父母亲人是谁,因为饥寒交迫被冻死在路边,被偶尔从那里经过的凌云帝师救了回去,这才拣了一条性命。不管是想爱或者是恨,任何情绪都找不到人来承托!”
袁茹听了,沉默半晌,方道:“其实人生便是如此,说不上何种为苦,何种为喜,或许我们能把握的只有自己的内心吧。”
朱正奎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对普通人来说,人生不过百年,倏忽而过!就算我们身为灵师,也不过几百岁的寿命,能够突破帝师天师的、与天地同寿的,又能有几人呢?我们不能不珍惜现在的时光。”
袁茹一笑:“不要悲观,以你的年纪已修练到灵师,在天启国也算是佼佼者,将来突破帝师也是极有希望的!”
朱正奎也含笑道:“我长你十余岁,修为反落在你的后面,便是有突破帝师的希望,那须得在你之后!其实,我倒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愿在修真的途中,能够有你相伴,便是我平生最大的心愿了!只是我自惭年事已长、修为又低,不知这会不会是非份之想呢?”
袁茹听他突然吐露心事,脸上不由一红。两人相处这些年来,以往他对她虽然关心备至,却从未如此直言表达过。
不过袁茹素性不是忸怩之人,对于朱正奎的情意,她一直埋在心底,并未有排斥之意。只所以未曾正面回应,主要因为她与诚王府的二十年约定尚未满。虽然梭罗云霓并未在意那个约定,可她是个重信守诺之人,自己既出此诺言,并因此受到王府的荫蔽,便一定要遵守当初的承诺。
现在她已是真正自由之人,不会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羁绊!
袁茹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谢谢你,能够与你相伴,也是袁茹之幸!”
朱正奎听到这句话,不由地一下子呆住了!
这些年来,袁茹对他一直若即若离,既未明显拒绝,也从不过于热情。有时他若表现的稍为直接些,袁茹便沉默以对,是以他一直未敢直言。
好在等到袁茹与诚王府的二十年约定期满,又有这次同处马车之内、外面车轮声响遮掩的机会,他才能够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心声。他曾有无数次想象过向袁茹直诉衷肠后袁茹的反应,或忧惧她会当面拒绝,或担心她继续沉默推托,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袁茹会如此爽快、如此直接地接受自己的感情!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喜悦震懵了!过了好半天,才颤抖着握住袁茹的双手:“袁茹,袁茹,我是在做梦吗?你再说一遍好吗?”
就在这时,忽然觉得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听得外面小六一声娇斥:“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那儿也就罢了,偏偏还要露出半个脑袋?”
两人的思绪立时被拽回了现实中来,随即细察,果然发现前方百丈外有灵气的痕迹!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两人下车,向前望去,前面一马平川的,只有很远处几块巨石横在路旁,却是哪里见个人影?又何来半个脑袋之说?
小六接着冷笑一声道:“躲什么躲?那几块石头能遮住你们庞大的身躯吗?”
忽地一下,果然有几个人影从那巨石后面窜了出来!
其中有一人生得高大胖壮、一人却瘦弱矮小,另外两个都是中等个子,身材魁梧。
小六不由地一笑:“呵呵!胖子、瘦子,自当初在清水湾一别,又数月矣!你们怎么从我家地下室里出来了?两位别来无恙啊?”
朱正奎一看,原来那两个人就是当初闯入清水湾,却被小六设计擒拿的两名申元宗灵师!不由心下惕然一惊:“看来,这次是被申元宗盯上了!”
那胖子、瘦子看到陆小六,却双双脸色大变:“陆小六!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又在这里遇到你!”当日他们以灵师的身份,却被仅战师修为的陆小六生擒活捉,后来在被凌云门与申元宗交换俘虏时才换了回去。这件事一直是他们平生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这次申元宗得到消息,诚王府有两名灵师、一名战师乘坐马车出了中都城。申一峰正为寻不到报复凌云门的机会而郁闷呢,一知道此事,便安排四名灵师高手出城狙击,最好能不动声色地把诚王府的人消灭掉,至不济也要给他们一下重创!若是诚王府受到损伤,那陆天晓必会大动肝火,那凌云门的威风也要扫一下了!
陆小六的两驾马车在城外大道上颇为显眼。他们四人便暗中从半空里飞至他们前头,躲到路边的几块巨石后面,想等他们过来后猝不及防地给予一击!没想到被陆小六隔老远就叫破了!
他们四个人刚才还纳闷呢:这几块石头够大了,他们根据马车行驶的方向,早早地赶到这儿找到这片巨石躲好等待!本以为这里是藏身的好地方,谁知还会被陆小六看出破绽来!不知道是谁露出半个脑袋被陆小六看到了?那陆小六的眼力怎么如此之强?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六是以神识之力摸清了他们的动向!
那瘦子还悄悄地埋怨胖子暴露目标,胖子满腹委屈,没有想在这里遇到了仇人!
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胖子和瘦子忘了彼此推卸责任的事,怒视着小六,恨不是立刻出招将她击毙,以雪当日之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