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未若柳絮因风起,撒盐空中差可拟。
今年的雪季,来的有些早了,而在大雪纷飞之中,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一袭粗衣破碎成了布条状,在老者的腿间飘动,脚下的鞋不裹足,而裸露在外的脚趾,则是被风雪冻的有些通红。
老者弓背而行,右手杵着一根木棍,木棍之上挂着一个有些发了黑的酒葫芦,在行走间,哐当直响。
老者的左手牵着一个被厚衣包裹住的少年。
雪中,少年的脸颊冻的像熟透了的苹果,白雪在不经意间落在了少年长长的睫毛上,化成了冰晶,这也让的少年的一双眸子,在开瞌间煞是好看。
风雪里,弓背老者牵着少年的身影在雪中走着,步履不快,而在他们的身后,留下了一长串的脚印,在尽头,皆是白茫茫一片。
有人说过,天上下雪了,那便是天上的仙人在暗自的神殇,这降下来的雪存着仙人殇,所以才会那么的冷。
大雪纷飞,久下个不停,给大地和世间万物披上了一件素裹的银装。
有一处酒馆,在雪中亮着昏黄的火光,酒馆门前的道路显然是被人清理干净了,不曾有积雪。
酒馆的门前人来人往,从酒馆里刚出来的人,都是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抬头看了看这场大雪,口鼻间喷薄着热气,他们把手揣放在兜里,离开了酒馆。
那些欲要进入酒馆的人,则是停在了酒馆的门口,抬手拍掉衣上的落雪之后,这才进入酒馆。
酒,是一团烈火在胸腔燃烧,可让人驱散了冬季的寒冷。亦可让文人墨客助兴,写下那千古绝对,名诗百首。
燃烧着柴火的酒馆内,很温暖,这里满堂皆坐,不管是否是爱酒之人,都是人手一碗。
大碗中醇厚的酒酿,红润了他们的眼眸,这些酒客们,满脸笑意的望着酒馆居中的一位白发的说书人,说书人轻抚着胡须,手中的醒木随之落在了四方木桌之上。
“诸位看官,观我天朝千年历史,也就只有一人可称得上是天纵奇才,此人出生之时,便就引的天上的仙人降下祥瑞。三岁倒背四书五经,十岁踏入修炼一途,十八岁便就名动天下。”
说到此处,说书人抬眼望了望满堂皆的宾客,他顿住了口中的话语,手中的醒木猛的落在了木桌上。
“啪”的一声,惊醒了有些醉意的酒客们。
“此人名讳,御九幽,在下界久负盛名。只不过,谁又知道他曾经也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郎,只知道天真烂漫的追寻武道。在二十年前,一场惊世的对决,漫天的剑气在纵横,而境外的暗幽谷,被一柄三尺青锋劈成了一道天渊,那里飞鸟不度。”
“那一战,不知胜负,而从那之后,御九幽便封了手中的剑,解甲归了田,隐世不出。不过他留下的传说,亦是让天下的剑客,追寻着他留下的足迹,他们也会那道天渊前,感受着御九幽留下的剑意。”
酒馆内的酒客们这里的常客,他们每日来此,喝上一碗浊酒,再听书一番,以此来解闷。
只是这个故事,说书人每日都会说上一遍,酒客们虽是烂熟于心,却也乐的再听上一遍。
“啪。”
醒木再一次的落在了木桌上,书,说完了,酒客们也喝完了碗中最后的一口浊酒,他们三五好友,勾肩搭背的出了酒馆。
酒馆内空了,酒客们走了,他们喝的尽兴了,却无一人能够注意到说书人嘴角边的苦涩。
“这天下,是否让你尽兴了?”
说书人笑着凝望了一下酒馆的门口,这是一种习惯,每日便会如此。
头戴青色歪帽的小二,肩头搭着一块白布,正在卖力的打扫着洒落在桌上的酒迹。
“老先生,我先下去了。”
酒馆内干净整洁了,小二放好了木櫈,便对着说书人弯了弯腰,退了下去。
酒馆设立在了一个不大的城镇里,这里的人早出晚归,又以打猎为生,民风淳朴,憨厚。
来酒馆喝酒的都是镇上的熟客,只是来来去去多少次,相互熟悉的他们却不知道,这间酒馆就是说书人所开。
而说书人只是想再听上一句。“小二,温一壶酒。”罢了。
风过无痕,雪落有声。
一位老者牵着少年走在雪地里,他们来到了这座城镇,站在了酒馆的门口。
少年抽动着鼻子,嗅着从身旁酒馆内飘出的酒香,这也让少年的脸颊更加的红润了。
“爷爷,我们到了吗?”
少年穿的很厚实,不过久走在雪中,寒冷的温度,也让少年一直蜷缩着脖子。
少年睁大了双眸,天真无邪的看着这座已经被大雪染白了的城镇,满眼的好奇。
“陌儿,再过上几日,我们就到我们要去的地方了。”
老者蹲下了身子,用满是老茧的双手轻轻的擦拭着少年脸上的落雪,他眼眸中的溺爱,一览无余。
木棍被放在了地上,那个有些发黑的酒葫芦碰地,并没有发出水声。
“陌儿知道了,爷爷馋酒了,所以才会在酒馆的门口停下。那爷爷快去吧,陌儿在门口等爷爷。”
被称作陌儿的少年,上前了两步,拿起了地上的木棍摇晃了几下,酒葫芦里面没有酒了。
陌儿笑的很是开心,只不过酒葫芦挂的有些高,陌儿垫着脚尖也有些够不着,他也只好把木棍连同酒葫芦一起放在了老者的手里。
“你啊,从小就是一个鬼灵精。爷爷去打一壶酒,你就在门口不要乱走。”
红尘俗世中杂乱无章,只要是卖酒的地方,更是鱼龙混杂。老者不想陌儿过早的接触,见到一些不该见到的,那便是人的心。
老者抬手在陌儿的头上摸了摸,杵着木棍就走进了酒馆内。
陌儿则是一脸乖巧的在酒馆门前等待着,只是他的双眸有些不安分的四下张望。
从陌儿记事起,他的记忆里便就只是一座木屋,一处崖边,还有在门前和他玩耍的一些小动物。
眼前那些高筑的城墙,高建的楼房,还有街道上一些小贩们卖的一些小玩意儿,琳琅满目,都让陌儿倍感新鲜。
只是,陌儿很乖,很听话,说在酒馆门口等爷爷,便就哪里都不去。
“小二,打一壶酒,装在我这酒葫芦里。”
酒馆内,正欲离开的说书人闻言止住了身影。
说书人转过头来,望着来打酒之人,那披头散发的模样,如此落魄的模样,又怎么会是他,只是声音有些像罢了。
说书人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也就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内阁。
“好嘞,请问客官打哪一种酒?”
歪帽小二双手接过了酒葫芦,笑着说道。
“最便宜的酒吧,给我打上一壶。”
老者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一番,终是掏出了一个碎小的银两,放在了桌上。
酒葫芦装满了酒,被老者挂在了木棍上,银钱留下了,他转身就走。
门外,还有老者的孙儿还在等候。
“客官,慢走。”
桌上小小的碎银,足以抵了酒钱,小二笑着拿起了银钱,恭语了一声。
“陌儿,等久了吧,我们去买些吃食在路上吃。”
出了酒馆,老者就牵着陌儿的手,走向了城镇里人最多的地方。
喧嚣吵闹的集市,即使是大雪天,也是人影绰绰。
“不用呀,爷爷,陌儿这里还有些吃食,陌儿还没有吃完,爷爷要是饿了,就先把这个吃了吧。”
陌儿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白饼,还是热乎的,这是他们临行前,老者所做的吃食。
白饼没有吃完,陌儿就把它放在怀里温着,一直不曾凉过。
年岁不大的陌儿从爷爷的口中得知了,在红尘俗世中行走,必不可缺的便是那些黄白之物。
陌儿在家里并未见过任何的银钱,一切吃的也都是自给自足,就是老者身上的那一袭有些破烂的衣物,本是青色,被清洗成了灰色。
老者更是穿了好些年了,一直都舍不得扔掉。
“爷爷,陌儿这里还有吃的呀,等我们到了地方,我们再去买吃的吧。”
陌儿拉住了老者,他摇了摇头,便把手里的白饼递给了老者,陌儿的小脸上,很是认真。
“你个小鬼头,是不是以为爷爷身上没有银钱了。放心吧,只要不铺张浪费,爷爷身上的银钱也是足够我们走到目的地了。”
老者笑了,白饼他拿在手中,又重新放回了陌儿的怀里。
被一只满是老茧的大手牵着,陌儿的一双眸子弯成了一对好看的月牙儿,他痴痴的笑着。
抬眼望去,雪中的街道上,行人亦是欢声笑语一片。
一座大岳擎天而立,峰顶入云三尺三,似一柄巨剑插入了云霄。
在大岳之下,四面高筑的青色城墙围住了一座古城,这是天朝的帝城,渊武城。
一个月后,在雪中走着的一老一少的身影,衣衫上有落雪,他们也停下了脚下的步伐,,抬眼而望,“渊武城”三个烫金大字,气势如虹的高高镶嵌在城墙之上。
而在城门外,文人落轿,武人下马,他们皆是步行着走进了城内。
“哐当,哐当……”
木棍上的酒壶在摇晃,老者牵着陌儿也随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了城内。
人群有些拥挤,进了城后,老者便牵着陌儿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条巷道,亦是有着一些小的商贩在摆摊,口中吆喝着。
“老先生还请留步,敢问老先生是御九幽前辈吗?”
老者牵着陌儿还没有走出几步,在他们眼前就出现一位身着仙鹤官服的人,在四名甲士的守护下,行色匆匆而来。
“你是来接我的。”
御九幽披头散发下的双眸,闪过了一抹的有趣。
仙鹤官服,当朝一品的大员,身份尊崇。而老者只是山村野人,竟能让天朝如此的重视。
传闻果真不加,天朝的小皇子,怕是连续命青灯都不能维持那残存的一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