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了正月,京城的天还有点冷。冬闲时期的京城百姓吃完早餐有的是闲工夫来八卦,而出了一个大官姑爷的卫妈妈家更是这一带的核心话题点。
往常大家都说卫妈妈如何如何有福,甚至连那些前十几年一直劝她想开抱个儿子来养的人家这会也纷纷改了口。看着卫妈妈家姑娘从西北送来的水果、皮草、银丝炭,这会他们打心底里觉得,生个卫家那样的姑娘比生一堆儿子还要好。
这会卫妈妈家出事,四邻全都看过来。
得知是京城一个当官的给卫家姑爷登门赔礼道歉,众人心里稍微有点羡慕嫉妒恨的酸涩之余,更觉得邻里间出个这样的姑爷脸上有光。
但没想到今天的事一出接一出,负荆请罪后接上一出红杏出墙,简直比大过年唱得戏还要精彩。
看热闹的心满意足,作为热闹源头的苟书吏却再也站不住了。
小翠是他这两年最宠的小妾,人温柔不说,还给他生下了幺子。可如今这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母子在说什么?
中年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大人,当年我们家都已下聘,就等过完年把人抬过来。可小翠哥哥在外面欠下赌债,没办法他家只能把她给卖了。”
又是赌债?
卫嫤看向晏衡,见他神色如常地看着下面闹剧,她若有所感。
“这……”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晏衡回头与她对视。心意相通的两人,甚至都不用她问出来,他便已经点头。
这也太巧了点,昨日苟书吏因儿子欠下赌债来陷害他们;今日他的宠妾,又是因赌债而彻底断送姻缘,阴差阳错下闹了这一出。
不仅卫嫤这样想,下面的苟书吏也有些不信,直到他听到青年那句话。
“大人别不信,那孩子可是脚心有颗米粒大小的黑痣?”
“你……”怎么会知道?苟书吏大惊。
“那颗黑痣是我家的传统,大人,我求求你发发善心,把小翠和儿子还给我。”
小翠、儿子……苟书吏就是再傻,这会也直到自己头顶长了一片草原。周围各种议论声传来,他脑子翁翁的一句都听不进去。站在冰天雪地中,他只觉众人的鄙视之情如一根根针般扎在他身上,如漫天遍野的西北风般无孔不入。
“你们在这胡沁什么!”
关键时刻苟夫人冲出来,推开苦苦哀求的一双母子,扶起苟书吏:“夫君别听他们瞎说,咱们回家审下小翠。”
正因全心向着自家男人,苟夫人才越发讨厌受宠的小翠。这会她能护着苟书吏,但却绝不会向着小翠说话。而且以她女人的敏感,听那母子一番话后,几乎已经确定此事为真。
无论如何这是她的家务事,看到有些呆愣的夫婿,苟夫人仰头看着上面。
“今日这歉我们也道了,如今一点家务事,就不在这丢人现眼。”
说完她扭头往下走,暴躁的态度看得卫嫤心里一阵不舒服。的确她很主张女人自强自立,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讲道理。就苟夫人前前后后那态度,从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道歉的心。
“就这样?”
卫嫤小声道,与此同时晏衡已经扬声道:“苟大人这种道歉方式很真实诚意十足,怪不得家中能出这种事。”
十足讽刺的话语让苟夫人停下脚步,扭过头皱眉:“你们还想怎样?”
走上前卫嫤笑道:“看这样我们得给苟夫人道歉,毕竟让你如此不高兴。”
话说到这份上苟夫人也明白了,皱眉她解释道:“今日我们是来道歉的,我没别的意思。”
见她这般直白卫嫤也没绕弯子:“可夫人如今的神情,很难让人相信你的诚意。恕我直言,道歉就要有道歉的样子。直接大力砸门大声辱骂,如此气势汹汹任谁看见都只会当这是在上门挑事。”
边出声谴责,卫嫤这会真明白了何为一个巴掌拍不响。也难怪方才苟书吏态度那般不厌烦,苟夫人这般做派,任谁长期跟她生活在一起都会受不了。
“那你们还想怎样?把人往绝路上逼?”
面对这样粗鄙而胡搅蛮缠的妇人,卫嫤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这边沉默,那边晏衡却是丁点都看不得她受委屈。
作为布局之人,如今见苟书吏这般下场,晏衡没有丝毫同情。直面苟夫人目光,他冷冷地刺回去:“无论苟大人有意陷害,还是府中内宅出了混乱,这些事跟我有关?我是因阿嫤有孕想积福,才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有些人切莫蹬鼻子上脸。”
被他说得垭口无言,苟夫人神色灰败。而在她旁边,一直呆愣的苟大人突然跪下,带响声的三个响头磕过来。
“是苟某人刻意陷害晏大人,我在这给大人磕头谢罪。”
说完他拉起苟夫人,愤恨地看了那对母子一眼,胡乱裹着外套头也不回地朝自家马车走去。那对母子见状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周围看热闹的见此纷纷各回各家,当然也不乏好事的闲人一道跟上去。
受了三个响头的卫嫤听着离去之人议论纷纷,大多谴责苟书吏小人行径,只觉自从凉州出发后压在心头的郁气散去不少。
表面上看这次道歉不疼不痒,实际上借助此事,初入京城的晏衡却狠狠立了一次威。
不仅如此,他们还有其它意外收获。
暖烘烘的西侧间内,卫嫤一脸惊讶:“阿衡是说赌坊一事肯定有诈?“
“对,昨日进城时我还不确定。但今日见到苟大人,我确是彻底觉出来了。负荆请罪一事,换个稍微聪明有手腕的人,可以不用弄到方才那样僵。但苟大人所作所为,足以证明此人有多窝囊。阿嫤,换做是你,会将重要的事交给这样一个人?”
“当然不会。”
想都没想便否认,而后卫嫤端着刚熬好的参茶,想起了如今的局势。
西北军机泄露,晏衡铁血之名震动朝野。两人被含混不清地宣召入京,城楼上衣着华贵之人,还有城楼下面早已备好的下马威。虽然她见招拆招,借此给自己立了威,但整个过程中他们完全处于被动。卫嫤讨厌死了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偏偏现在他们两眼一抹黑,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正当她困惑之时,卫妈妈一脸沉重地走进来,手中捏着镇北侯府的请帖。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