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与尸体的碎末在通天阶梯上点点凝固,凌风紧紧的抱着昏迷过去的凌蝶,愣愣的坐在为数不多没有染血的几级阶梯上。
比起方才的那些血腥,怀中熟睡的她现在看来根本就是那种柔弱无害的孩子,身体里藏着那样恐怖的力量,对她的未来而言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本以为这个世上只有自己才是这样命途多舛,却不想上天待他不薄,送给他这样一个与自己同命相连的妹妹。
‘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一切是她做的,只要没有证据在如何去怀疑都是口说无凭……反正人都死了,谁动手还不一样么?’回过神来,凌风抖手使劲的抓住凌蝶湿透的血衣,压制着自己对血的恐惧,发动灵力。血水一点点的从凌蝶的裙衫上抽离,一点点过渡到凌风的白衣上。
只有这样,把这成千上万的人命算在自己的头上,她才至少可以幸免遇难。今天她为自己挡下数万只箭,杀掉数万条生命;未来他便决心为她挡下所有的指控,杀尽所有的人。自己已是浮游与镜湖之女的主人,又有雪月凌华剑为武器,如此的身份难道还不能为她撑起一席安乐之地?绝对可以,他也绝对有这个自信许她一世的安宁。
“风儿!”
“你都做了些什么!”两个声音带着奔跑的喘息出现在身后共工祠的殿门口。
是发现自己失踪寻着气息追过来的父母,他们显然早早便知道这里结界破裂的事情,却两人都静坐在青东阁中。任由自己的妹妹被人宰割……
苓兰看到这血淋淋的场面只是一阵惊呼,担心自己的儿子出什么事情。
凌风的父亲羽璜就没这么好心了,面对这般惨剧,他只惊叹是谁出手如此凶残,竟将所有肉体全部碾碎。莫非是他的儿子?这个流着共工血统的怪物一样的孩子?共工族此代的两姐妹都是怪物,妹妹苓蕙生来便是个怪胎,姐姐苓兰似乎还比较正常,却不想生下来的还是个大逆不道、目无长辈的怪胎。
一团血肉模糊看的羽璜有些恶心,他捂着嘴指着凌风吼道:“逆子!你都做了些什么!快说!”
“是我杀的!所有伏羲九龙的人,都是我杀的!”凌风嘴角冷冷一弯,斜眼看向台阶上的父亲,口吻生硬的回答道。他的父亲这么懦弱怕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他看来父亲不过是给自己生命的东西,自己能活下来,能走到今日都是母亲的一手照料。
“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那些都是伏羲九龙的人!杀了他们,你把共工族置于何处,把羽家置于何处!我如何护你……”
哼?要他保护?他凌风从未当他是自己的父亲。所谓的保护大概也是逼宫之时把自己交出去吧!
“无需你操心,他们若是能杀得死我,就来吧!我凌风乐意奉陪!”狠狠的打断了羽璜的话,凌风收回目光重新注视着怀中的凌蝶,那人的声音那么吵可不能吵醒了她。
“你还抱着这个孩子!你不知道她招来多少灾祸吗?快松手!”被打断话语的羽璜气的跺脚,他也瞧出凌风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匆匆几步走下去一看更是吓了一跳,自己的儿子绝对不能和怪胎的女儿有联系。
就在羽璜想要抓住凌蝶的手将她拉出凌风的怀抱时,凌风的目光突然狰狞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死死地盯住羽璜,怒目森寒,着实让羽璜脊背发凉。“滚开!你这个懦夫!”被拉住的衣袖迅速挣脱,还甩出点点滴滴的血珠粘在羽璜的白袍上。
身上的白袍留下了血液晕开的污渍,羽璜面色一阵煞白,他踉跄的后退着,指着苓兰与凌风大喊道。“你……你们这群怪胎!这群恶魔!你们都是怪胎……混蛋!”恐慌中不想竟失足摔倒,一脸狼狈的连滚带爬冲进共工祠中。
“风儿……唉……”目送着羽璜逃走的苓兰,收回自己忧愁的目光,走到凌风的面前。缓缓地将他揽入怀中。自己的孩子杀了那么多人,有没有受伤,可真是担心死她了。
“母亲为何叹气,儿子并没有出什么事情。”任由母亲抱住自己,凌风收回了刚才的冷酷。对谁都可以冷漠,母亲却是他第二个需要保护的人。
“不必做任何解释,也不用在我面前承担任何不是你做的事情。这些出自谁手,母亲清楚。”苓兰的话温柔中透着坚强,一语双关的说完便埋首在凌风的颈项中,小声的抽泣着。丈夫的不理解与儿子独立的担当,让她很难不操心。自己的事情本就还未解决,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
伏羲九龙的军队没有一人折返,各家族无不坐立不安,一阵子各族间相互离间相互指责不断,却无人再敢去往共工祠一探究竟。时间一拖再拖,终于阳宣蛊深夜中贸然闯入共工祠,在层层叠叠的冰封结界外,唤起了应龙家部队最后残留的影像——一片血泊之中只剩下相互依偎着的那对兄妹。
伏羲九龙讨伐的队伍全灭,出手的竟然是共工族还不到成年的两个小孩子。恐慌一瞬间弥漫了整个伏羲九龙家族,更是让这个队伍的组建者阳舞自危不以,她日夜宝剑在手,生怕这对兄妹出现在自己眼前,杀掉自己。也正因为她的一惊一乍,搅得应龙家再也无暇追究伏羲九龙全灭的事件。
这件事被各族传诵,定名为‘血洗通天’,用来告诫其他家族。告诫他们勿要冒犯自家所属的二代神族,恪守本分,忌越权干涉。
而共工族在这次事件过后整个高层都笼罩在一层看不清的黑雾之中。至上而下,以苓蕙的地藏幽蛇为首,以凌风的浮游与湖之镜和凌蝶的潜藏力量为左右手,呈三角之势牢不可摧的固守在共工祠之中。论是谁,都只得对这样恐惧的力量望而却步,也再也没有人敢去欺压这个神战败北的二代神族。
=====分支=====
冰封阁——
凌风还是如之前在通天阶梯上一样,愣愣的坐在床边守着软塌上已经换上干净衣袍熟睡的凌蝶,这次他更是紧紧的握住那双冰冷的小手,希望她能在这软塌上睡的暖和一些。
渐渐的眼皮觉得有些沉重,斜斜的用握住凌蝶小手的手撑住自己的下巴,本来是想让自己通过那冰凉的温度清醒一下,可是触碰间却觉得异常的安心,竟也跟着沉沉的睡去。
凌风睡熟没有多久,凌蝶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渐渐由梦转醒,明眸闪动中,透出自己还活着的欣喜与之前昏迷前血腥场面的印象。
她试图抬起手来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好让自己少头疼一些,这才发现趴在一旁熟睡的凌风,手中还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
‘他……为什么会……’一个激灵,凌蝶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这短短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眼前的人对自己的态度竟然会有这么快速的转变。
她的动作成功惊醒了熟睡的凌风,疲懒的眼皮一开一合似乎还没有适应那耀眼的光。
“你醒啦。”随即又懒得再睁开,只是继续趴着,口中随意的吐出三个字,依旧是似问非问的陈述句,自己答是答否都与他无关。
“嗯……”虽然一样却又和原来有些不一样,凌蝶注视着又转而入眠的凌风良久,他似乎放下了许多对自己的戒备与冷漠。似乎更像自己渴望那样的兄长一样,守着自己爱护自己了,这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在做梦,乖乖的继续睡吧!”凌风的话适时的打断了自己的幻想,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怎么会这样关心自己。
“你是我妹妹,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我妹妹,我当然要这么关心你,可以不想了吧?”懒洋洋的声音又一次打断了自己,那一句妹妹的叫唤,那么好听,那么叫人安心,安心到自己也不想去深思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快睡吧……”想着想着不禁出了神,耳边突然传来的话语与脑门上轻轻的一弹把她拉回现实。凌蝶慌慌张张的扑倒在软塌的锦被中,有些激动的将被子严严实实的蒙住自己微微泛红的脸颊。有些幸福,有些高兴,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她有哥哥了!
“不要用被子蒙住头,听到没有……”安静舒畅的心境晕开,她总算能够好好睡一个安稳的觉了,迷糊中还是那个声音有些不耐的扯着自己踹紧的被子,那种关怀从来没有体会过……
……
短短的一年中,凌蝶与凌风很快的成长并要好了起来。凌风也在短时间内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变化,他慢慢的变得温和、冷静,不再像以前一样阴沉冷酷。对待自己的妹妹凌蝶也开始了无休止的溺爱,会教她读书、习字、抚琴、剑舞,更是时常在冰封阁留宿。
对此作为凌风的父家(父亲家)精卫羽家以羽璜为首,提出了反感和抗议,羽璜显然对于凌风兄妹二人出入成双的行为表示不耻,毅然决然的一纸休书抛下,返回羽家再婚。而凌风却对此表示漠然,他只当根本没有这个父亲。
更仿佛是演给那些觉得自己行为过分的人看一样,他比从前更频繁的出入冰封阁,甚至于最后把每一天的时间都留下来陪伴凌蝶左右。这样极端的做法,共工族内部终于忍无可忍,数名族中长老们上谏宗主舞弓,要求凌风适可而止,舞弓也只能一直默许着没有多做任何的动作。
诸位长老们之当是舞弓疼惜爱孙,他们鼓起勇气自己贸然的闯入冰封阁进谏,可却一去再未回来,待其他人寻到冰封阁外无果后,他们已经化为尸体被撕碎摊在云敛殿(凌风的寝宫)的门外。
流言潜移默化的流传,舞弓与苓兰苓蕙两姐妹也只能保持缄默,尸体出现在云敛殿,就表示凌风愿意担下杀人的责任,而这样的血腥,与他先前转变的性格向左。苓兰与舞弓查阅数本典籍才发现,这便是上古湖之镜继承人的后遗症——双重人格,一个是温和如湖之镜一般的人格,另一个便是浮游那样暴虐阴险的人格。具有强大的力量势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只是无论如何的性格,他对妹妹凌蝶的感情确是真真切切的真实。
在众分家和本家的沉默下,凌风与凌蝶俩开始了日常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在这个时候,遥远的应龙家中,阳舞因为舞动‘琉璃镜舞’而被龙窟吞噬,阳藏殿下再次出面管理家事。面对家族的满目疮痍,阳藏本就无心追究死伤的心,被扩大化,他主动请求向共工族发送和平之书,彼此握手言和。
两方会晤的时候,应龙家送来的一副暖玉棺沉甸甸的镇在两族之间。暖玉的水色温润清和,透亮的玉色好像在证明自己用到实处,又好像欣慰自己终于等到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