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并没有结束,红衣女消失之后,凌蝶锋利的箭光转向了渊珀。那如同水晶般的冰箭映着凌蝶无神的眼睛,也同样映着渊珀惊讶而丝毫没有反应过来的心。
若是面对敌人,渊珀自然不用担心动手的事情。可是眼前的是自己心爱的人,他该如何阻止她。难道要坐以待毙让她杀掉自己?没容他再多做思考,数道冰箭齐发,不偏不倚的砸在他的脚边。先前箭术那般精准,这次为何会射偏分毫。想到这里渊珀不由惊喜,莫非凌蝶的意识还在……
“凌蝶?”试探性的轻轻唤着凌蝶的名字。渊珀抬头一看,原本镇定自若的凌蝶脸色露出艰难之色,她好像慢慢的从失控中找回了些神智,松开了手中的长弓瘫坐在地上。
一阵寂静,渊珀以为凌蝶已经清醒,一阵高兴,忘了她眼中的模糊。他匆忙向着凌蝶走去,却就在这个时候,凌蝶的意识再次被占据,手中数十只冰锥袭向渊珀。
渊珀捂住被冰锥划破的伤口,一步一步靠近凌蝶身边。“凌蝶,不要迷失本性!看着我,已经没事了。”
凌蝶唤出冰锥的手开始抖动,法术召唤的光圈被中断。可渊珀的步步逼近,却已经进入了命中的范围,凌蝶失控未除,危险依旧存在。
果不其然,只听‘嗖’的一声,冰箭再度离手,直直的向着靠近凌蝶的渊珀射去……
呼啸的冰箭射向渊珀,几乎就要射中渊珀的要害。渊珀竟在那一瞬间闪身消失在冰箭的落脚点,伴着冰块落地清脆的声音,再回神,他已经出现在凌蝶的面前。
冰箭飞射出去的霎那,凌蝶清醒了过来,如水一般的眼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渊珀,一动也不动的站在池边。
渊珀喘息却又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眼中透出说不出的怜惜。让凌蝶好生疑惑,手中冰凉的水迹告诉她,只有渊珀才知道刚刚一定发生了什么:“我……刚刚是怎么了……”
还没容她说完,渊珀已不容分说的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冰凉的外袍上的血腥味充斥着凌蝶的鼻息,些许挣扎后的回软让她根本分不清现在到底置身何处。
血腥气味那么浓重,凌蝶瞥见渊珀血迹斑斑的长袍,不由得惊呼道:“阳殿下!你流血了!请松手……”明明先前他还毫发无损,到底发生了什么。
抬手的挣扎被渊珀紧紧环住,竟再也无法动弹。
渊珀抱紧凌蝶,低头贴着凌蝶的头发有些不甘的说道:“叫我渊珀!像刚刚一样!叫我渊珀!”他不知是从哪里生出的孩子气,竟要选在这样的时候发泄出来。
“可是,阳……”凌蝶微微一愣,分不清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叫我渊珀!”渊珀还是执着的打断了凌蝶的话,似乎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任性的执意要凌蝶叫他的名字。
“渊……珀。”眼看着渊珀的伤势有些严重,凌蝶不得不暂时把这些疑问放下,顺从他的意思。如此主动又有些亲昵的叫唤,让她不由自主的内心发麻。难道是因为自己胆怯吗……
“嗯。”凌蝶的妥协让渊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轻轻的应着,同时又更加用力的抱住凌蝶。那一幕让他很是害怕,害怕凌蝶被掳走,害怕她失控后的杀戮……
杀戮,对怀里的人来说是多么忽远忽近的词呀,曾经的记忆在渊珀脑海中被勾了起来,在那遥远的应龙家中,当时姐姐阳舞的疯狂竟在这个时候想了起来——
“是她杀的……是她动手了,她和她母亲一样,是天生杀戮的奇才……她要报复我,我会死的!”
“姐姐,姐姐你怎么啦!”
“渊珀,姐姐抱抱你!她,是她杀了伏羲九龙讨伐队的所有人,造就了那血洗通天阶梯的惨案。她会杀了姐姐的……姐姐害怕……”
“姐姐,她是谁呀?”
“她就是……”
……
“渊珀,我……”凌蝶的声音让渊珀中断了回忆。
看着闻声看向自己的渊珀,凌蝶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她从没有这样安心的呆在除了哥哥以外人的怀中。哪怕是那次在应龙家受伤返回豁逸轩的时候,自己心里也藏着无数的担忧。可这次,她并没有感觉到晚风的清冷,只是无尽的温暖和安慰,红晕不经意间漫上了她的脸颊。在与渊珀的眼神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匆忙间又低下了头去。
“我……我……”随着脸上不断升温,渊珀慌忙的松开了抱紧凌蝶的手。
月光从云中射出,打在彼此的身上,显得格外清雅。凌蝶转身坐在湖边,白衣若雪,整个人如湖中偷偷旁逸斜出的白莲。脸上透出的淡淡红晕,显得真实了许多,更如同一朵超尘脱俗的荷花一般。
微风吹拂着她柔软如丝绸一般的长发,掩盖住了那身为祭司系在发间的青鸾发带。让渊珀不由得想到,如果她不是共工祠的小姐,而自己不是应龙家的王,没有那些血债,没有那些罪孽,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两个人在池边许久,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渊珀无意中看到脚下折断的月桂树枝,拾起来拿到凌蝶面前对她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出来?刚才多亏了那支月桂的护佑,你才逃过一劫呀。”
蝶伸手接过那断成两段的月桂,目光透出独有的爱怜,这整个通天湖的月桂皆是凌风为她独自栽种,其中灌注了凌风大量的灵力,才会有这些月桂神奇的力量。哥哥一直都在保护着自己,从来没有变过……
“嗯?这个是……”
渊珀似乎看出了些许端倪,他没有再说话,更没有让凌蝶说完便一把拉住凌蝶的手走向最茂盛的那棵月桂树。
那最大的月桂树下,已是满地落花,曾经是凌风与凌蝶两人经常玩耍休息的地方,也是所有侍女相互告诫不可靠近的地方。可越是这样,渊珀却也是想要介入,越是想要染指这片本只属于他们兄妹的领地。
湖边的微风阵阵掠过,忽然变得汹涌,吹起眼前的一片花雨,更是吹的渊珀身上的龙袍鼓风作响,蟒缎纷飞。竟让凌蝶晃眼觉得渊珀犹如天子,只是此时这天子的目光却并不是江山,而只停留她一人的身上。
四目相对,倒叫渊珀有些不知所措。他抓了抓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得掏出腰间的龙纹环佩紧紧地揣在手心里,有些忐忑的说道:“我……凌蝶,我上次带你去梳雨殿的时候……说一直想让你看一样东西……”
现在时间异常宝贵,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凌风便会出现在这里把凌蝶带走……
“我今天在御祭台的话也是认真的!”渊珀上前几步,伸手握紧凌蝶的手,满目深情的看着她,她心里有他,他知道的。
“我不能成为应龙家的王妃。就如遥姬公主所言,你不觉得我当时的出现是早有预谋吗?”渊珀对自己一直那么执着,凌蝶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吸引他。涉世未深的自己又该如何看待原本虎视眈眈的应龙家现任龙王的感情,就不怕他也是早有预谋吗?
渊珀自信的笑了笑,那次在泉室的倾诉,他返回司雨馆后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平复。那天他便已经把自己的心交给了凌蝶,如今他不想去深究什么阴谋诡计,更希望自己能与凌蝶更进一步。
“预谋也好,实意也罢,我知道你本来便不想把自己牵扯进应龙家的琐事之中,那天晚上我感受得到,你当初既然决定成为礼祭的祭司,随后又愿意随了我的心愿前往应龙家。到最后你伤心离去,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装出来的……”
“我或许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完美的女子。”自己本来便是守着哥哥一直生活下去的女孩子,渊珀这样突然的走入自己的生命让她触不及防。这感情来的如此仓促,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去面对。
“即使不是又如何?你在我眼里永远都只有一个,我永远也只愿意守护你一个。”对于凌蝶的不自信,渊珀显然潇洒多了,他持着她的手,看向远方,完美的人本就不存在。他只是独独喜欢眼前的这个人,无关她完美与否。
渊珀如此真挚的对待自己,而自己又是何等心态凌蝶实在不明白。只是当初所做的一切,也并非全然出于随性与冲动,早在碧云潭上渊珀拼尽全力救自己的那一次之后,自己就心里默默的记下了这段恩情,她与哥哥的份,她一定会还给渊珀。
“我……”可面对这样的誓言,凌蝶迟疑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渊珀,更不知道如何去处理好渊珀与凌风的关系。
“假如撇下家族、兄长,只剩下你我,你是否已经爱上我了?”凌蝶的迟疑和她闪烁的瞳孔,渊珀看在眼里,他还记得当初在泉室里第一次吻凌蝶时的景象。当时他信心满满的坚信着自己的身份地位会成功获得凌蝶的爱,可时至今日他却一次一次的发现自己的无力,他想逃,想带着凌蝶一起逃离这个被神束缚的世界,想要去过那种无需害怕担忧的日子。
“我……”一次又一次的追问,凌蝶也明白渊珀对自己的执着,不论出于何种目的,能够一直坚持都实属不易。可她还是会害怕,害怕自己的哥哥,害怕渊珀身后的应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