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蝶独自一人立在冰封阁房中,沉沉的叹了口气。嘴角一抹笑意一晃而逝,空旷的殿内无一人捕捉。想来这会儿哥哥也不会来到这内室,他大概现在还在与祖母和母亲喋喋不休吧……
“曾经,我只当没有应龙家,我只当父亲的死是一场梦……更只当没有父亲……如今,阳宣蛊你等着,过去的,现在的,一切的一切,我都要亲手要回来!”手微微踹紧自己雪白的衣角,丝绸不堪重负的发出滋滋的摩擦声。脸上从前的温和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严肃所取代。冷的就如凌风一样,透彻心骨。
冰冷的灵力气息因为凌蝶思维的窜动,没能好好控制,不胫而走。淡青色月华一样的灵力从地面不断辐射四方,让捧着冰色长裙的梦华都不由浑身颤抖,要知道这冰封阁虽然在共工祠的西北角是极凉爽的清净地儿,却从未有这个这样冰冻三尺的森寒。几步走来,梦华只觉得越来越冷,一个激灵险些打翻了手中的裙衫。
“少小姐,应龙家长老将公主的服制给您送来了……”
见到梦华的狼狈,凌蝶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灵力失控,她微微掩了掩衣领,遮住自己有些冷漠的面孔,淡淡的说道:“东西……都收拾了吗?”
“凌风大人昨晚都已经吩咐过了,我与梦悦也会和少小姐同行……”周遭的气温迅速回升,梦华也慢慢的放下了心中的忐忑。走上前来展开手中的冰色服制,晃眼间竟然与渊珀的长袍相同。仔细看缺少了些许奢华的纹路,外袍上云龙扭转,龙目竟透出细腻的温和。
“梦华为少小姐换衣服吧?”
“嗯……哥哥昨晚就吩咐你们这些了吗?”梦华的话让凌蝶心中一愣,凌风竟未卜先知,早早知道了自己的决定。可他为什么不阻止自己?哥哥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心不在焉的穿上这件她一直害怕的‘沐雨银龙’,凌蝶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在追求些什么?当年她被囚禁应龙家,其实从未想过有一天能被哥哥所救;其后接踵而来的血洗通天,她也从未想过哥哥会为她舍命挡在身前;而今日,她冒然冲入御祭台想要以自己的生命献祭应龙,她也从未想过哥哥竟会早早为她准备好一切……
“哥哥,只能为你做这些了……”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她身后的回廊传出。凌风悄然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雪白的白羽青鸾与冰色的沐雨银龙交相辉映,兄妹二人更像是一对夫妇。一个冷峻,一个颔首温柔,静静不语只剩下心得交流。
梦华识趣的收拾后凌蝶的发髻,转身退出了内室,留下凌风二人。凌蝶也紧接着梦华的脚步跪在凌风的面前,声音中透出无比的叹息。“哥哥,妹妹此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此番若真的能杀了阳宣蛊,她只怕也没那么容易逃出伏羲九龙的追责。
应龙家,这个明面上对共工族尊敬百般的家族,事实上不过是杀不了自己,就妄图控制自己,挟持家族罢了。曾经他们对自己,对母亲所做的一切,现在都还记忆犹新。渴望力量,畏惧力量的人啊,往往是最无辜,又最可怕的……
蹲下身来,轻轻捧起眼前的面庞。凌风默默地啃噬着她的脸颊,小声的呢喃成为最亲昵的声色。“傻瓜,这里是你的家,你想回来,告诉哥哥。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接回来!”
“嗯……”若不是兄妹,哥哥会不会这样对待自己?而自己又会不会在走上这条本不属于自己的路。
自己会站出来帮助渊珀,只是因为他与自己的母亲,像极了当初的自己与母亲。只是因为想要让那被陈旧气息弥漫的应龙家,重新回归渊珀的手中。
“小蝶,不要想过去的事情,一定要看清你的心。复仇与否并不重要,当年的血已经流够了,你不需要让你的手沾染上一丝一毫的腥臭。那些不属于你,哥哥会为你一力承担。所以一定要看清自己的心……”
凌风将凌蝶牢牢扣在怀中,呢喃的情话转瞬变成了温和的告诫。仿佛他知道凌蝶方才的心思,前往应龙家难道只是为了复仇吗?旁观者清,只怕凌蝶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只为了什么。而旁人或许不知道,可现在站在凌蝶面前窥视她的心的人是她的哥哥,她最至亲的人。
“本心吗……”默默垂首在凌风怀中的凌蝶,小声的念叨着,脑海中已经不知道游走到了何处……
……
应龙家,沐雨楼阁——
跟随着陆陆续续的云梯马车下至深不可见底的深渊之中,这里是第三代神族的领地,与二代神族的通天阶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扶摇而上,一个坠入深渊,是身份最低的神族处所象征。
作为二代神族的共工族,其实完全不需要妥协的将祭司候补送入所谓的‘父家’——凌蝶的父亲是逆鳞王之一。因为共工族女系辈出,长时间以来家族入赘生子。可这次她们却无法,毕竟是凌蝶自己主动要求返回应龙家。
渊珀的马车先一步到达沐雨楼阁的大门,其实是候补王妃遥姬的马车。走在最后的凌蝶,刚一掀开门帘,看到的却并不是陌生的侍女,而是渊珀干净熟悉的手臂。
梦华与梦悦还有外面等待的侍女都不由一惊,外面的侍女们都私下开始交头接耳,作为王的渊珀本该赶紧迎接自己的候补王妃,为何会这么在意这位坐在最后的女子。
不过她们很快便打消了自己有些轻蔑的思想,面前一席冰色服制外罩着长长的碧莲青鸾白纱裙,那是共工族的象征。而能够配得上这两件服制交织的女子,除了当年的凌妃殿下,再无他人。
“凌妃……凌妃殿下……”几名年长的侍女更是吓得头也不敢抬,丝毫没有注意凌蝶年轻的容貌。虽然苓蕙与凌蝶是母女,可女随父,凌蝶在某些特征上更像自己的父亲,阳幽轩。
眼前一众侍女莫名其妙的下跪,让凌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静静的走下台阶,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裙摆,正要开口解释,一旁下车的阳宣蛊便抢先说道:“都起来吧,苓蕙哪里会贵步临贱地?这是共工族的祭司候补凌蝶小姐。”
“凌蝶小姐?是谁呀……”
“别说话,那是幽轩殿下的女儿……”
“凌妃殿下的女儿吗?那个嗜血的狂魔?”
“在胡说八道小心你的命……”
阳宣蛊的话引起一阵哗然,各种嘀咕嘈杂,让凌蝶更加不知所措。‘这到底是……’
“放肆!在贵客面前,岂容你们交头接耳!”渊珀也感觉到场景的尴尬,他立刻严厉一喝,止住了侍女们的交流。
“这位是幽轩叔父的遗孤,共工族大祭司的女儿,凌蝶……公主……”公主,应该算是吧,若换做自己的姐姐阳舞在世的话。凌蝶入驻应龙家应该与姐姐平级吧……渊珀鼓起勇气,虽然有些停顿但还是努力的让自己显得威严许多。
“参见,公主殿下……”
“好了好了,都免礼吧。那一位是王的候补王妃西王母家的遥姬公主,你们、你们、还有你收拾公主的行礼往梳雨厅,伺候公主斋戒沐浴。”阳裕洛在最后赶到了,他打碎了眼前的僵局。主动地叫醒了一旁站了许久没人搭理的杨遥姬,此刻他心中可是一阵苦闷,这好歹是王妃呀,这群侍女们居然一眼都没多看吗?
目送着其他人的忙碌离去,阳宣蛊收回目光看向一直傻站在凌蝶身旁的渊珀。他心里也和阳裕洛一样苦闷,这个曾经敢用王位和自己交换爱人的傻小子,目的达到了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可真是要为他捏一把汗了……
“哼哼?那么,就随我来豁逸轩吧?凌蝶公主?”
反正他阳宣蛊也不稀罕什么王位,他与哥哥少时被人遗弃,几经辗转躲入应龙家的龙窟,被当时的龙王捡回。他虽玩世不恭,却依旧记得当年的那份情谊,至于这个所谓兄长的遗孤……随她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