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观十六年秋,京城,谢府。
“文博啊,我们多少年没有见面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启禀陛下,已经十六年了。”谢文博跪在地上恭敬地回答道。
这位长者便是徽朝的开国皇帝陈霸先,他继位后改年号为皇观,并且一直沿用至今,此刻他微服来到谢府。
“起来吧!”陈霸先挥了挥手。“朕已经赦你无罪,并且准你随时可以离开京城,但我听说十六年来,你不仅始终呆在京城,甚至连自己府邸都没有出去过?”
谢文博重新跪在了地上。“兄长犯下滔天大罪,臣日日夜夜寝食难安。臣当年未能劝住兄长,如今只有每日闭门思过。”
“你这又何苦呢?”陈霸先捋着胡须,舒了一口气,叹息道。他甚至起身伸手去扶谢文博,吓得谢文博跪在地上一退再退,直到抵在门槛上。
陈霸先无奈地摇摇头,重新坐回到位子上,谢文博这才缓缓起身,双手并于身前,离陈霸先仍有很远的距离。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谢府的两个少爷此时正趴在屏风后面偷听着他们。谢文博共有两房夫人,且每一房各生有一子,巧合的是兄弟两人同年同月出生,今年都刚好十六岁。而哥哥名叫谢长恭,弟弟名叫谢子琪。
原来,谢长恭今天早上突然发现府上的下人都非常紧张,不仅如此,整个谢府也重新被打扫了一番,他顿时留下了心眼:莫非今天有贵客要来么?
他兴奋地找到了自己的弟弟谢子琪。“今天府上有贵客要来,不如我们藏在客厅的屏风后面,看看是谁好不好?”
“哥,这要是是被父亲发现,会打死我们的?”谢子琪大声反对道,但眼睛却一直紧盯着客厅。
谢长恭知道谢子琪已经动心,继续劝说道:“你想想我们十六年都未出过府,每日见的人除了教书先生便是武功师傅,这种日子你还没过够么?好不容易来了个陌生人,我说什么也要去看看。”
谢子琪伸出脖子又望了望客厅,索性说道:“好!去就去,不过我们千万要小心,可不能让父亲发现。”
谢长恭不耐烦地摇摇头,拉着谢谢子琪的手就往客厅方向跑去。“知道啦!我们别磨蹭了,再晚一点就进不去啦。”
两人就这样提前躲在客厅的屏风后面,一直等到陈霸先和谢文博到来。此时谢子琪仍然将耳朵贴在屏风上面,认真的聆听着。
而谢长恭则是早已经坐在了地上,他双手拖着下巴放在自己膝盖上,翻起白眼瞅着谢子琪,心中充满了鄙夷。“真是一个傻瓜,听来听去都听不懂他们再说什么,不知道还有什么好听的,早知道是这样,鬼才愿意过来呢!”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
“报!陛下,两位丞相请您速速回宫!”
陈霸先微微皱起眉头,不悦地说道:“还没出来一会,就催着朕回去,秦仲达将军不是刚刚送来捷报么?如今还能有什么事?”
侍卫趴在地上微微抬起头,望了谢文博一眼又迅速垂了下去。谢文博心下一凛,急忙弯腰说道:“陛下,既然有要事需要处理,微臣先行告退。”
陈霸先摆了摆手。“文博,你就呆在朕的身边。”他紧接着眯起眼睛,冲着远处的侍卫,沉声喝道:“到底有什么事情,快点说!”
侍卫吓得把手平铺在地面上,将额头抵在手背上。“启禀陛下,羯族斯温、力丸两位可汗已经攻破泾州,正向京城袭来,此时羯族大军据京城已经不足四十里。”
“什么?”陈霸先惊骇地站了起来,并且失手打碎了桌子上的茶杯。
谢文博慌忙跪倒在地上。“陛下息怒,微臣恳请皇上速速回宫。”
陈霸先慢慢松开了拳头。“京城还有数十万精兵,就算羯族士兵兵临城下,朕又有何惧?文博,跟朕回宫吧,朕的江山需要你!”
谢文博将头迅速埋了下去。“陛下,臣已经十六年未出过谢府,也未曾理过朝政,臣如今已经帮不了陛下了。臣……”
“嘭!”
客厅左侧的屏风突然倒下,两个少年赫然出现在大厅里。
谢子琪听到羯族大军快要兵临城下的消息后,心中大骇,他一不小心便推到了身前的屏风。谢长恭虽然及时发现,想要提醒时却已然来不及,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屏风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们是什么人?”陈霸先大声喝道,与此同时门外瞬间冲进来十几人,皆持刀对着两人。
自己的两个儿子突然出现在眼前,令谢文博大惊失色,他慌忙爬到陈霸先身旁,哀求道:“两个逆子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陈霸先摒退了侍卫,眼睛直盯着两人。只见谢子琪浑身哆嗦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而谢长恭却仍旧盘着腿坐在地上,他拼命地想要站起来,却因为紧张,双腿始终分不开,额头已经满是汗水。
陈霸先微微一笑,转头问道:“他们都是你的孩子?”
“是的,陛下。”
“那这样吧,你只要跟我回宫,我就暂且不追究他们的惊扰之罪,你看如何?”陈霸先没等谢文博回答,继续说道,“不如你们父子三人一起跟我回宫吧?”
“万万不可,陛下。微臣长子自小比较顽劣,又不懂规矩,微臣恳请陛下,就让他留在府中吧。”谢文博哀求道。
“你说的是他吧?”陈霸先指着满头大汗的谢长恭说道。
“正是。”
“那好,就依你所言,我们即刻出发。”陈霸先说完,率先走出了客厅。
谢长恭拍拍胸口,抹掉脸上的汗水,拉住了谢子琪,他附在谢子琪耳边好生嘀咕了一会。
“琪儿,你还在磨蹭什么?赶紧跟我进宫。”谢文博训斥道。谢子琪这才急忙跟了过去。
陈霸先一走出大厅,便加快了脚步,面色异常严肃起来。“没想到羯族大军来的竟然如此之快,秦仲达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挡住他们?京城中只有两万守军,该如何抵挡?”
陈霸先越想越烦,急忙推开抬着马凳子的两个侍卫,自己跳上了马车。
“速速回宫,延误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