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瓷瓶的塞子拔下,放在璎凡的鼻下晃了晃。
璎凡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你这东西到底好不好用啊?可别适得其反,再‘弄’出人命!”奕曦在我身后踱来踱去,抻着头,一副看热闹的架势,高傲的不能自已。
“难道……你……就……盼着他……出事?”我声音嘶哑的质问她。
她不屑的甩了我一个大白眼。
另几个夫人也探头探脑,时不时的看上几眼,真关心的却没几个。
其实四娘这‘药’好不好使我也没什么把握,毕竟四娘家里的医馆是有目共睹的草菅人命,庸医成群啊,万一这‘药’不好使,误了人命,宇文澈不得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啊?顺便再踹折我两根肋条骨啊!
到时候四娘真真的就是炎天国的功臣了!想当初,我被宇文潇追杀都没死,最后竟然死在这上了?
想想我也有点发怵了。
望了望四周,这几个宇文璎凡的姨娘,还都是刚才我进屋的状态,没谁的态度都没什么变化。唯有那个叫诗绣的,她显得比其他人要坐立不安,心急如焚。
我抬眼看她的时候,她却立刻收敛了她的状态,把身旁护着的孩子往怀里拽了拽。
长子璎允?
也许诗绣此时心里正盘算着,如果璎凡死了,她的儿子就能继承世子之位了吧!
“娘……”
片刻之后,璎凡竟然真的有了反应,所有人都为之一动。
我要感谢我的四娘,在救命这个节骨眼儿上她没忽悠我。
“璎凡。”晴斐上了前,看着他‘肉’嘟嘟的嘴‘唇’上满是干裂,心疼不已。
我让出了位置,晴斐将手里的一碗水一勺勺的喂给他,我将刚刚热好的‘药’连带碗递到了她手上时,却看到诗绣的眼里带着些许深沉与莫测。
没办法,这就是子凭母贵的道理,谁让你出身卑贱,嫁的也卑微,即便生了长子,也坐不上世子之位。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娘,娘!”
晴斐起身,把‘药’碗递到我的手上,我一怔,却迎上她满眼的请求。
我接过‘药’碗一勺勺的喂给了璎凡,棕褐‘色’的‘药’汁从他干裂的小嘴的嘴角汩汩的留下,散发着浓浓的‘药’香,将头下的丝绸软枕浸湿。
“他还是吃不进去,怎么办啊,夫人?”一旁的茗‘玉’都比眼前的这几个姨娘更担心他。
“没事,他还是能喝下去点,这就比一点儿都喝不下去的强。”晴斐坐在璎凡的脚边看着,嘴上说的轻松,眼神却带出了她不宁的心绪。
一碗‘药’尽,我拿出随身的丝帕给他擦了擦流下来的‘药’汤,让茗‘玉’给他换了一个新的软枕,又给他用热‘毛’巾擦了身子,最后热敷。
璎凡虽然还没有醒过来,可他的脸‘色’已然比刚才好一点。
晴斐松了一口气,替璎凡掖了掖被子。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张心急如焚的脸,他急匆匆的来到璎凡的榻前,看着他那张被折磨的煞白的小脸,心疼不已。
“晴斐,怎么样?”
晴斐从‘床’脚站起,直奔宇文澈,“王爷,有些起‘色’,世子能开口说话了,虽是昏‘迷’不醒,但能喝下些‘药’汤了!”
“有起‘色’就好,有起‘色’就好。”他蹲在璎凡的‘床’前抚‘摸’着他的头,却是一脸的愧疚。
“王爷,臣妾有一请求。”晴斐瞥了我一眼。
“说。”
“世子的病有了起‘色’,多亏了余姑娘,臣妾想让余姑娘来照顾世子,可能世子会好的快些?”晴斐试探着宇文澈。
他不动声‘色’。
我知道,他难以放下心中对我的介怀,却又不得不为了他的儿子放下他的自尊。
他冷冷的看了看我,又瞄了眼紧闭双目,昏‘迷’不醒的宇文璎凡。
他再次的把目光投向我,长出一口气,“好。”
一个掌管天下生杀大权的王爷,竟然为了他的儿子,放弃了自己的自尊。可见,他对宇文璎凡有多么的宠爱,还包括他的正妻,那个叫做璎珞的‘女’子。
如此的场面,即便我再不愿意,却也是无法拒绝。
我低头不语,却能感觉到他冰冷的目光已收敛许多,仿佛变得柔和。
我示意让他们都回去吧,怕饶了璎凡的休息,宇文澈也全然同意,她们纷纷撤出。
“王爷,您一夜都未合眼了,去魅儿那里休息一下可好?让魅儿替您捶捶背,舒活舒活筋骨?”都什么时候了?这个时候居然还不忘拉拢王爷去她那里,舒活筋骨?啧,恐怕要舒活到你的‘床’上去了吧!
“王爷,这暖妆阁离得有些远了,不如就近去臣妾的涵璃阁歇息一下吧。”奕曦也凑到跟前拽了拽宇文澈的衣袖,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魅儿捋了捋额前的发,一抹媚笑划过脸颊,勾人心魄,“还是姐姐想的周到,都怪妹妹不知深浅,不如姐姐懂得心疼王爷,真该死!”
奕曦傲慢的仿佛眼睛长在脑袋顶上了似的,“妹妹何出此言,妹妹年纪小,考虑的自然少些,怎么能说出死呀死的,多不吉利!”说罢,瞄了一眼病榻上的璎凡。
这两位,都不是什么善茬儿!这就是老婆多的好处,友好的时候能凑上几桌麻将,翻脸的时候,轻则弥漫着火‘药’味,重则容易闹出人命!
“爹,璎允最近学了几个字,去沁鸢阁写给爹看,好不好?”天真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天真。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既没姿没‘色’,又不伶牙俐齿的诗绣使出的这个杀手锏完全有机会翻盘,而且胜算很大。
愚蠢的‘女’人搞定‘女’人,聪明的‘女’人
搞定男人。由此可见,诗绣这个‘女’人心机颇重。
“世子刚有点起‘色’,需要静养,大家还是赶快回去吧!王爷一夜没睡,‘精’神头儿差,还是在飘絮苑凑合休息一下吧!”晴斐绷着一张脸,冷眼看着这几位。
宇文澈‘揉’了‘揉’璎允的头,“改天爹再去看,璎凡生着重病,爹放心不下,你们都先回吧!”几个人怏怏的往外走。
却不成想,璎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允儿怎么了?”宇文澈走过去问寒问暖。
“爹爹偏心,璎凡弟弟生病爹没日没夜的守着,我生病的时候,为什么没见爹这么用心,是不是因为我不是璎珞王妃生的?!”
哇——
哭得好伤心,就差背过气了。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这样的话能从几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我不相信是偶然,肯定是大人的教唆!
“璎允乖,你和璎凡还有璎祺都是爹的孩儿,爹哪能偏心呢,璎凡的病有些特殊,所以爹才陪在这,等璎凡的病好了,爹肯定去沁鸢阁看你写字,好不好?”
“嗯!”那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刹那间停止掉落,长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拍拍屁股回家了。
话说,从小就教孩子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对孩子的身心发育好么?
奕曦和魅儿眼睁睁的看着宇文澈许给璎允的承诺,只有眼馋的份儿,谁让自己无所出呢!
而柳画和箐鸿带着璎祺早已走的无影无踪了。
屋里的人散了,硝烟味也消了,空气也清新不少。刚才不知道是谁身上的脂粉味儿,比司徒婉妍身上的那股子痱子粉味儿还难闻!
我推开窗,一株桃‘花’映在窗前,风中摇曳,被金黄暖阳笼罩,粉嫩而又多姿。
几只麻雀飞飞跑跑相互嬉戏。
一切如此的恬淡。
“我让你来是照顾璎凡的,不是来观景的!”宇文澈又怒。
我指了指窗外,“新鲜……空气,有……好处!”我为自己找的这个借口,甚是满意!
为了方便照顾璎凡,这几****都是衣不解带。
说实话,我并没有什么特效‘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机械的给他喂‘药’,擦身,热敷,再喂‘药’,再擦身,再热敷,如此往复。
“娘,娘!”我听到他在唤我,‘揉’了‘揉’因为熬夜有些酸痛的眼睛,抬眼查看璎凡。
一件月牙白的单衣从我的身上滑落到地,我拾起一看,竟是那天在雨中魅儿为他披上的那件。
对于他何时来的,我全然不知。
“娘,我饿。”璎凡竟然醒了!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虽然还有些余热,但并不烫手。
我拿茶杯敲着桌子,声音急促。不多时,茗‘玉’就急三火四的跑了进来。
“余小姐,怎么了?”
我指了指‘床’上半眯半睁眼的璎凡,随即又做出一个吃饭的手势。
茗‘玉’像个磕头机一样点着头,眼里掩饰不住的兴奋。
“奴婢这就去准备些粥水。”说罢,乐的疯疯张张的就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喊,“夫人,王爷,世子醒了!世子醒了!”
这声音响彻整个听政王府。
也许,对于听政王府来讲,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晴斐看到璎凡平安无事的醒来,抱着他一阵又哭又笑,谢了上苍,又拜了菩萨。
而宇文澈心‘花’怒放的模样,哪个‘女’人看了,都会为之心醉。
喂了粥,他的体力恢复一些,眨巴眨巴着眼睛望着我。毕竟几天几夜没吃东西了,即便刚吃完,身体还是有点虚。
他闪着一双童真的眼,“娘,璎凡又看见你了,真好!”他的眼角挂着晶莹的泪。
这就是他有意识时,说的第一句话。
我的心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