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树费力的推动巨大的石磨盘,握着木杆的手已经渗出血丝,他的肚子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身上带来的破棉袄被收走了,只还了一件洗得发白的薄薄的外衣。
他又冷又累又饿,那天被土匪踹到的胸口还隐隐作痛,然而,他却对自己的情况无知无觉,反而满心担忧自己的弟弟妹妹,怕扬扬还没醒,怕妞妞害怕,怕他们被欺负,或者渴着饿着冷着。
想想又苦笑起来,他可能以后都很难再见他的弟弟妹妹一面,更别提替他们遮风挡雨,毕竟他已卖身为奴,人家都说卖身为奴就会比别人低一截,见到人连头都不可以抬起来的。
余树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水,却听门口传来吵闹声,依稀还有扬扬的声音,他伸长脖子,想从门缝看外面的情况,可这里离大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如何看的到,又出不了门,急得他抓耳挠腮。
大门口确确是余子扬无疑,他这一路走来真是又气又急又恼,但更多的却是感动。他的大哥自卖为奴,只为替他治病。
余子扬听到时都惊呆了,妞妞并不知道详情,只一味哭,一味说着大哥把自己换成药给二哥治病。他听的糊里糊涂的,好半天才弄明白,余树这是把自己卖了才换来这些药材,他愣住了,心里发苦,一想他余子扬有什么好的,值得余树掏心掏肺对待,又想这古代人命果然不值钱,一个七尺汉子竟然只换得这么三五包药。
然不管怎样,他却是一定要把余树重新带回来的。
回过神来余子扬不顾自身病痛,火急火燎地赶到镇上唯一一家医馆时,却被告知余树已被转卖给米粮店的老板了。
他心里无名火起,人命竟就这般贱,不过几日说卖就卖。余子扬一把拽起医馆老板,让他带路,直接找到那家米粮店货仓时,那些人竟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去。
“我说小哥,你也别急,人呢,我就是带到这里边来的,你等米店周老板回来时定会让你们哥俩见一面的。”医馆老板整理好被抓邹的衣服,乐呵地说,他显然是知道余子扬是不可能有银子替余树赎身的,还以为他只是醒了之后,发现哥哥不见了才会死活想见一面。
“李某就先告辞了。”医馆老板说完,甩甩袖子掉头就走。
才走两步,又被余子扬一把抓住,咬牙切齿说:“不,你不能走,你与我一起待那周老板回来”。
“你这小哥,真是无理取闹,快放开,老朽医馆还有事呢”,医馆老板这会也恼怒起来了,大力掰开余子扬的手。心里暗道倒霉,原是好心看那人实在没钱,才提笔替他写下卖身契,让他按手印抵了药钱,可那人人高马大,却傻里傻气的,虽有一身力气,可又做不了药童,又做不了伙计,总不能白养着吧,又听说米粮店周老板家拉磨的驴累死了,正好那人力气足,才把人卖过来,没想到却被这人赖上,真真是倒霉至极。
“哎哎,都围我家门口做甚,呦,这不是李大夫嘛,这是怎么的……拉拉扯扯。”老远处走来一个极富态的中年男子,开口驱散周围看热闹的人,而后看到医馆老板拱手打了个招呼。
“周老板来得正好,这小哥要见他兄弟,就是那日我带来那人。”李大夫一拱手,指了余子扬一下,就让到边上去了,这会也不走了,就在边上看热闹。
“你就是周老板,你让我哥出来,我们不卖了。”余子扬一听这人就是周老板,急急开口。
“我钱都给了,你说不卖就不卖,你当你谁啊”,周老板嗤笑道。“我说李大夫,那拉磨的我可是当着面就给你钱了的,你总不会反悔吧。”
“这是自然,钱货两讫。”李大夫依然乐呵呵,摆出一副我自正义的模样,令人作呕。
“你个老匹夫,你说什么。”余子扬听周老板说把余树买去拉磨,顿时急了,又听李大夫把余树当成货物转卖,怒火中烧,当时就想冲上去,叫边上的人拦住了。
“周老板,你用了多少钱,我要替我哥赎身。”余子扬挣脱路人的束缚,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话,他眼里冒火,仿佛要烧死那无良大夫。
“哦,你有银子?”周老板顿时眼睛一亮,他最近又托人买了只小驴,待喂养两月就可以拉磨了,可比人工拉磨快多了,正愁着真金白银回来的人浪费人呢。
“周老板可别让他蒙了,他要有钱他哥哪用卖身买药啊”李大夫被他一瞪,倒退两步,又觉得丢人,老脸一红,恼羞成怒。
“没钱赎什么身,去去去。”周老板闻言,赶苍蝇似的挥挥手。
“银子就不劳您费心了,您只管告诉我需要多少银子。”余子扬憋了一眼李大夫,忽然就心定下来。
“八两银子,你要有八两银子我就把卖身契还你。”八两银子是周老板可以接受的最低价了,也不是他好心不多开点,实在是他怕开高了,这人出不起,最后连八两银子都得不到,最后还要养着个无用的人。
“行,三日之后,我定要带走我哥。”
“那你可要快点了,要是三日后你没来,我可就把卖身契拿到官府过了文书,嘿嘿,到时候就算你有银子,赎出来的人也是奴籍,三代之内可都是奴籍了。”
“呦,周老板还未去官府入奴籍阿,你小子走运了”李大夫虽是这么说,可心里却暗笑,就算没入籍,你也要有银子才能走这个运。
余子扬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个说法,心下一惊,“那就有劳周老板再等三日了。”他冲周老板拱手,脚下生分,转头就走。
银子,银子,鹿茸是个名药材,总不至于连八两银子都不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