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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1 / 1)

西邨苏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他发现在他躺着的床边围满了人,有跟他一起上山去复核和抓特务的十一名战士,有副指导员和副连长,有两个排的排长,感到很奇怪。“你们怎么不去押送特务?”再一看,床的顶头站着冀团长。“团长您怎么这么悠闲?”

“躺着吧别动!”冀团长眼里噙着泪,泪光闪闪。“你负伤了!伤的还不是个地方!”

“没事的,团长,”西邨笑眯眯地看看大家。“我懂医。副指导员,请你拿纸笔来,我自己给自己开个方子,麻烦你们去按方子配药。不出半个月我照样能行军打仗。老蒋的大部队不是还没有打过来吗,我能赶上!”

“晚啦徐连长!”副指导员再也忍不住含在眼里的眼泪,眼泪扑簌簌地往外喷。“医生已经对你负伤的左脚做了手术。医生说,如果你中了枪原地不动的话,你的脚也许还能保住,可是,从伤面看,你中了枪之后又大幅度地跑动过,弹头把周围的踝骨碾得粉碎,他们限于水平和条件,只能把里面的碎骨头都取了出来,你的左脚就只能废了!”

西邨紧张起来,连忙试着抬起左腿。小腿以下绑着石膏和白色的纱布。“截肢了?”

副连长说:“现在还没有。医生说,如果发炎,高烧不退,就只好走那一步了!”

“那就好!”西邨放平腿,露出轻松的表情。“用我开的药,外敷内服,我有信心保住它!副指导员,你别愣了,去拿纸笔来!早一分钟就多一分把握。”

副指导员默默地点点头。他看看冀团长,又看看周围站着的人,忍不住又开了口:“徐连长,你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啊!”

“准备什么?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西邨惊奇地看着副指导员。

副指导员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副连长明白,他是说不出口,更是不忍心。他替副指导员回答。“徐连长,你这辈子要绝后了!”

“绝后?副连长,你怎么讲出这种话来?”西邨有些气愤了。

冀团长摆摆手。“徐西邨,这是医生的结论。你不知道你的命根子被匕首刺破了?匕首差一点就捅破你的肛门和直肠!为了报住你的性命,医生迫不得已摘除了睾丸!”

“两颗都摘了?”摘掉了睾丸,那岂不是跟太监一样成了废人了?那还不绝后!西邨的心一沉。当时,在拔出匕首的那一刹那,他感觉到阴囊受了伤,但并不认为会有这么严重。后来,他就昏死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现在听到医生的结论,他不能不紧张,下意识地去摸裤裆。裤裆里鼓鼓囊囊的,包着厚厚的纱布。

副指导员说:“一颗。但是另一颗,医生说也有明显的伤,需要观察。”

西邨笑了笑。“摘了就摘了,只要还能尿尿,还能正常生活,怕什么?绝后就绝后,还减少了负担呢!你们说是不是?”

大家知道西邨的笑是苦笑,是无奈的自我安慰。他们当然明白,战争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不是你,不是他,不是别的人就是自己;不是受伤就是牺牲。毫发无伤的战争是没有的。正因为如此,才要消灭战争。面对伤亡,西邨表现出来的是坚强,是乐观,是一个真正的革命军人的大无畏气概。但是,他越是这样笑,他们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副指导员首先打破了短时的沉默说,他马上就去找纸笔。西邨问班长,九名特务都抓到了没有。班长说,除被击毙的三名外,其余六人全部活捉,已经关押起来了。西邨松了一口气,无力地闭上眼。冀团长招呼大家马上离开,让西邨在医院里安心养病。西邨忽然想起了什么,强打精神,对大家说:“请大家为我保密!”所有人都明白西邨的话是什么意思,痛苦地点点头答应了。

俗话说,病有病福。这一方面是说,为了康复,生了病的人必须加强营养,可以吃到平时想吃却吃不起、吃不到的东西,可以心安理得地踏踏实实地睡平时不敢睡、也没条件睡的觉;另一方面还是为了康复,病人必须卧床休养,这就有了成块的空闲时光,可以静下心来读以前没时间读的书,或者想以前没时间想的事。现在的西邨正是这样。既来之则安之。他一边尽情地享受着战友们烧来的鸡鸭鱼肉,一边反思离家后来到部队的心理路程。

虽说过去的时间不算长却也不算短。从当初仅是为了不致饿死而盲目地参军到下决心在部队奋斗,从信心满怀地决计要在部队建功立业到意外转业,从心灰意冷到起死回生,从成功遥遥在望到希望直落谷底,这期间经历了太多的曲折、猜忌、表扬、冤屈、希望与失望。

这期间,有人对他寄于厚望,有人对他倍加欣赏,也有人对他充满嫉恨,一会儿把他捧到天上,一会儿把他摔到沟壑。这期间,有人肆无忌惮地爱他,而有人毫不留情地撕破了他的脸。关师长在他人生的重要转折关头挽留了他,却不曾想把他送上了人生最难堪的痛苦路。他残废了,成了废人。

此时此刻,西邨觉得自己就如同是父亲做的鹞子上了天,被大风卷起,在空中打旋,在空中翻筋斗。风再大些,鹞子是要被风卷走的,卷得无影无踪,摔得粉身碎骨。这余生该如何面对,该如何度过?部队是绝不会养着残疾人的。他与靳连长一样,这一次的转业势所难免。一个连级干部,一个脚残的转复军人,回到农村老家能干什么?到部队来转了一圈,从起点又回到了原点,这是命运的捉弄还是人生的逻辑?滑稽!

西邨在回忆与思考中养病。幸运的是,他用自己开出的药方保住了他的左脚没被医院里的医生截掉,却终究因为踝骨不全无法复原如初,落下了残疾,能走路,但走的是“顿号”路,也即走一步顿一顿。这对西邨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当西邨刚能离床试着走路的时候,关师长率领部队进驻了。在他还没离开东北之前,他就接到了冀团长关于先遣团侦察连先后有两位连长受伤的报告,他十分心痛。安顿好一切,他立即令冀团长派车把两位连长接去见他。冀团长说,靳连长由于没有遵从西邨的医嘱完全卧床休养,提早下地走了近百里的山路想归队参加战斗而导致伤腿发炎,结果不得不高位截肢。大战在即,部队是不可能养着重伤者的,也是出于对伤者的关怀,团里正要安排他转业。西邨虽然保住了脚,但估计也不能正常工作了,团里也准备让他转业。关群一听就急了,大战的战幕就要拉开,负责侦查的两位连长都要离开,遇到情况问谁去?这是出师不利的征兆。两位中必须保留一位。“就是用担架抬着也要把西邨给我抬来!”

就这样,西邨没有转业。但是,让瘸子带兵、行军是不现实的。关群把西邨留下来的目的是要留住他的脑袋,留住他脑袋里的情况。关群又行使他的特权,把西邨调到司令部作训科当参谋。大战在即,西邨为全师树立了英勇作战的榜样,为了激励全师将士,师政委同意师长关群的意见联合签发了西邨荣立二等功的命令,同时申报西邨晋衔晋级。师政治部为此还配套发出了西邨英勇事迹的简报,发出了向徐西邨同志学习的号召。

与友邻数十万部队一样,关群的陆军师在闽粤沿海前线严阵以待,做着各种假想的方案和预演。时间在艰难而焦急的防范中捱过。除了又围歼了几股大大小小的武装特务的偷袭,除了听闻海上的几次交战,包括举世闻名的“八?六海战”之外,台湾蒋介石集团反攻大陆的大部队始终没有一人踏上过海岸一步。

有一天,关群接到了隐蔽撤离前线返回原驻防地的命令。

部队不打仗了,原来准备的一套又一套作战预案成为了历史资料可以锁进保险柜;为了准确掌握登陆区或登陆点而付出鲜血的侦察连连长和专门方向的作战参谋也没有了再保留的必要。西邨已经是个残疾人,即使让他随队回到东北,结果也不可能改变,还是要安排转业,关群决定就地解决。

一个师兴师动众不远千里来到沿海前线,没打一仗,没半点功劳,倒是一个侦察连连长给师里立了功争了光,不能一推了之,不能搞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何况他是自己亲自点的将留下的人,结果让人家残了废。关群征得政委的同意,对西邨破格提拔为正营职干部后转业回乡,同时决定委派一名干事去地方协商和落实具体工作与职务。

西邨早有思想准备。他感谢组织的关心,婉拒委派干事为他联系工作。他把勃朗宁手枪连同枪套轻轻地放到关群的办公桌上:“师长,这把枪很好,可是我没有用它杀过任何人,枪身上没有血腥味,它是干净的。当初是你亲自授给我,今天我把它交还给你。感谢师长对我的器重,感谢部队对我的培养,感谢同志们对我的帮助,再见吧!你们在途径胡州地界时不妨让车慢点儿开,或者停一停看一看。如果看到空中有五颜六色各种各样千姿百态的鹞子的话,那是我父亲做的,也许是我在放,是欢送你们的礼物,是对你们的祝福!”

关群有些激动。“好的,途径胡州时我一定让车停一停,一定让大家看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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