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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1 / 1)

西邨要走了,要回老家上学了,海兰母亲悄悄地上街扯了块青色卡其布,度着海兰二哥的身材,让裁缝连夜为西邨赶做一身学生装,连同烙的一大搂芝麻肉馅饼,用一个包袱包裹好,又把西邨给她的所有钱都塞在包袱里。“西邨,阿姨手笨,家里条件又不富裕,就做了这点干粮和一身衣服,带着吧!到家后问候你爹你妈,记得来封信。啊?”

西邨推辞不掉,收了。

在去北京城里的汽车上,海兰问:“西邨哥,你明白我额娘的意思吗?”

“你指什么?”西邨反问。

海兰神秘地笑着,一双酒窝更深,用手指指西邨身旁的包袱:“衣服。”

“衣服?衣服怎么了?”西邨大惑不解。

海兰用手掩住嘴,低声说:“你知道吗?我们满族人,也不,是我们家族,有个不成文的礼仪,就是丈母娘如果喜欢上了新姑爷,一定会给新姑爷做三身里外三新的衣服的。现在额娘只做了一身单衣,的确是家里的条件不好,也是时间来不及,但是,这说明我额娘是要提前告诉你,她选定你做姑爷了!”

西邨惊呆了。“什么?选定我——当姑爷?海兰,为什么当时你不说?”

“我说了你就不收了吗?你不愿意?你傻不傻呀!”海兰的笑容随着话音飘走了。

“不、不是!”西邨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我只能收,不能寒了你娘的心。但是,我可以给钱嚒!算是我请你娘做的。”

海兰撅起嘴嘟囔说:“这叫什么话?你不愿意当姑爷?你不喜欢我?你是木头啊还是石头啊?”

西邨见海兰真生气了,怕闹出事情来,便解释说:“海兰,我都给你说过好多遍了,我们这不是还都年轻嚒,你还在读书,我也要读书,终身大事还早着呢,起码——,起码再过个五年,不,还要多一点时间,七年到八年吧,才能考虑。说不喜欢你是假的。不喜欢你还会跟你到北京来?不喜欢你现在还会坐在你旁边?但是,我越是喜欢你,我就越不能耽误你,我就越要慎重。海兰,我给不了你应该有的,你应该有更美好的未来,而且一定会有美好未来的。我相信,时间长了,你会渐渐地把我淡忘的。”

“我忘不了!”海兰含着泪看了一眼西邨。“我不嫌弃,我什么也不管,就算你去捡垃圾我也跟着你!你说要等七年、八年?我等!一定等!”

西邨很受感动。但是,他内心明白,人是会变的,“女大十八变”就是一说。西村的老人说,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吃什么饭说什么话。环境会改变人,会改变一切。就如山涧的流水,会把有棱有角的石头冲刷得光滑溜圆,会冲得面目全非。海兰住到部长家里去上学,他们会影响她软化她改造她改变她。在那样的环境中,海兰想不变都难。他深信大人物的部长会给海兰带去无限的幸福。如果他的猜测错了,没有出现那样的结果,海兰还在等他,那是奇迹,真的是天赐的良缘,是经得住时间考验的真爱,真叫“海沽石烂不变心”的“海烂”!到那时再与她重逢相聚,岂不更美?但是现在,西邨不能给单纯的海兰过多的失望,不能让一颗滚烫的心突然冷却。“海兰,如果过了七年、八年,你肯定已经是名画家了,如果我也成功了,我一定会再到北京来找你的。我不来,你可以到西村来找我嚒。但是,在这之前,你和我都应该潜心学习,不能分散精力。能做到吗?”

海兰郁闷的心情好转了。“西邨哥,我没说我俩现在就开始谈恋爱嚒!听你的。不过,要保持通信联系。起码,一个月一封信。”

西邨刮了海兰一个鼻子:“这还不叫谈恋爱?不行,最多半年一封信。”

没想到这个动作被海兰误会了,她把头依偎过去:“爷爷把我的庚帖交给了你,你收了;今天额娘又给你做了新衣服,你也收了,你可不许反悔!”

西邨很后悔,推开海兰的头。“我爹可没把我的庚帖交给你爹。衣服嚒,回家后我让我娘也给你做一身新衣服,再做一条花裙子,算还你娘的礼。免得被你扦脚后跟!”

“那我等着!说话可要算数!”海兰娇嗔地看着西邨。

如果按西邨现在说的这些话来评判他,为时尚早。他毕竟还是青年,还处在血气方刚年少气盛的年龄段。这个年龄段的青年无论有多优秀,无论学识有多渊博,考虑问题总有疏漏,不可能如圣人那般周全。正因为如此,很多年以后,他就为今天的表白和处理深深地追悔。

汽车到了北京终点站,西邨决定在去部长家之前,让海兰陪着先去琉璃厂的文化用品商店向她爹告别。尽管那里给他带来过耻辱,但不能不给海兰爹打个招呼就走人。怕别人议论那是懦夫。人本来就活在人堆里,活在众人的议论中。“谁人背后无人说”。不能怕听到议论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能凭别人的议论左右了自己的行为。越是有人议论,越要坚强。这也是一种锤炼。应该去。

与上一次不一样的是,西邨这次按北京人的习俗买了四瓶酒——两双“汾酒”。

“喔唷,佟师傅,毛脚女婿又来喽!”西邨刚踏进店堂,店里的店员就嚷开了。“小伙子,上次失敬!多有得罪!”“小大夫,您给我瞧瞧我这膝关节是怎么了?贴了七八年的膏药还不见好,向您讨个方子可成?”“喂,小伙子,您可教我一套拳脚功夫?我也能为民除害呢!”“得了吧,你这身板跟个猴儿似的风一刮就得倒,还学拳脚功夫?别折了腰!”“小大夫,您给把把脉,我一吃窝窝头就跟胸口搁了块煤球似的发烫!”“我遇上阴天下雨天腰就酸,肚子就胀,有法子吗?”

员工围拢上来七嘴八舌。他们一反常态,与上次明显不同。这次是热情、恭维、好奇、尊重。看样子,上次西邨离开后,海兰爹向他们作过解释和介绍。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眼力不错他把西邨说得神乎其神反而让他们起了疑心。这不,有人就直接提出了检验真伪的题目。有必要在他们面前显山露水吗?马上就要离开北京了,今后再见的可能几乎等于零,但是如果拒绝,海兰爹就有说谎吹嘘的嫌疑。海兰也看出来了,对西邨说:“你就找两个人做个示范!”海兰爹也招呼他试试。

西邨没法拒绝,让那位说“贴了五年膏药膝关节还没痊愈”的中年女人在靠店门口的长椅上坐下。这妇女年龄约在四十五岁左右。大热的夏天,她的膝盖上还套着用棉纱布做的护膝。西邨细心地观察、触摸,又把了脉,说:“阿姨,您这腿犯病只怕有二十多年了吧?我估计您是在生了孩子之后落下的。您生那孩子的时间是不是在秋分前后?因为家里无人服侍,您就提前下床烧洗忙活,也许还是刚巧遇上了一股寒流,您受了寒。产后落下的毛病最能伤根本,治疗又不及时,成了慢性病。按您的病,光贴膏药不行,得从根儿上治,还要吃药,叫标本兼治。”

中年妇女听了,差不多惊叫起来:“哎呀,小大夫,您说得对极了,好像被您看见似的!当年我生我儿子的时候,男人在外地,婆婆又瘫了,生完孩子第二天就下了地。有什么法子?一家子要吃要洗要烧,靠谁去?那一年秋寒来得早,又突然下了场冰雹,不就受了寒?对极了!小大夫,您能诊出来,就有法子治,是不是?您给开个方子救救我!”

店堂里的员工被这场景征服了,对西邨肃然起敬。寂静了好一会,说“一吃窝窝头胸口就发烫”的男子突然说:“小大夫,也给我瞧瞧!”其他人也纷纷说:“给我也瞧瞧!”店堂里炸了锅。

西邨一听,完了,走不了了!“那行,我试试。”

就在这时,店门外响起一声炸雷:“抓小偷!”一个身影同时从店门口窜过。石队长就是被小偷害的!西邨怒从心起,一个箭步蹿出店门,像一支离弦的箭朝飞奔的人扑过去。刚才还是斯文儒雅彬彬有礼的大夫,眨眼间变成凶猛异常奔跑如飞的猎豹,店员们惊呆了。

“站住!”西邨撵上了奔跑的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向后一拧,像老鹰逮住了小鸡。“把东西交出来!”被逮的小偷挣扎着。“交不交?”西邨把小偷的手臂抬高。“哦哟!爷爷,疼死我了!”小偷仍然挣扎。就在这时,西邨感觉后背被一枝铁棍重重地一击。小偷不是一个人!“当心后面!”追上来的人大声提醒。西邨用左手拧住逮住的小偷,立即屈下左腿,半蹲下身体,用右腿向后扫荡,右手向下反勒,一把抓住了击打他的小偷的手臂,“哎呦!爷爷您轻点!”与此同时,还有一名小偷嚎叫着“你放开!”说着像头野猪闷着头向他撞来。西邨伸展手臂像用扁担挑水桶似的一手拧着一个小偷在原地打转,伸出右腿横扫。扫着了,第三名小偷摔个仰面朝天。“抓住他!”

路人驻足围观,店里的员工也跑出来看究竟。不过三分钟,三名小偷就被一人制服了。“好!”“这小子有两把刷子!”“该不会是便衣警察吧?”“北京的警察哪有这身手?”“是佟师傅的女婿!”“哎呀,没想到既会瞧病,还有这般武艺!”“佟师傅说的没错,小伙子的确有能耐!”“身手不凡,武艺高强!”“见义勇为,好人呐!”“佟师傅,您女婿是找着了!”

海兰的父亲在一旁咧着嘴朝海兰点点头。

西邨把三名小偷交给追赶的人押走,让海兰去拿东西准备离开,可那位中年妇女挡住了,说:“小大夫,您等会儿。”随后又朝海兰的父亲说:“佟师傅,我用一下店里的电话。”未等同意,她就拎起话筒,拨了电话,扯起嗓门说:“喂,叫栓子听电话!”过一会儿,她又对着话筒喊:“栓子吗?我是你妈!告诉你,你们刑警队、反扒队不是在招人吗?妈给你找着了一个。对!刚才大家都亲眼目睹他一人就抓了三个小偷,厉害着呢!千真万确。妈的话你都不信了?妈亲眼儿见的!没错儿!人在妈的店里呢,你马上来一下!叫你们领导来也行!”打完电话,妇女笑嘻嘻地对西邨说:“小大夫,您先给大伙儿瞧着病,我儿子一会儿就来带你去他们分局见领导。他们分局正在招特警。您有这样的本事,他们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呢!”

在北京当警察?多威风多神气!西邨就不会回老家离开自己了,海兰很是替西邨高兴。“西邨哥,留下来!”

西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晕了头。当特警?可能吗?首都的特警不就是海兰爷爷说的从前皇宫里身怀绝技的锦衣卫?一个外地的穷学生摇身一变能当上首都的锦衣卫?天方夜谭!如果真当上了首都的特警,那该有多么光荣!这是正经的行当,可以算得上光耀门楣光宗耀祖,想必爹娘也会赞成,所学的武功也有了用武之地,有了正经处所,也不枉小凤爷爷的一番良苦用心,就能一展少年时期的抱负。可是,当了警察,考大学学建筑当建筑大师的梦想就得放弃了。孰优孰劣?鱼和熊掌真的不可兼得?矛盾得很!“我要想想。”

“想什么呀?当警察好啊!干什么不是为人民服务?”中年妇女劝道。

海兰看破了西邨的心思:“你是还念着学建筑吗?”

“学建筑?就是造房子?啧啧!凭你这本事,去当泥瓦匠太可惜了!学医当大夫还差不离儿!”中年妇女咂嘴。

店里的其他员工也附和中年妇女的话。“能瞧病又有武功,怎么想起学建筑的?造房子有什么好?”“一个人造不了房子,可当警察一个人立马就能立功当英雄!”“对喽,当大夫一人可救万人,傻小子,你也忒愣了吧?”

西邨听着,不吭气也不回话,给几个人诊完脉,开了方子,又交代他们务必找熟人去中药铺抓药。

店门外响起自行车的铃铛声,随即一个个儿不高的年轻警察进得店来。西邨一看,这不是去年为石队长的药抓他进派出所的瘦猴小警察吗?怎么会是他?中年妇女的儿子?真叫冤家偏走窄路!这北京城也太小了,怎么在这里碰上了?西邨心里来了火。

赶来的小警察也认出了西邨:“是你?你怎么在这儿?”他又朝他妈问:“妈,你说的人呢?”中年妇女指指西邨。中年妇女的儿子却板起脸对西邨说:“你是叫徐西邨吧?你也配当警察?异想天开!”

中年妇女惊讶了。店里有员工很不服气:“你这叫什么话?”海兰一步跨到他面前,很气愤地说:“你凭什么挖苦人?他不配,你配?你敢跟他比试比试?”另有员工把刚刚发生的一幕讲述了一遍。“你就领他去见见你们领导嚒!”小警察并不买账,振振有词地辩解:“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行!要户口。户口懂吗?徐西邨,你是哪里人?外地的乡下人!别异想天开了,去干你的泥瓦匠吧!那也是为人民服务,一样光荣的。”

外地的乡下人,这是事实,西邨并没有隐瞒,他从来都没想隐瞒,但是,这话从小警察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带着鄙视和侮辱,这是西邨不能忍受的。他攥紧拳头想砸过去。但是他转念一想,这小警察说的没有错,忍了。有北京的城市户口吗?没有!你是吃自种粮食的农村人。户口是隔在他与繁华都市之间的一条鸿沟,也许比鸿沟还要宽,是遮天蔽日的天山!原本并不稀罕当警察,自幼对警察就有异样的反感,干吗与他怄气?不值当。“公安同志,我干什么就不用你费心了,你把你自己的工作做好,千万别把是非颠倒喽!如果你愿意为人民服务,那就把这几张方子替他们去药店把药抓了,这里面还有你娘的。如果你怀疑我会害了你娘,那你自己把这张方子撕了。”西邨站起身来,微笑着与海兰的父亲和店里的员工告别,拿起包袱,拎上海兰的铺盖卷。“海兰,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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