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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1 / 1)

梁思成应邀去检查宫殿的复建工程,黎元郎陪同并作介绍。从时间上计算,这恢复性工程的进度超出了梁思成的想象,他不禁惊讶,于是询问原因。黎元郎解释说,幸好当时拆除的时候有个有心人做了记载并画下了草图,后来又按草图画出各部分的结构图,所以,恢复工程从一开始就按部就班,没费多大周折。说着,他把西邨画的一大搂图纸递给梁思成。“这人是谁?”梁思成更加好奇,接过图纸翻看。“是一个外地来的小青年,在石队长的施工队里做临时工。”“外地人?还是临时工?叫什么?”梁思成盯住黎元郎追问。“叫徐西邨,好像是南方胡州地区人。”“喔,徐西邨?”“对!”“他人呢?把他叫来。”“他现在接替了石队长,在负责王爷府的改造工程。”“黎队长,后生可畏啊!去把他叫来见一见!”

黎元郎返回办公室派人去叫西邨。

梁思成翻看着不合制图规则的草图,粗看像是初学画画的人临摹的写生图,却画得棱角分明,逼真清晰,比例得当,如果不是解释,正可以用照相画来形容。“天才!”梁思成喃喃自语。他知道,临摹房子的外观是容易的,照着葫芦画瓢并不稀奇,可要把古建筑里面的结构画得如此精当,既要靠画工,更要依仗对古建筑原理的理解,还要具有特殊的观察力,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慧眼”。黎元郎告诉他这是一个南方人叫徐西邨的画的,他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仰天想了想,记起来了,在从定东陵返回北京城的汽车上,有个小青年自我介绍说他叫徐西邨,来自南方,对古建筑很有兴趣。是了,一定是他!

梁思成仔细检查恢复工程的细节。细节是质量的关键。任何事的成败都取决于细节。只有细节符合规制,整座宫殿才有可能牢固,才能称得上恢复。只有注重细节的人才能成就大事。他是个苛刻挑剔的大师,他自己就是最注重细节的人,犀利的眼光不会放过任何一处细节。他用近乎模子般的检查标准观察细节。平心而论,工程的每一处细节与原来的结构完全一致,找不到任何疏漏。他不能不承认工程的质量完全合格。

施工方的技术员得意地有些炫耀地向他汇报说,他们有一套蓝图,这蓝图就与小孩子搭积木的使用说明书一样形象细致,再加上他们事先做了很多的功课,所以工程的质量得到了保证,进度也超乎预计的快。梁思成瞥一眼技术员手里的蓝图,原来就是黎元郎给他的草图的晒图纸。他在心里暗暗惊叹那个叫徐西邨的外地小青年,他还是临时工啊!于是才有了非见不可的决心。

黎元郎陪着西邨来了。经过一番交谈和询问,梁思成觉着西邨很有灵气、聪慧异常、见解独特、思维异于常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古建筑大师苗子,便问西邨为什么不继续读书考大学。西邨回答他说,他正是慕梁思成的大名远道赶来北京的,现在正在边打工边自学,再过几个月就准备报考梁教授的建筑系。黎元郎在一旁随声附和,说西邨聪明绝顶,请梁教授务必垂青。梁思成满口答应说,只要够清华的录取分数线,他绝对收他为学生。这答复无疑给西邨吃了定心丸,也给黎元郎注入了兴奋剂。

黎元郎高兴的原因是难以公开言说的。前几日,女儿黎纹萍厚着脸皮对他坦白说,她喜欢上西邨了,而且非他不嫁,她前两次生病都由西邨而起。儿子读书不用心,女儿也一个样,小小年纪就把心思用到了谈情说爱上,真是家门不幸,他真想狠狠地抽女儿几个大嘴巴。女儿又说,她与西邨已经有过“那个了”,西邨并不反对,恳求父亲成全。都“那个了”?简直无耻!西邨看上女儿了?啥时候的事?怎么一点苗头都没有?西邨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没有时间啊!可这种事女儿会胡编?会往自己头上泼脏水毁名誉?真看不出闷声不大说话的西邨竟有如此的能耐,能让女儿一见失身!他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如果女儿与西邨真的到了那一步,断了的胳膊也只能往袖子里塞。可仔细想想,西邨一表人才,又聪明绝顶,料不到前途有多远大,但也绝非等闲之辈,配女儿倒是绝对合适的。他忍了。女儿又说,为了她的今后,她恳求他同意让西邨顶替哥哥黎纹林考大学。顶替儿子考大学?。他的不争气的儿子黎纹林实在不是读书的料,人并不笨,可偏科偏得太厉害,高考那是要看总分数的,指望儿子考上大学那是痴人说梦,他已无幻想,把考大学的机会让给西邨也就无所谓。佟彦泰对他说过,西邨考大学是三根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的事。既然女儿死心塌地地跟定西邨,如果让西邨用儿子的名义去考上了大学,那他就有了大学生的女婿,这不失为弥补黎家缺憾的一条良策,他甚至赞赏起女儿的眼光来。

今天,梁思成教授前来检查宫殿恢复工程的质量和进度,黎元郎便有心推出西邨,话里话外称赞西邨,还主动把西邨画的图纸拿出来。果然,梁思成教授当面表了态。他能不高兴?儿子没指望,女婿补上了缺,老黎家几代人的古建筑祖业有了后继之人了,喋喋不休的老婆也能闭上半张嘴了。

但是,这一切西邨并不知道。他不知道在他的背后有这么多算计,不知道有人——还有别人——正把他当作棋子打着如意算盘。诚实的人使不出歪招也想不到别人会使歪招。他很感谢黎元郎对他的关怀和器重。

“西邨,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工地上的活儿可以让石柱子多操点心,你就尽可能集中精力抓紧时间复习。工棚条件太差,晚上可以到我队里的图书室来,彦泰辅导也方便些。”黎元郎的关心是无微不至的。

工程不能掉以轻心,不能把活儿完全交给石柱子;但改换学习场所是个好去处,西邨毫不客气接受。他十分珍惜这个条件,抓紧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复习,甚至放弃了回家过春节。

距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一天,黎纹萍找来了,神色慌张。西邨问有什么事。黎纹萍似乎难以启齿,结结巴巴,说她流产了。流产?西邨愕然,旋即愤怒。怎么可能!黎纹萍呢喃说:“我俩偷吃了禁果,怎么不可能?果子在我肚子了长芽了嚒!肚子疼了好几天呢!”“胡说巴道!那天我——,我,嗨,是你,你那个样,我就是碰了一下,根本就没有进到里面去,你怎么可能怀上?发了哪门子的芽?啊?把手给我!”黎纹萍不伸手。西邨一把拉过来,“别动!”诊完脉,西邨发狠地推开黎纹萍的手,“你根本就没有过那事!没有怀孕哪来的流产?流了产有你这样的体症?说,为什么信口胡说!”

黎纹萍懵了,也是利令智昏,她忘了西邨是学过医的小郎中,她不知道脉搏会说话,会告诉西邨一切。但她不能承认说了谎,承认了就是宣布失败。“流过的嚒!好多好多的血!比以前的多得多!那不叫流产嚒!”

西邨真是哭笑不得。“你个傻冒的丫头!那是经血不调造成的临时性血崩!黎纹萍,我真不明白,你干吗要把这些赖在我头上?你喜欢我也不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赖我呀!丢人不丢人啊?今后你还想不想做人想不想见人?”

“不丢人!”黎纹萍并不害臊。“徐哥,我的身体都被你看到了,被你碰过了,我就是你的女人,你就是我的男人了,我就是喜欢你,我就赖上你了,我此生只嫁你一个!”

“你、你,你简直是无赖!”西邨气得七窍生烟。对她的不要脸面的耍赖,他手足无措。他后悔那天的莽撞和冲动,留下这么难以挽回的后遗症。他没想到黎纹萍来了这么一手。如果不妥善解决,这个泼妇般的丫头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理不是,睬又不愿,缓兵之计的安抚是目前最妥当的办法。“黎纹萍,我碰你是我不对,你喜欢我是你的权利,但是,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正在复习迎考,不是谈这种事的时候,等我考上了大学,我们找机会专门谈一次,行不行?你总不希望我考不上吧?”

“行!”黎纹萍感觉西邨妥协了,她的愿望有了实现的希望。“徐哥,我到北京来,除了刚才说的那事,还有就是要告诉你,我爸和我妈都同意你用我哥的名义参加高考,而且,我妈还专门去托了人。我问过我哥,他很乐意配合你,他说再过几天就要办理高考的手续了,到时候你要学校去一次,参加统一拍照什么的。到时候我会打电话过来的,让我爸转告你。”

不管黎纹萍及其一家对西邨的关心出于什么动机,但所做之事对西邨是有利的,而且是巴不得的,尽管厌恶黎纹萍的耍赖,西邨在内心对她多少存着几分感激。他相信今后有机会解释,有机会报答。“黎纹萍,谢谢你,也谢谢你哥和你爸你妈!”

打发走黎纹萍,西邨的脑子很乱。他感觉被黎纹萍像蛇一样缠住了,前景险恶,进退两难。有一个办法可以彻底摆脱黎纹萍的纠缠,那就是不借用黎纹林的名义,不与黎家人发生关系,放弃在北京参加高考。可是,这么一走,就是他爹徐雪森讽刺的“摔破尿壶跟屌憋气”的无能之举,是爹所不齿的。而且,这还辜负了佟彦泰和海兰的一片苦心,就有与大学失之交臂的危险。他又觉得很对不起黎纹萍。他看得出,黎纹萍对他的喜欢是真心的更是真实的,还为自己付出了很多。可是,他对黎纹萍一点感觉都没有,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顶多像是一块烂木头无意间落到了凤凰河里,那就让河水背负它承受它,带它走上一阵。没有感觉是生不了情的。他不能强迫自己去喜欢自己厌恶的人。黎纹萍及其一家的帮助那叫恩,是恩可以用金钱计算,可以用金钱归还。一切都等考上了大学再说。还是那句话,把一切交给时间吧。时间是流水,有一种无形的巨大的魔力,会带走一切记忆。无论谁都经不住时间的冲刷,所有的记忆都会淡忘,所有的感情也会淡化。

大丈夫得能屈能伸。不能一走了之,得留下来。

第三十九章

但是西邨错了。其实,时间不仅像流水还是磨刀石。流水般的时间在冲刷掉某些浮躁的记忆的同时,还把记忆磨砺得更加坚硬,飘忽的记忆会浓缩成核。成了核,是要爆炸的。等他明白这个道理时,已经晚了,许多事已无法补救。

他对小凤的感情纠葛就试图用这种淡化法让自己也让小凤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地淡出,渐渐地遗忘。他原以为,离家这么长时间,又把子长推向了小凤的怀抱,小凤已经把他忘了,不但忘了,还会与子长生了新的感情。可是,子长的来信让他稍稍怀疑起自己当初的断定。

子长在信中毫不隐晦地告诉西邨秦凤鸣又自杀了一次,幸亏他发现得早才未酿成后果。

子长写信并把此事告诉西邨自有他的目的。他是想借此婉转地劝阻西邨,不要再给秦凤鸣来信,以免刺激她,勾起她对过往悲剧的回忆。这无疑是告诉了西邨小凤自杀的原因。凭着对小凤的了解,西邨猜想小凤一定又是对他产生了绝望才第二次走上这条绝路的。这既表明小凤对他的痴情太深,而且还说明两人虽远隔千里,可时间并没有冲淡她的记忆,没有淡化她的情感,还适得其反。这是李白在一首诗里说的“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还是时间不够长?那就听从子长的意见,既不给小凤去信,也不给子长写信,让他们都把自己忘了,让更长的时间去冲刷他们的记忆。

没过几天,老家又来信了。信封上的笔迹说明信是金莉所写。金莉怎么会用西村的地址?难道她是代二弟写的家信?拆开信封,抽出信纸,抬头却是“亲爱的西邨哥”!以前金莉的来信都称呼“西邨哥”,这封信上却多出了“亲爱的”三个字。且不说太肉麻,她也太自以为是了!亲爱的是随便可以说的吗?谁承认是你亲爱的了?得寸进尺了!上次给她的回信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两人的关系到此为止,可是,这金莉真是顽强,硬是死不买账,一封接着一封地写。看来,要让金莉淡忘没那么容易。

金莉当然看懂了西邨的回信,但是,她真的不死心。她要用坚毅的百折不挠的精神打动西邨。那天在西桥街的菜馆里为姐姐金艾的孩子办满月酒闹个不欢而散,但在她的心里却有意外的收获。西邨的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公开宣布说只要西邨同意,他们老两口就认她这个儿媳妇。这无疑是发给她进入徐家的通行证。西邨的爹娘已经不是她的障碍了,现在的障碍是西邨。西邨是孝子。孝子就得孝顺父母。孝顺中最重要的是“顺”,就是顺从父母的意见。她不相信西邨会违拗父母的决定。徐叔的表态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是撬开西邨紧锁心灵的****,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西邨。因为担心西邨不拆她的信,所以她改用了西村的地址。

西邨简直不敢相信金莉所说的是真的。他太了解爹了,爹是不会向权贵低头的,更不会与自己的冤家对头结亲。但是,金莉明明白白说那是他爹在公开场合说的,金莉能无中生有?好像她还不是说谎的人。如果金莉没有编造,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是爹的一种策略,一招报复。可是,爹也太糊涂了,万一金书记经不住激将同意了呢?要知道他也是吃软不吃硬的刚强汉子。而且还有,金莉娘原本就主动要把金莉嫁个他的,而金书记又是个怕老婆的人,那岂不弄假成了真?可是,爹再糊涂也不至于拿儿子的亲事当儿戏吧?如果爹真有那个意思,而且又真的弄假成了真,他还真不能简单地反对。再仔细地扪心自问,内心深处好像并不怎么厌恶金莉,相反还有些好感,也曾经暗暗地喜欢过她。想想金莉的容貌、才智、气质、性格、家庭条件,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也算不上是错误。但是,不管怎么说不能轻信金莉的一面之词,要写封信核实。可是,这种事怎么问?如果爹没有那个意思岂不让爹产生怀疑?沉默。如果爹有那个意思,二弟会写信来的。拖。把一切交给时间。

但是,对金莉不能再拖了,否则她又是一封接着一封地写信。凭良心说,金莉不是刁钻古怪的人,怎么的也该给她写封回信了。写封回信也不至于会被金莉误解成同意与她谈恋爱。现在根本不是谈情说爱的年龄和时候。

继续读金莉的信。金莉在信上说,她姐金艾已经调进了上海,被安排在一家建筑设计院里当资料员,而这家建筑设计院的副院长是姐夫袁白的姨夫。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西邨觉着多余。可再读下去,他明白金莉的用意了。金莉写道,如果西邨复习顺利,建议他报考在上海的大学,说同济大学就是培养建筑大师的,在全世界都很有名气,毕业出来的人前途都很好。如果考进了上海的同济,西邨都不用住校,可以住到姐夫的单位公房里,她姐和姐夫肯定欢迎。这样一来,他还可以省掉一笔开销。

这倒是个好消息,这给他多了一条出路,还是金莉想得周全。可以把上海的同济大学选为第二志愿以防万一。决心一定,给金莉回信就是必须,就顺理成章。西邨提笔写了回信。

信寄出了,西邨又后悔起来。梁思成教授当着自己和黎元郎队长的面亲口答应的,只要够录取分数线,一定录取他。他的成绩一定能上清华的分数线,这是没有悬念的事。他应当相信自己,同时也应当相信梁思成教授。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北京清华读书,毕业后就能在梁思成教授手下工作,当他的助手。这是在首都工作啊,该有多体面!还有,中国最著名的古建筑大多在北京城,学习起来也方便,他的用武之地也应当在北京城。用不了多少年,他当建筑大师甚至是当举世闻名的建筑大师就有了可能。来北京不就是冲着这一目标来的嚒。可是如果去上海读书,毕业后再想来北京就难了,也是舍近求远的下下策。这么想来,就没必要选上海的同济大学做第二志愿。这么想的本身就是不相信自己。而且,回信这一举动的本身也是向金莉传递了某种信号,敏感的金莉一定会抓住不放。可是,上了路的信已经追不回来了。

还是年轻心浮沉不住气,也是感情冲动惹下的事。古人说遇事务必三思。那是古人几代甚至是几十代人从自身惨痛的经历中总结出来的也许滴过血的教训。一着不慎,一个疏忽,一时冲动,会落下遗憾,甚至是终身悔恨的。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静观其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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