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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1 / 1)

合作社的砖瓦厂开始建造了,西村的、桥庄的人个个喜上眉梢、笑逐颜开。白天和农忙时下地干农活,傍晚收工和农闲时刻做砖坯、烧窑,干两份活计,两份收获,谁不开心?社长徐雪森还宣布,凡是本社的社员买砖瓦,享受七折优惠,这是多好的好事?这个社长是选对了!

平整土地、夯实地基、开挖墙脚,这些活合作社的社员个个都是内行,人人都很负责。这是为自己建窑厂啊,哪能拆烂污、偷工减料?不作兴的。尤其是墙脚,要挖得深一点,夯得结实一些。那可要在上面砌三十丈(百米)高的烟囱的,马虎不得。

“雪森真厚道,愿意紧靠在他屋后建窑厂,不易啊,换成你吾,谁肯?”唐家的老大唐海一边挖土,一边对周围的社员发表感慨。

围墙的墙脚都挖了半米多深了。

宋树根听了,冷冷地应道:“只怕没这么简单吧?”

“树根,那你说有多复杂?”虽然唐、宋两大家族不再像以前那样对立了,但唐姓人对宋树根仍然有成见,尤其是唐海,对宋树根检举自己的兄弟唐岭一事内心还有仇恨。

宋树根沉默不语,闷头挖土。

宋氏五叔接过话去,说:“嚼百蛆的雪森阴着呢,一肚皮的主意,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近水楼台先得月!”宋树根突然冒出一句。

“近水楼台先得月?树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雪森想占便宜?胡说八道!你正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东西!”唐海说话毫不留情。

唐老七帮腔道:“树根,你好没良心!你也不罩着裤子想一想,是谁让你当上会计的?”

“他有良心狗不吃屎!”子良投来硬邦邦的一句。

“恶霸地主的狗崽子,轮不到你说话!”宋树根朝子良举起手中的铁锹。

“你才是狗娘养的!”子良挺直了身体,怒目以对。那意思是:你敢!

“树根,你不是想先得月吗?如果把窑厂建在你家后门口,你愿意?”唐海扶住铁锹,盯住宋树根问。

“那他还不跟你拼命!”唐老七笑了,笑得很古怪。

“要是月亮就在他家后门口,还不被他偷了回去?”子良反讥道。

宋树根闷下头,不啃气。

老梁来了,反背着双手,挺胸仰头,一步一摆。“喂,是谁让你们把墙脚挖在这里的?啊?统统重来!”

众人听见责问,一齐站正了,惊讶地看着老梁。

“我问你们呢,是谁让你们在这里开墙脚的?”老梁瞪着眼,厉声责问。他的想一出是一出的老毛病又来了。他是皇帝金口,哪怕是错的,也要你听。

宋树根小声地说:“梁书记,还能有谁?徐雪森!”

“哪来的梁书记?老黄历喽!”唐老七讥讽的口吻。

“哈哈!”众人嘲笑的声音。

“树根,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唐海朝宋树根呛了一句,随后转向老梁,“老梁,是建窑的工程师放的灰线。”

老梁听到了社员们的讥讽嘲笑,心里真不是滋味:这帮势利眼的农民!社员们越是瞧不起他,他越想发威。他指着宋树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你就是会计宋树根吧?现在我指定由你负责,把墙脚向南平移五米,重挖!”

宋树根跳出墙脚沟站到地面,“好的,梁书记,听你的。你们还站着做啥?没听见啊?”

唐海等人没动。有人干脆一屁股坐到墙脚沟的沟沿边,掏出竹竿旱烟筒,点火抽烟。

“老梁,这条灰线是工程师划的,你这么一来,整个规划全被你打乱了,要改也得通过工程师。”唐海一边往烟锅里装烟丝,一边闷着头说。

“对,起码得报告徐社长徐厂长同意。”唐河附和道。

“雪森去县党校上学去了,怎么报告?费话!”宋树根回敬道。

“灰线定下是不能随便更改的,否则不吉利!”宋氏五叔说这话是为了向大家表示他是长辈,是懂礼法的人,有点倚老卖老的意思。

老梁见社员们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怒火中烧,气不打一处来。“我的话是放屁吗?啊?我是副厂长,管你们的出勤工资!如果违拗,一律扣工资!宋会计,马上给我记上账!”

宋树根连连点头称是。

“老梁,哦,梁副厂长,你不能瞎指挥吧?听你的就是违反工程规划,那损失就大了。”唐海喷出一口烟,慢悠悠地说。“再说了,把墙脚向南移五米,窑厂的围墙就要把雪森家的后门堵了,不作兴的!”

“是啊,雪森的肚量已经够大了,再往南,就要迁他的祖坟,还会堵了他的后门了,做事不能这么绝的。馊主意!”宋氏五叔也觉着气愤。

老梁到窑厂上任第一天,就遇上不听指挥的社员,心里真是窝火。如果现在不能制服,今后还怎么实施指挥?他在社员面前还有何威信?金书记可是当面交代,让他代表乡政府乡党委来管理和领导窑厂的,是有实权的副厂长。再说了,他原本就是这个乡的一把手书记,徐雪森不过是他点头扶出来的农民社长,岂能屈服?

“这是徐雪森的房子?是他的也不行!是窑厂重要还是他徐雪森的家重要?啊?你们怎么不从集体利益考虑啊?统统重挖!宋会计,把你的铁锹给我,我带头挖!”

宋树根摆摆手,“梁书记,不用你亲自动手,你指挥就行了。”

“你这个同志就不懂了,”老梁招招手。“这么大的工程,是要领导奠基的。第一锹就应该由我来挖。来,把铁锹给我。我来挖第一锹!你们跟着挖!”

“啊?老梁,你是因为没请你奠基才要重开墙脚的吗?”唐海好像醒悟了。

“狗日的,抢风头来了!”子良小声地嘟囔道。

宋树根只得把铁锹递给老梁。老梁从已经挖好的墙基向南跨出六步,朝西邨家最西面一间的瓦顶房的西山墙瞄了一眼,在清兵老光棍的坟头上狠狠地铲了下去。“就以这个点为基准线,重新画线!”

等老梁挖了几锹,宋树根夺下老梁手里的铁锹,“梁书记,你已经奠基了,下面的活计吾们来干,你在一旁监督就可以了。”说着,又朝大家说:“还愣着做啥?梁书记的话没听见啊?不干是不记工钱的!”

众人无奈,懒洋洋地开挖起来。老梁不放心,在西邨家屋后找了几块砖垫在屁股底下,坐在那里实施监督。

“梁书记,挖到雪森两处坟地了,怎么办?”宋树根一锹挖下去,铲到尸骨。当年清兵孤寡老汉的尸体是宋树根等人下葬的,坟很浅。他明知道老梁要把墙脚向南平移会动到坟墓,可就是不说明。

老梁想都没想,回答道:“挖!移到乱坟岗去!”

宋树根把尸骨铲出来,堆在一旁,继续挖。

人们又挖了一会儿,墙脚沟大约有四尺深了,子良突然惊呼:“宋树根,你脚底下是什么啊?”

听到惊奇的喊声,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过来。唐海问:“挖到什么了?”

宋树根连忙移开脚,宋氏五叔凑过去,见是三根白嫰嫰细长的类似树根的须根,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诡秘的光泽,可用手一摸,滑溜溜的,有弹性,掐不断。“会是传说中的龙须吧?”

“龙须?”大家更是惊讶得瞪大了眼张开了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纷纷涌过去。

“那雪森这处屋基便是龙地啊!”五叔大惊失色。

宋树根瞪直了眼,双手颤抖,“龙地?”

“太岁头上动了土,树根,你吃不了兜着走!”宋氏五叔朝宋树根冷笑。

“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像——,像十倍大的癞蛤蟆爪子!”唐老七在墙脚沟的另一头惊叫。

“啊?”众人又是一片惊呼。

听到人们惊叫,好奇的老梁“腾”地从地上站起来赶过去。“什么大惊小怪的!让我来看看!”

老梁刚走到子良站的位置,想看个究竟,不料,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人们悴不及防,没有挡住。老梁头朝下,冲到了墙脚的沟里。这沟可有一米多深啊!

“快,把老梁拉上来!”宋树根喊道。有几个人颤巍巍地围过去,却不敢伸手。

“龙脉是惊动不得的,吾说过的,你们就是不听!遭报应了吧?快把沟填平!”五叔喊上几个人回填已经挖好的墙脚。

子良把宋树根挖出的尸骨和已经烂朽的棺木重新推到沟里,填上土。

宋树根见老梁蜷曲在沟里一动不动,慌了,立即拉上两个人,像扛木头似的把老梁托上沟沿,“快送‘布仁堂’!”随后大家七手八脚抬起老梁送往黄甲祺家。

黄甲祺端坐椅上,正要伸手去把脉,见西邨与子长有说有笑地进门,便喊道:“西邨,你过来,给这位同志号脉!”

西邨一看,是他憎恨的老梁,犹豫了。“让子长——”

“愣什么愣?啊?”黄甲祺见西邨的模样,心中猜到了几分。“那天当着你父亲的面你是如何向吾保证的?无论是谁,都不能见死不救!过来,号脉!”

子长推推西邨,又用眼神暗示。西邨只得放下书包,撸起衣袖。“坐好了,说,怎么回事?”

老梁当时昏迷,旋即苏醒了,神智是清楚的,但眼睛看不见了。“先生,哦,不,郎中,嗨,同志,我在窑厂开墙脚,听见有人惊叫,想去看个究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眼睛突然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西邨从人们的议论中已经听了个大概,心里不免生出忿恨。

“那是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吧!把眼睛睁开,现在看得见吾吗?”西邨的话语很生硬。

老梁试着睁开眼,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

西邨一看,他的眼白充血得很厉害,直观的感觉是视网膜破裂引起眼球充血。“狗东西,活该!你也有今天啊?瞎了那才叫痛快!”西邨在肚子里骂道。

送老梁来的社员站在门口七嘴八舌,子良走近西邨把开挖墙基、看见“龙须”的经过说了一遍。不听也罢了,听了子良的叙说,一股无名火直冲西邨的脑门。“狗东西,居然这么恶毒!想堵吾家的后门,还想堵吾家的后路!活该你眼瞎!瞎了你的狗眼!”

西邨真想就此罢休,不给他看病。但一想到子长爷爷的教训,强忍住愤怒。拒绝看病是不明智的,爷爷也会给他看。要想办法教训他!他耐着性子,一边诊一边想着主意。他用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手指头依次切“尺脉”、“关脉”、“寸脉”,是急性心肌炎引起、脑神经血管梗塞。找到了症结所在。说不说真话呢?说了,真不愿意;不说,黄老郎中还会把关重号一次脉,他也会说出真相。犹豫再三,决定说。“你是乡里那个受了处分见不得人的梁书记吧?”

老梁尴尬地微微点点头。“老黄历了,过去曾经是,坍台、坍台啊!”

西邨心里涌起一阵快意。“你这个病来得很突然,是长期由怒、恨、气郁积于胸,今天久坐不动,心、脾虚弱,听闻惊吓,突然激动暴怒,血流加快,心脏暴跳,管眼睛的血管堵塞,引起眼睛里的视网膜爆裂,眼睛自然就瞎了、看不见了!”

送老梁来的几个社员还没离开,围在门口听结果。黄甲祺坐在一旁静静地听,脸上一阵喜悦一阵恼怒。

“同志,您说的真准!是这样的,我脾气是暴躁,容易暴怒冲动。刚才的确是突然之间一激动,一下子眼睛就看不见了!请您高抬贵手,救救我的眼睛!我给你下跪求你了!”

老梁说罢,挪了挪身体,仿佛真想要跪下去,被西邨一把拉住。“下跪就不必了,救死扶伤是郎中的本分!”

“谢谢您了,同志!要是没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嗯,怎么为党工作怎么革命啊?求你务必把我的眼睛治好。我听出来了,你有这个本事的。”老梁的态度很谦卑。

“好在这病是急性的,来得也及时,完全能够治愈,这请你放心。只是,啊,只是治好了你的眼睛,今后要看清楚人,分清好歹,不要胡乱认错了人!”西邨收起把脉的手,准备开药方。

老梁一听有救,心里宽慰多了,心情也轻松了许多,眨眨眼,伸出手去摸索着想拉西邨。“你的话倒像是当过书记的!你这个同志就是好同志,觉悟就是高,值得我学习!你父亲一定也是好同志,替我向他问好!”

“吾爹叫徐雪森,你认识!”

“啊,徐雪森?你——,你是——,你是雪森老弟的儿子?”老梁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你挖的地儿就是吾家的祖坟!缺德吧?当时痛快了吧?现在还神气吗?这叫恶有恶报!懂吗?别动!吾知道你激动!你后悔吧?恨不得要抽自己的耳光了吧?别激动啊!眼睛再充血,神仙也救不了你!”西邨狠狠地瞪了老梁一眼。“坐着别动,让恶霸大地主黄甲祺来给你号脉把关!”

“不不,不是恶霸,不是的,是黄老郎中黄老先生,黄老先生!”老梁脸上露着尴尬的笑。

围观的几个社员哑然失笑。他们没想到徐雪森的儿子竟与他老子一样巧舌如簧。于是,像看耍把戏一样看下去。

“别装啦!有病来求他了,就不是恶霸地主了,竟然求饶起来,真不要脸!”西邨鄙夷地瞪了老梁一眼。

“黄老先生,请您务必用心治好我的眼睛,徐公子,转告你父亲,今后我一定明辨是非,一定的!”老梁拍起胸脯。

黄甲祺心里真是五味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对西邨恨又不是爱又不是。他不能犹豫,让西邨让开,亲自给老梁把脉。半分钟后,他觉得西邨的诊断是正确的,不动声色地吩咐:“开张方子出来!”

西邨提起桌上的毛笔,蘸了墨,停住了。“你想好得快些还是慢些?想先好左眼还是右眼?”

黄甲祺朝西邨投去疑惑的眼神。

“不不,雪森——,不,徐公子同志,快点好,两只眼睛都要保住!”老梁着急起来。

“想快点好呢完全可以,就得用猛药,用特效药,得用一味其他药店没有、只有‘布仁堂’特有的特殊药,价钱很贵的,你舍得么?你身上带钱了吗?得花你两个月的工资呐!”西邨一本正经地看着老梁。

黄甲祺不便当众责备西邨,投去怒视的目光。

“哎呀,我身上没带钱,你放心,不管多少钱,我一到乡政府,立马把钱送过来,哪怕是借钱举债,倾家荡产,变卖房子,我绝不赖你的帐!请你千万用最好的药,一定想办法把我的眼睛治好!”老梁无疑是赌咒发誓。

“那就好办,吾给你开黄老郎中家祖传的秘方!你可不能食言呐!”西邨觉着像耍猴一般耍了一回老梁,让老梁在社员面前出尽了丑,心里痛快多了,但心里多少有些心虚,回望了黄甲祺一眼。

在一旁观察的黄甲祺心想,吾啥时候传你治疗眼疾的祖传秘方了?家里也没那个秘方呀!你这孩子真会诓人!心是这么想,脸上却不露声色。他接过西邨开的药方一看,都是普通的几味药。这孩子的老毛病依然没有改,今天只不过换了个法子,用高额治疗费来教训自己的冤家对头!看来,这个徒弟的毛病是改不过来了,是怎么拗也拗不过来的桑树扁担。上次当着他父亲的面下的保证完全是障眼法、糊弄人的。今天为了出气,竟然用所谓的秘方,用抬高药价来报复老梁,真拿他没办法!可说他有错又错不到哪里。

黄甲祺只得把话暂时咽在肚子里,在药方上减了二味药,再添一味,交回西邨:“去后堂出药!”然后,对老梁说:“看在你是替众人办事的份上,老生按成本价收费。”

老梁急了,“老先生,我说话是算数的,一定照徐公子开的价付钱,您千万要用秘方哪!”

黄甲祺苦笑了一下,“不必担心,你的眼睛不出三天就能恢复如初的。”

毋庸赘言,服了西邨开的药,老梁的眼疾开始逐步好转。可事有凑巧,当天夜里起,不知是为什么,先是宋树根,紧接着是唐河、唐老七、五叔,一共有六、七人害起传染性“红眼病”来。他们共同的症状是两眼有剧烈的疼痛、畏光、流眼泪,眼睑红肿,结膜高度充血、水肿,球结膜下有点、片状或广泛性出血;个别人耳前或颌下淋巴结肿大。

毫无疑问,一个个都跑去“布仁堂”找黄甲祺,结果也是西邨先把脉、开处方,带药回家,煎药、服药,一个个病情都逐步好转起来。

黄甲祺想就西邨乱开药价的事再找徐雪森反映,可一则徐雪森不在家,二来也说不出那算个什么错,只得耐住了。但他心里总觉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与此同时,流言蜚语在西村和桥庄传开了:

“祖坟是随便能动的嚒?报应!”

“老梁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不知杀过多少人,心比铁都硬,又是书记,可看一眼龙须就瞎了眼,冲着了龙爷了!”

“龙须是什么人都能看的吗?那不是你瞎了眼了?”

“看了不该看的,那还不让你瞎了眼?”

“雪森是什么人?他老子的坟都敢挖?活该老梁、宋树根倒霉!”

“这是老话说的,太岁头上动土,太岁动怒了!”

“清兵老汉那可是身怀绝技有功夫的,还不是太岁头上动土?真正瞎了眼!”

“那是一块龙地,只配命硬的雪森镇得住,凡夫俗子走过都要崴脚的!”

“雪森家恐怕要出大人物哪!”

“你们没看见西邨那孩子与众不同?只怕他就是龙的传人!”

“不见得!如果是龙地,雪森有来历,为什么至今还住三间破草房?”

“这叫卧龙!还不到时候!”

“走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议论传到西邨一家的耳朵里,家里不免激起波澜。

徐雪森从县委党校回家的头一天,西邨娘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西邨他爹,吾说什么来着?房子不能搬,被吾说中了吧?”

“爹,吾也觉着这地儿好,不算是龙地也是风水宝地!”西邨附和着娘的话。

“你那是怕去乱坟岗,并不晓得身底下这块地的好处。告诉你们,这块地的风水不仅吾爹看上,吾也心知肚明。但是,把它说成是龙脉,就虚而又玄了!”徐雪森回应道。

西邨的说法迎合了爹的意思,感觉得意洋洋,朝小凤做了个鬼脸,那意思是:怎么样?吾说对了吧?

没想到小凤佯装没有看见,说:“还是爹说的对,那是迷信,世界上哪有龙脉凤地?都是不懂科学的瞎说!”

西邨觉着这是讽刺他,脸一下子耷拉下来。

“凤丫头,迷信迷信,不可全信,却也不能不信!否则,为啥老梁看一眼,眼睛立马就瞎了?宋树根、唐十三他们也害起了红眼病?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这不明摆着被阴气冲撞了么!”西邨娘说。

“娘,风水是风水,生病是生病。小凤说的也有道理,他们得病与吾家的坟场无关,纯粹是巧合。”西邨想向小凤表白,一边看着小凤,一边挤眉溜眼,解释说。

“怎么无关?他们没来动吾家地的时候一个个都好好的,可一来,怎么都躺倒了?还说是巧合!哪有那么巧的事?”西邨娘不服气。

“娘,你别急嚒!子良当时也在旁边,可他就没得眼病,这不是很好的证明吗?”西邨回答道。

“子良心地善良。树根那些人缺德,是黑心黑肺的人,遭了报应!”西邨娘辩解道。

“娘,您这话吾赞成,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老梁这种人目中无人,就该瞎眼!宋树根就该遭报应!”西邨的话明显是帮着娘的。

对于西邨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小凤暗笑,朝西邨瞪一眼。“他们不生病,还轮得到小郎中把脉看病呀?不看病喝西北风去呀?”

徐雪森在一旁抽着烟,笑眯眯地看着大家。

“你扯哪里去啦?娘说的是吾们家不能搬,爹不是说了嚒,吾们的屋基是风水宝地。风水你懂不懂?”西邨责问小凤。

“你懂?不懂装懂!”小凤讥笑道。

“爹,风水总是有的吧?哪家造房子是不看风水随便造的?越是大户人家越看风水!你爹就说过,皇帝造房子也看风水。”西邨的话是回敬小凤的。

小凤抿住了嘴。徐雪森笑眯眯地看着儿子。

“不管怎么说,吾们家不能搬!也搬不起!你爷爷和太爷爷的坟不能动,也动不得!”西邨娘嘟囔着说。

“对!娘,吾们家还要在这里翻盖五间砖瓦房呢!”西邨朝娘嘻嘻的笑着。“爹,你啥时候能把房子盖起来呀?”

“爹,你既是社长又是窑厂的厂长,今后造房子的砖瓦不会有问题了吧?”小凤认真地问。

“这还用问他?”西邨娘鄙夷地看了一眼丈夫。“第一炉的砖就定给吾家,这个主吾是做定了!”

徐雪森笑眯眯地看着西邨娘,伸出一只手:“拿钱来!还有,如果第一炉的砖没烧透,质量有问题,是次品,你可别反悔!”

西邨娘愣了,想了想,说:“次品?次品就次品!次品总不能卖全价吧?打对半折。不过,吾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娘,造房子是千年大计,不能为了省钱用次品砖的,宁可晚几年造,也不能用次品砖。”西邨劝道。

“对,娘,不用着急,等吾毕业有了工作挣了钱,买最好的砖瓦,千万不能将就凑合的。”小凤补充说道。

“听听,还是凤丫头懂事!”西邨娘打心眼里喜欢小凤。

“等你挣钱?猴年马月?”西邨朝小凤把手一挥。“没看见吾买了七千块了吗?要不了多长时间,吾再往家里搬一万块,娘就不用省吃俭用了。”

“拉倒吧,黄老郎中不准你收出诊费了,你哪来的钱?”小凤反问西邨。

“他管得了那么多吗?该收的还要收!”西邨不以为然地瞪了一眼。

“你没长记性哪?啊?不守规矩!黄老先生叫你不要收就不准收!”徐雪森很严肃。

“爹,别听他乱吹!他想收也收不到哪里去。哪有那么多干部那么多暴发户生病等着他去出诊?”小凤说。

“哎,西邨,吾听人传你好像敲了老梁一笔竹杠?有这事?”徐雪森忽然想起似的,问。

“爹,您是听谁说的!”西邨一口否认。“怎么能叫敲竹杠呢!姓梁的那么缺德,还不兴吾让他长长记性啊?再说了,钱又没进吾的腰包,都是帮师父挣的。”

“孩子,郎中是不兴促狭人的!”西邨娘规劝道。

“娘,儿子并没有促狭他,就是让他多掏点钱,让他买记性!”西邨辩解说。

徐雪森微微摇了摇头。“西邨,不要过了头就行!教训老梁、树根这些忘恩负义之人也错不到哪里去。不过,在这方面,倒要学学黄老先生的为人,宁可人负你,你绝不可负人!”

“记住你爹的话,当郎中不能趁人之危!”西邨娘推推西邨。

“他的记性好着呢!跟耳边刮过的西北风一样!”小凤说着,看了眼西邨。

“娘,您太善良了。”西邨只当没看见。“娘,老梁当过屁大的书记,觉得他是管着天下的太上皇了,好像社员都是牲畜,把谁都不放在眼里,趾高气扬的不可一世。他明知道那是吾家的屋基,地下有吾家的祖坟,他就是不听劝告,非要在太岁头上动土,他是什么居心?太缺德了!无法无天的目空一切!可他忘了根本的一条,这天底下的事是一物降一物,一人救一人,一人管一人的,都是相互轮回的,制人者必制于人。别说他是个小小的书记,就是太上皇,也得受制于人!结果他真的瞎了眼,找上门来,载在吾的手里!多收他几块钱,就是以毒攻毒,让他记住这个道理。”

“你听听,”徐雪森朝西邨娘一笑,“都是你平时念‘阿弥陀佛’影响的!”

“爹,娘念‘阿弥陀佛’是劝人为善,有什么错?我倒觉得西邨这话是对的。世界上三百六十行,官、商、农、工、军、医、僧、相、师,五工六匠,都相互依存、相互掣肘,没有哪行更高贵、哪行最低贱。‘阿弥陀佛’最讲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告诫人做好事行善积德,给自己留后路留退路。西邨给点教训给老梁的确是让他长长记性,没错的。”小凤说完,看着西邨。

西邨终于得到小凤的支持,朝她投去感谢的目光。

西邨娘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见此情景,朝着丈夫暗使眼色,那意思是:你瞧,这二人一搭一档的!

徐雪森早已看在眼里,脸上却装着严肃。“读了点书了,会卖弄文字了!作业都写完了吗?还杵在这里做啥?”

小凤一吐舌头,拉起西邨就走。

“爹,您究竟是让儿子学医还是考大学呀?”西邨挪了几步,悻悻地看着父亲。

“医是要学的,大学也得考!”徐雪森瞪着眼。

小凤用手指点了西邨的额头,“木头,还不明白爹的意思啊?考医学院!”

西邨仍犟在原地,眨巴着眼。“爹,不管村里人说什么,吾家的屋基不能让啊!”

“放心吧儿子,”西邨娘推推西邨。“娘天天看着呢!”

徐雪森笑着,摇摇头,点着了竹竿旱烟筒的烟锅。烟锅的红光一闪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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