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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第一百四五章 陛下固有毒(1 / 1)

漪乔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凝滞。()『*首*发』

除了在回龙峰的断崖边上搏击生死的那次,她就没见过祐樘如眼前这般,浑身迸射出凛凛杀气。虽然此刻他的身体还有些摇晃,但是依然令人望之即心神一寒。漪乔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他眼□上衣袍不整,一手扶着架子床旁边的一个花梨木柜子,一手牢牢箍在一个人的脖子上。他面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然而目光却如一剑封喉的利刃一样凌厉慑人。

而那个几乎被他掐得断气的人漪乔认得,正是绿绮。她眼下被他掐着脖子整个提了起来,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无力地去扒他的手,一双眼睛暴睁着,整张脸都涨得紫红。她衣衫凌乱,下|身的衣物上隐隐可见点点血迹。漪乔的目光就生生停留在了那里。

“樘儿你会掐死她的,快松手!”随着一阵寒风的灌入,周太皇太后领着一班宫人沉着脸步入寝殿。

似乎是感受到了漪乔的到来一样,祐樘一转眸便正正对上了她的目光。漪乔明明体察到他眼眸里有瞬息万变的情绪汹涌肆虐,但仔细去探查时,却又什么都捕捉不到,一切仿似重又归于平静。

他回头淡淡瞥了绿绮一眼,手上猛地发力,将她狠狠地掼到了地上。他的身体似乎有些不稳,动作的同时不自主地往后趔趄了一小步。漪乔见状,下意识地就要上前扶他。然而见他扶着一旁的柜子稳住了身体,面上神色有异,又考虑到当面的状况,她迈了一步又踟蹰着顿住了。

“皇祖母放心,孙儿不会掐死她的,”祐樘转头看向太皇太后,嘴角缓缓挑出一抹讥诮的笑,“事情都还没查清楚,怎么能让她这么轻巧地就死了呢。”

他这样的表情和语气,让周太皇太后突然想起了三年前她杖责漪乔之后的情景。虽然预想到了自家孙儿醒来后的态度,但她的脸色还是变得很不好看。

“查清楚?眼下不是很清楚么,”太皇太后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自进来后便一言不发的漪乔一眼,转向祐樘,“不就是临幸了一个宫婢么,有什么了不得的?让彤史将临幸的日子跟地方仔细记上就是了。”

正说话间,便有两名彤史女官匆匆赶了过来,向这里的三位主子一一见了礼。

“居然把尚仪局的两名彤史全都召过来了,”祐樘唇角勾着笑,眸光却倏地一寒,声音冷沉得让人心头发颤,“朕倒要看看,你们哪个胆大包天的,敢胡乱记载起居燕亵之事!”

那两名女官一时间不知所措,被祐樘一句话震得不敢出声,只好尴尬地垂首侍立在一旁。在场的宫人也没见过这样的陛下,虽然不关她们什么事,却都被吓得身上一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绿绮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蜷缩在地上,直到此时都在不停地咳嗽顺气。不过,她同时也在暗暗注意着情势的变化。她偷偷乱瞟的时候,无意间撞上漪乔投来的目光。绿绮眼皮子一垂,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然后继续躲在角落里给自己顺气。

周太皇太后有些恼火:“樘儿你这是什么话?事情就摆在眼前,这怎是胡乱记载?!”

祐樘不以为然地轻笑道:“摆在眼前?皇祖母可莫要太过笃定,小心被人利用了去。何况此事原本便没有必要。”

“樘儿不会是碍着皇后在,才硬要把事情掩过去吧,”周太皇太后突然转向漪乔,“皇后方才可是和我一起来的,也看得真真的——皇后说呢?”

漪乔转眸,恰好和祐樘对视上。

从周太皇太后在前殿的表现,她就猜到了她此次召自己前来的目的。她一路魂不守舍地被领到这里,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只是无论如何都不愿去触碰,所以她刚才迟迟不敢打开门,甚至打开了也不敢去看。她害怕看到不堪入目的一幕,害怕得宁愿去掩耳盗铃。虽然她绝对相信他,就算真的看到什么,她也相信那绝非出自他的意愿,一定是另有隐情。

可是,亲眼看到自己深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纠缠在一起,她仍怕她会受不了刺激,冲动之下不顾身份地冲上去把那女人暴打一顿。

还好,等待她的不是不堪的场景,而她也比自己想象的要镇定。只是,眼下所谓的临幸似乎已成既定事实,她就更要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或许,太皇太后就是想看她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祐樘面前失态的样子,不然为何一定要急召她过来观摩这么一出?

“回太皇太后,漪乔确实看到了,”漪乔见太皇太后神色稍慰地转头就要对祐樘说什么,忽然话锋一转,接着道,“只是,从陛下方才所言不难看出,此事似乎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恕漪乔直言,还是查一查,不要那么轻率的好。”

“皇后是疑心那血是假的么?那不如给她验个身,”周太皇太后说着便转头对身旁的一个宫女吩咐道,“叫她们进来。”

那宫女领命而去后,不多时便进来了几个年纪约莫四五十的老嬷嬷。

绿绮听到周太皇太后命这几人给她仔细验验身,给自己顺气的动作滞了滞,随后便又恢复了方才的样子。只是她刚刚险些命丧黄泉,着实被吓得不轻,到现在都没缓过来,腿软得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最后竟生生被几个嬷嬷给架了出去。

“若是验出来,证实她确被樘儿临幸,皇后当是知道要如何吧?”周太皇太后冷着脸看向漪乔。

漪乔在心里苦笑:太皇太后这明显是有备而来的,眼下这是要逼着她这个大老婆表态,好生安顿准小老婆么?

她心里压抑,这会儿一个字都不想说。可是看太皇太后这个咄咄逼人的架势,缄默不语肯定是不行的。漪乔咬了咬下唇,正要开口,却忽听得祐樘对那两名彤史冷声道:“你们可以回去了,权当没有来过。”

那两名女官早就感到被夹在皇上和太皇太后中间真是难熬的很,正要如释重负地领命退下,却又听到太皇太后喝令道:“我看谁敢走!”

她回头对祐樘道:“樘儿,你如今遣走彤史是何意?况且你方才不是也说了要查清楚么?我差人给她验身尚未完毕,你怎就开始下令……”

“孙儿方才还说了此事没有必要,”祐樘迅速出言打断她的话,“大概是皇祖母没有明白孙儿的意思——孙儿所说的查清楚只是要还自己一个清白,不想我和乔儿之间有任何嫌隙,仅此而已。退一步来说,就算她真的破身了,也断然没命去领赏谢恩。”

“樘儿你!”

祐樘嘴角勾起的笑显得意味不明:“给皇帝下迷药趁机爬上龙床,难道这样的宫婢不该死么?若还要令彤史记上一笔并加以封赏,那这后宫日后岂不是乱了套?皇祖母以为呢?”

漪乔一惊——他中了迷药?怪不得他方才会站立不稳……

太皇太后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复又沉着脸道:“她一个宫婢怎敢给皇帝下药?樘儿方才不过是倦了来此歇息一下,想来是因着连日劳顿误以为中了迷药。”

“孙儿自己的身体自己难道不晓得么?且她一个喈凤宫的宫女是如何出现在清宁宫的寝殿里的?若不是她下的药,那么,”祐樘见太皇太后寒着脸不说话,面上的笑越加别有深意,“莫非皇祖母要孙儿相信是皇祖母下的?给自己亲孙儿下药,帮着外人得志、帮着外人离间自己孙儿和孙媳?这好像有些不可思议呢……”

周太皇太后被他这话一激,突然怒道:“够了!是我下的又如何?我哪是在帮外人,我是在帮你!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登基三年无嗣,后宫竟然还是虚设!当初就说三年丧期间纳妃不宜遽行,如今过了丧期还是不宜遽行!你当我不知道外廷为这事嚷得多凶?你身为一国之君,让臣子们怎么看你!什么不宜遽行,你还不是为了这个女人?!我看你就是年轻气盛,被她迷了心窍了!你是要活活气死我是怎样?凭你的身份,想要多少美色没有,你能不能从她身上移移眼!你非要为了这个善妒的害得你断子绝孙才甘心是不是?!”

“皇祖母不要那么说乔儿,”祐樘面色猛地一沉,“是孙儿自己不愿纳妃,不关乔儿的事。”

“不关她的事?她要真是个贤德大度的,就该主动张罗着往你身边添新人!我看她就是小家子气,不明事理!”

“乔儿自嫁入我皇家,三年来,哪处不是尽心尽力?这后宫也一直都是乔儿在打理,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皇祖母始终都看不到她的好,始终都揪着她没有为皇室添丁这一点为难她,皇祖母扪心自问,如此是否有失公允?”祐樘眸色一敛,毫不退让地迎视着自己祖母喷着火的目光。

周太皇太后一时无话可说,阴着脸看着自家孙儿。

正在此时,刚才离开的那几个嬷嬷验身完毕,将绿绮带了回来。她现在终于恢复了一些,跟在几个嬷嬷的身后行了礼之后,便暗暗将目光投向了漪乔。

那几个嬷嬷回禀说,绿绮确实已非完璧之身,那血也的确是落红。而且据她们看,应确是刚破的身无误。

漪乔无意识地攥了攥拳头。

周太皇太后见祐樘若有所思地审视着绿绮,以为他是在怀疑那几个嬷嬷跟她提前串通好了说辞,不由铁青着脸道:“这是大事,我岂会作假?此前我已经留心找人给她查验过了,她进来服侍之前确实是处子身——对了,皇后方才都未说要如何安排呢。”

明明殿门关得严严实实,殿内的熏炉也燃得极旺,可漪乔还是觉得身上发冷。她自进来后便没说过多少话,如今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点飘:“依例,后宫中人一朝承天眷,次日报名谢恩,内廷即会以异礼待之,得幸者亦可等待封拜……”

“乔儿。”祐樘忽而出声,和声唤她。

这是自她进殿之后,他第一次跟她说话。

凝眸深深地望她一眼,他松开扶着柜子的手,步子虚浮地一点点向她走去。

殿中侍立着的宫人们见陛□体摇晃不稳,本想上前去帮忙,可是忌惮于他刚才的威势,一时竟都犹豫着不敢动。

虽然生着气,可毕竟那是最疼爱的孙儿,周太皇太后看不下去了,冲身边的宫女沉声喝道:“你们都是死人么?!”

几个宫人正要挪步,却见他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只朝着这边抬了抬手,示意她们都不准上前来。

众宫女竟没一个敢动一下的,也不敢看太皇太后,只得硬着头皮低下头装死。

漪乔的目光一直都胶着在祐樘身上,此刻的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她犹豫再三,见他身子又是一个不稳,当下不假思索地疾走几步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他试着去握她的手,见她没有抗拒的意思,才轻轻包覆住,继而冲她淡笑道:“乔儿不必理会此事,等我回去歇息一下,便即刻派人去查。至迟明日,便会有结果。”

绿绮垂首站着,目光往祐樘这边瞟了瞟。『*首*发』

“樘儿,你还有什么可疑惑的?居然还要查,”周太皇太后面上的不豫之色愈重,“而且,这后宫之事,你亲自介入,恐有不妥吧?”

“不如交给漪乔吧,”漪乔静默许久之后突然出声,扶好祐樘后,才转向太皇太后,“陛下既然一定要查,说明事有蹊跷。后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漪乔身为皇后出面理清,也是责无旁贷的。”

她的提议合情合理,况且周太皇太后也知道,就算她不答应,自家孙儿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索性应了下来。

绿绮一直都在暗中注意皇后的举动。皇后今日的表现其实让她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她就算是没有当场“捉奸”,但看到那个场景也会反应激烈地跟陛下闹起来,结果却什么都没有。然而,这样更可怕。

这要么说明皇后笃定陛下不会给她名分,要么说明她从一开始就相信这不是陛下的本意,认定是她在捣鬼,所以引而不发,就等着找机会收拾她。

那么这种情况下,她落到皇后手里,能有好果子吃么?

漪乔吩咐一旁的宫人,将绿绮带到前殿去,让守在那里的叶蓁将她带回坤宁宫。

绿绮见几个宫女面色不善地来押她,咬了咬牙,突然冲到太皇太后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怯生生地央求道:“太皇太后,奴婢今日得蒙圣顾,已是莫大的福气,实在不敢奢望什么赏赐名分,只求平静度日。如今又要劳烦皇后娘娘出面,奴婢着实惶恐!求太皇太后放奴婢回去,将来无论怎样,都绝不敢再来打搅诸位主子……”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处,说着说着居然哽咽了起来,然而她好像又在苦苦压抑着,伏在地上不敢哭出声。

祐樘轻轻蹙了蹙眉。

周太皇太后原本有些不耐,但听到她后来的话,突然想起一件事,抬眼看向漪乔:“皇后莫要苛待了她,万一她经此一次怀上了龙嗣,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漪乔瞟了绿绮一眼,突然一笑:“这是自然。”

太皇太后并未收回成命将她放回去,不过这已经达到了绿绮的目的——她知道自己躲不过,方才那样不过是想要太皇太后的一句话当护身符。而抓住太皇太后急于抱上曾孙的心理,也是她之前就盘算好的。

周太皇太后前阵子染的病原就没好利索,如今又这么一番折腾,便有些倦了,当下就要去歇息。

祐樘望着自家祖母的背影,原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又把话压了下去。

殿内只余他们二人,漪乔一时觉得莫名地局促。她略垂了垂眸,问道:“你用午膳了么?若是没有的话……”

“乔儿,你可生我的气?”

“为什么要生你的气,要生气也是气愤她的无耻,”漪乔仍旧垂着眸,“你中了迷药,身不由己。我相信你。”

“我……我醒来后查看了一下,我只是外着的衣服凌乱,内里的都还好好的。而且,我所中药量并不大,如果真的……我不可能不被搅醒,这些都是疑点,”他望着她的目光紧了紧,“故而,我猜应该什么都没有,乔儿别多想——要不,我即刻就安排人暗中查一下,好不好?”

“不用了,既然我揽了过来,就会自己去查。你也说了你觉得什么都没有,那这也算是还你清白,”漪乔言及此,忽而抬眸看他,“不过就算是我不想看到的结果,我也要亲手理出来。”

他的眸光微微闪烁:“那若此事是真,乔儿是不是……日后都不理我了?”

“你多虑了,”漪乔打量了他一番,忽然淡淡地道,“我叫宫人们进来为你更衣,你先回乾清宫休息吧。我来之前让他们热着午膳,以备着你未用膳。我等会儿就直接回坤宁宫了。”

祐樘注意到,她用的是“回”,回坤宁宫……她这是要跟他分开么?

漪乔又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出去叫人进来。然而她刚转过身还没迈动步子,就感到他从背后抱住了她。她的身体僵了一下。

“可是,”祐樘拥着她不放,趴在她的肩头低声道,“乔儿答应了要和我一起用午膳的。”

她踌躇了一下,伸手拉开他:“我没什么胃口,想先去办正事。”言毕,她便径直出了寝殿。

祐樘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慢慢拉伸,眼眸中积蓄的思考之色逐渐沉淀下来。

漪乔一回到坤宁宫,尔岚就迎上前跟她行礼道:“娘娘,全都按您说的准备妥当了。”

漪乔微微点头,随即就在尔岚的引领下来到了一间耳房内。这里除了恭候多时的叶蓁以外,还有两名模样老成持重的嬷嬷。

漪乔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绿绮,吩咐身旁随侍的几名宫女:“把她带进来,再给她验一次。”

虽说她也知道太皇太后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作假,但总是自己亲自安排人再验一次才更有说服力。

约莫一刻钟之后,耳房的门才从里面打开来。两名嬷嬷迟疑着走到在门外等待的漪乔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斟酌着道:“娘娘,她……确已破身。”

“多久的事情了?”

其中一个嬷嬷答道:“应是刚破的。奴婢还特意将她浑身上下都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有什么划破的口子,她衣衫上的血迹确实是处子血。奴婢们给她验身的时候,她还总是皱眉喊疼,奴婢瞧着似乎也不像是装的。还有就是……”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对着漪乔附耳压低声音道:“她的亵裤和□上还残留着少许秽物。”

漪乔神色一凛。她命那两名嬷嬷退下,随即问叶蓁道:“那两人当真可靠?”

“回娘娘的话,那两位都是奴婢平日里相熟的,是知根知底的人。且之前都是多次负责给选进宫的淑女们验身的,不会有错。”

叶蓁虽然年岁并不是特别大,但却是一宫管事,做事应该是比较稳妥的。可漪乔仍是不甘心相信目前的种种迹象都在指向的那个可能。她沉吟片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沉声道:“去宣太医。”

她也不确定中医能不能检验出是否是处|女,只是隐约记得以前在哪里看到过,说短期内的破身,中医的望闻问切是可以诊察出来的。

由于雪刚停路不好,漪乔如坐针毡地等了半晌,才看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太医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漪乔心里烦乱,便开门见山地问那太医道:“你能查探出女子是否处子之身么?”

那太医愣了一下,随即想了想答道:“禀娘娘,臣顶多能看出近日内下元是否有伤破,没有十成的把握。且若是破身已久的,是诊断不出来的……”

“这样已经足够了,你随本宫过来。”

漪乔将太医领入耳房内,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靠在墙角的绿绮:“给她诊察一下。”

那太医即刻会意,忙点头应是。

他先给她切了半天的脉,随后又是观面相又是看舌像地忙活了许久,才最终起身,朝着漪乔恭敬地回禀道:“娘娘,臣方才已经细细地诊看过了。她的脉象尺部浮芤略细,而至数大致正常,兼以面相和舌像来看,她的下元近日定有伤破之症。”

“你所说的近日大约是多久?”

“若果真是破处,此脉象可持续数日,呃……大概四五日左右。”那太医思忖着道。

漪乔遣退了太医,木着一张脸重又回到耳房内。

她原本存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希望那落红是假造的,可是从宫中嬷嬷和太医的判断里都可以看出,绿绮确实破身了,而且是新近破的身。而太皇太后就算是再急着给自己孙儿安排临幸的宫人,也断然不会疏忽大意找一个不清白的,所以她说之前曾经给绿绮验过身的话,应该不是假的。

那么,难道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么?难道祐樘真的在昏迷中被她……

漪乔突然感到头疼得很。

“皇后娘娘,眼下是否可以放奴婢回去了?”绿绮一副畏缩的样子看向漪乔,然而言语间却并无惧意,反倒透出些得意来。

直觉告诉漪乔,这件事背后一定是绿绮在搞鬼。她在清宁宫的时候就觉得她不对劲,从刚才一直忍她忍到现在,尤其一想到她很可能用卑鄙的手段染指了她深爱的丈夫,她心头的火气就噌噌地直往上窜。

漪乔盯着她的目光凌厉如锥,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猛地伸手揪住她的衣襟,寒声道:“你这是在向本宫挑衅么?”

绿绮怯怯地看向她:“奴……奴婢哪敢……”

“本宫告诉你,休要以为有太皇太后的话在,本宫就不敢把你怎样,”漪乔冷笑一声,“本宫一早便看出你心思不简单,想来此事是你谋划已久的吧?你借着太皇太后想让陛下纳妃的心思,跑去毛遂自荐,撺掇太皇太后给陛下下药,本宫猜的可对?不然,你身在喈凤宫,怎会搀和进这件事里?”

“奴婢……奴婢只是随着主子们一起去清宁宫之时,恰巧被太皇太后看见,大概……大概那时候太皇太后就动了心思要给陛下安排……”绿绮缩着脖子,声音越来越低。

漪乔一挑眉:“那你的运气还真好啊,太皇太后居然没有紧着自己身边的人挑,倒是选中了一个别宫的。看来她老人家是看上了你的胆色,知道你胆大能包天,敢冒着死无葬身之地的危险染指陛下。”

“奴婢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宫婢,不敢有非分之想,”绿绮一脸哀求地看向漪乔,“奴婢绝对不敢跟皇后娘娘争什么,只求安稳度日,求娘娘……”

“听你这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本宫要把你怎样呢,”漪乔讥讽地看着她,“跟本宫争?你是不是也太高看自己了?”

绿绮垂下眼,暗暗咬了咬牙。

“你方才那话,是在暗指你可能会怀上陛下的孩子么?你尽可不必操心这个问题,还是先想一想你能不能活命吧!你很聪明,知道去利用太皇太后的心思寻求庇护,可你有没有想过,不管此事查出来的结果怎样,你都没有好下场。就算本宫不处置你,你觉得,陛下会放过你么?你那是在折辱他你知不知道!”

漪乔一想到她在他昏迷的时候对他做的那些龌龊事,心头又是一团火起,揪住她衣襟的手狠狠一收,怒不可遏地道:“你还能再无耻点么?!没有非分之想,你说这话都不怕咬到舌头!陛下也是你能碰的么?你找死!你也不用装出一副怯弱的样子,能干出这等事的人,胆子能小到哪里去?你装什么可怜!”

“娘娘又何必为难奴婢一个婢子,奴婢怎样是小,娘娘失了身份是大。若被宫中人瞧去,恐会有损娘娘贤德的名声,令人想起当年的万氏……”

“你省省吧!陛下不是先帝,本宫也不是万贵妃。而且,你这是要拿纪太后自比么?你想富贵想疯了吧,”漪乔看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忽然一笑,“本宫是皇后,你是宫婢,要为难你又怎样?有本事,你捞个妃子当当?”

绿绮不做声,只是她袖子里的手指已经攥得骨节泛白。

虽然口舌上占了上风,但漪乔越往深处想越气愤。她记起自己从前学散打的时候,曾经专门学过怎么用力,瞬间眸光一沉,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随即拿出练实战时的手段,运足了力道将绿绮狠狠甩了出去。

虽说漪乔仍觉不解气,但她不想继续跟她耗在这里。她现在心里猫抓一样难受,还是不愿相信那个看起来很像事实的可能,所以她想从头到尾将此事梳理一下,没准儿能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她相信祐樘是无辜的,但她心情极其复杂,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他,犹豫之下,她选择留在坤宁宫,暂且不回乾清宫。

晚膳时分,祐樘驾临坤宁宫,原本似乎是要开口问她什么,但见她脸色不怎么好,又止住了话头。

“我听说乔儿晌午都没有用膳,晚上这一餐可不能再省掉,就算没有胃口也多少吃点。”祐樘斟酌着对她道。

漪乔转眸看向他:“你还不是也没吃东西。”

她见他静默着不说话,轻叹口气道:“我想知道事情的经过——你去清宁宫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祐樘沉吟一下,将事情的前后原原本本地跟她陈述了一遍。

原来,他到达前殿的时候,发现太皇太后不在,有宫人跟他说太皇太后让他稍等一会儿。他刚坐下没多久就感到恹恹的,原本以为是身体不适所致,可后来发现事情不对。他集中起精神,洞悉到原来是熏炉里掺了迷药。但那时候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他很快陷入了昏迷。等到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旁边是衣衫不整、下|身带血的绿绮。

“我没想到皇祖母会给我来这一招,所以没有防备。不过由于我后来有所察觉,所以所中的迷药剂量不多。这种状况下绿绮是不大可能得逞的,因为我一定会醒过来。而我后来检查的时候也发现我贴身的衣物并没有被人动过的迹象。”祐樘回想着分析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

“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她费了那么大的周折,为什么要功亏一篑?而且她也确实不是完璧了……”

“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直接严刑拷打审问她,但是那样的话,会被人疑心是屈打成招,这事就说不清了。所以怀疑归怀疑,还是要找出证据。”

“这是当然,不然太皇太后那边也不好交代。我看从她嘴里是问不出什么的,我打算明天去一趟喈凤宫。”

“嗯,从侧面入手也好,”祐樘说着,迟疑了一下,才重又开口,“乔儿要不要和我一起用晚膳?呃……我特意交代尚膳监,多做了好几样乔儿平素喜欢吃的菜肴,另外,甜食房新做了些小点心,乔儿要不要尝尝?”

漪乔轻轻摇了摇头:“你快去用膳吧,我饿的时候自然会传膳。隔日你还要去南郊检视牺牲,先养好身体再说。”

她见他应了一声后,仍是站着不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问道:“还有事么?”

“乔儿今晚……不回乾清宫了么?”他犹豫着问。

漪乔抿抿唇,思量片刻后道:“嗯……暂且不回了。”

那话里的暗示,祐樘岂会听不出来。

他眸光闪动,苦笑一下:“乔儿不会是嫌弃我吧?”

漪乔笑笑:“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想先回这里住着,过段日子就好了。”

祐樘抬眸凝视她良久,忽而淡淡一笑:“我看乔儿是为了赢那个赌吧,在这里独住三四个月,你就稳赢了。”

“我有那么耍赖么?”

“嗯,不是那么耍赖,也就是说,乔儿想小耍赖一下。”

“用不了三四个月那么久的……”

“那就是三四日了?”

漪乔低着头:“或许吧……”

她话音未落,就陡然感到他的气息一近,紧接着她整个人都被他带进了怀里。

“虽然我仍觉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我明白乔儿心里的感受,”他轻轻地在她的发间落下一吻,“我给你时间。”

漪乔静默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祐樘回到乾清宫之后,简单用了膳,又将一大摞的奏章全都批完,已经是二更天了。他仍旧没什么困意,在灯火下枯坐了一会儿,起身打开了暖阁的窗子。

一阵强劲的冷风迎面袭来,他也没有闪避,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厚厚的积雪。大片大片厚沉的银白绵延铺陈在整片大地上,映得苍穹也亮了几分,倒似是要破晓了一般。

由于暖阁里本身就温暖得紧,加之窗户关的久了,陡然打开窗子倒也未觉多冷,反而令人产生一种透了口气之后的清明。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暗影。

“主上有何吩咐?”

银衣人见他许久不开口,只好又硬着头皮问了一遍。

祐樘负手立在窗前,没有收回放在窗外的视线:“去查一下绿绮的那件事,看她捣的什么鬼,要尽快。”

“是。”

其实他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只是需要证据的佐证。或许漪乔随后也能查出真相,但是他想先知道结果。虽然她不让他插手,但是他当时可并未答应下来。

他从一开始就直觉绿绮没有得逞,但毕竟那也只是他的推测而已,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他不愿做出一丁点对不起她的事情,否则他的心里一定会有负疚感。即使那并非出自他的意愿,即使她相信他是无辜的。

次日,漪乔早早地就起身去了喈凤宫。

然而,说是起得早,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昨晚根本没怎么睡。本来早早地躺到了床上,可是数了几千只绵羊也没睡着。后来干脆爬起来给墨意写材料,可她心不在焉的,总是写错公式画错图,也不知道毁了多少张粉蜡笺。最后她索性撂下笔又爬回了床上,继续干瞪眼。朦朦胧胧间睡了一会儿,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就醒了,然后一骨溜地就爬了起来,倒也没有了赖床的兴致。

喈凤宫她并不常来,这里住的太妃们她都不熟悉,很多人她之前连见都没见过。以前做太子妃的时候她经常跑的地方也就是仁寿宫和坤宁宫,去给当时还是周太后和王皇后的两位长辈问个安什么的。

祐樘登基之后,为了报答先帝的废后吴氏在他幼年时给予的帮助,特意将之接出奉养。这个当初只做了一个月皇后便被废掉而长期幽居冷宫的吴娘娘,由此终于得以重见天日。漪乔回来之后,也会时不时地去探望她一下。不管吴废后当年是出于怎样的目的,她总是帮过祐樘,光是凭着这一点,漪乔就对她心存感恩。

而她这次前往喈凤宫调查绿绮的事情并不想外扬。因为不管最后的结果怎样,昨日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听尔岚说,祐樘已经交代下去,要昨日在场的宫人们不得传扬。而为了掩盖目的,她只能借着探望的名头。

然而吴娘娘住在喈凤宫旁边的哕鸾宫,毗邻仁寿宫。为了周全起见,漪乔先去看了王太后,然后由南往北依次去了哕鸾、喈凤二宫。

去到喈凤宫后,漪乔见到了祐樘的六妹。她在她母妃岳氏的示意下,怯生生地跟自己这个皇嫂见了礼。托先帝的福,祐樘的弟妹甚多。这个幺妹和除她皇兄以外的其他兄弟姐妹一样,同样是先皇厚积薄发的产物。

在众多的小叔和小姑中,漪乔接触的最多的就是朱祐杬,而他现在已经出府不在皇宫里了。剩下的都比较生疏,何况大多数都还是小孩子,有的甚至才刚断奶,也不可能有什么接触。

祐樘的这个小妹她也只见过几次。在她的印象里,这个小姑娘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不爱说话。而她今日注定要当一回狼外婆了。

漪乔提前了解到绿绮之前服侍的是静太妃和这个小长公主,既然绿绮是随着他们一起去的清宁宫,那么想知道当时有什么异常还要去问当事人。

漪乔找理由将小长公主单独领了出来,一路上跟她说了好些有的没的,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僻静的后院。

“皇嫂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漪乔突然俯下|身,朝她笑道。

小姑娘好奇地仰脸看她,慢慢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几天前去清宁宫看望皇祖母的情景么?是不是有一个叫绿绮的宫女随着你和母妃一起去的,”漪乔思忖了一下,“她当时的表现可有什么异常?”

小姑娘摸了摸脑袋上厚厚的貂皮帽,想了想,声音软糯糯地道:“记得,母妃提早好几天就跟我说要去看皇祖母了。原本薛姑姑是安排焦尾跟着的,可是后来不知怎的变成了绿绮。嗯……后来……后来就……就没了。”

漪乔有些哭笑不得,试着唤起她的记忆:“真的没了么?你再仔细想想。比如到达清宁宫之后,绿绮有没有什么出格之处?皇祖母有没有单独和她说话……”

“我想起来了,”小姑娘眼前一亮,“我们走的时候,绿绮跟母妃说她落了一样物件,一定要回去捡。母妃当时心情不好,没多计较,就准了。然后她就去了好久好久,我记得我们都到了喈凤宫了她还没赶上。皇嫂,这个算不算?”

漪乔摸摸她的头:“算,当然算。那之后呢?”

“之后……之后就……真没了。”

“你说的已经很有用了,”漪乔微微一笑,蹲身在她面前,“咱们商量一件事——今日皇嫂问你的话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好么?嗯……为了奖励你呢,皇嫂带了一些小玩意儿,等一下让人拿给你,好不好?”

她眨巴着眼睛看向漪乔,点点头:“好,知道了,我不告诉别人。”

漪乔又和她说了会儿话,正要带她回去,却见她嘟着小嘴,犹豫着拉了拉她的衣袖:“皇嫂,你以后还来么?”

“你希望我来么?”

“当然希望啦!皇嫂人长得好看又和善,还知道好些新奇东西,不像母妃,每日除了念佛就是苦着一张脸,下人们也只会闷着头做事,都没人陪可儿说话……”她说着沮丧地垂下了头。

漪乔被她说得有些惭愧,讪讪地笑了笑,俯身耐心地安慰了她一阵子。她心里暗暗感慨自己还真是有孩子缘,从当初的朱祐杬到现在的可儿,都是没几面就跟她混熟了。

从喈凤宫回来后,漪乔吩咐叶蓁,找个借口将和绿绮同住在一起的焦尾和秋桃以及喈凤宫的管事宫女薛芸叫过来。

她将可儿和静太妃去探望太皇太后那日的情况仔细地向薛芸询问了一遍,薛芸一一小心答过后,又观察着漪乔的神色,陪着笑道:“娘娘,可是绿绮那个贱婢冲撞了您?奴婢听闻她不知道为何,昨日去了一趟清宁宫之后就没回来。那个贱婢成日里摆谱摆得跟个主子似的,奴婢猜她就不会有好下场……”

“好了,你先下去吧。”漪乔打断她的话,又叫来了秋桃。

然而漪乔问了半晌,并未从她那里得到什么线索。

秋桃见皇后沉吟着不说话,壮了壮胆子,不安地小声开口道:“敢问娘娘,绿绮可是犯了什么事?不会是……”

漪乔忽而抬眸:“不会是什么?”

“不会是她偷拿了太妃们膳房里的藕粉吧?可那也不对……”这个顶多是手脚不干净,况且藕粉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怎会惊动皇后娘娘?秋桃心里暗想。

漪乔疑惑道:“偷拿藕粉?她要那东西做什么?”

“是……那日恰巧被奴婢撞见。奴婢当时也问了,她说近来总是食欲不振,想喝点藕粉试试,还让奴婢千万别声张出去,不然薛姑姑一定不会饶了她。”

食欲不振犯不着冒险去偷拿藕粉吧?漪乔微微蹙眉。

秋桃原本想为绿绮求求情,但见皇后的反应,似乎不是因为这件事传唤她,犹豫之下也就闭了口。

其实漪乔主要想审问的人是焦尾。因为她知道焦尾平日里和绿绮走得最近,而且她胆子小,要从她嘴里套话应该不是难事。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她最抱希望的人却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能提供,只会跪在地上不住地发抖。

漪乔终是不甘心,于是只将薛芸和秋桃放了回去,把焦尾扣了下来。

她今日询问得来的信息算是印证了她的猜想。她现在已经基本可以梳理出整件事情的大致轮廓了——绿绮处心积虑地寻找机会接近太皇太后,然后利用太皇太后想让祐樘纳妃的心思说服她给祐樘下药,借此开个先例,而她经此之后,也就有机会捞个名分。

只是,关键在于她到底是否真的得逞了。当时只她一人在场,如果有目击者就好了。漪乔揉了揉额角,打算明日去事发的那处寝殿看看。

翌日一早,她原本是要去看看今日要前往南郊的祐樘的,但是出了交泰殿才知道他已经出发了。她望了望刚亮起来的天色,心道他怎么走的这么早。

漪乔估摸着太皇太后起了才动身去清宁宫。她知道祐樘当时暂且将那处寝殿封了起来,不许宫人内侍进去,所以如果有什么蛛丝马迹的话一定还保留着。而她在查看现场的时候,忽然想起秋桃的话,于是着意找寻看看有没有掉落的粉末之类。然而一番忙活下来,除了床上零星的血迹,也没有什么发现。

是她做得太滴水不漏了,还是事实就是她看到的那样?漪乔突然有些迷惘。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游移,忽地定在了床边被单上已经干了的点点血迹上。那里的血迹颜色很淡,而且都是很小的一团。而且看样子不像是滴落上的,倒像是……抹上去的。

抹上去的……抹上去的?漪乔脑中骤然灵光一闪,猛地瞪大眼睛,心中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正在此时,忽见两名宫女走进来,朝她行了一礼:“参见皇后娘娘。”

“你们是前日在这里当值的宫人?”

两宫女齐齐应是。

“那前日陛下在此歇息时,除了绿绮,还有何人进来过?”

两人低着头互望一眼,似乎有些尴尬:“那日太皇太后特意安排了那个宫女进来服侍,谁敢来打扰……”

也是。她似乎问了个多余的问题。漪乔叹口气,正要让她们退下,其中一个宫女踟蹰了一下,忽然问她道:“娘娘,进来送茶水算么?”

漪乔在清宁宫待了一个时辰才回到坤宁宫。她一回来就吩咐叶蓁将有关焦尾的所有情况整理一下,然后呈给她看。焦尾原就是坤宁宫的宫女,要调她的资料对于叶蓁这个坤宁宫管事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随后,漪乔命人将焦尾带到了一处偏殿。她看着叶蓁拿来的资料,心里就是一阵叹息。不过不耍些手段,她是不会老实交代的,她只能用不厚道的法子试试了。

漪乔看着跪在地上的焦尾,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前日可是和绿绮一道去的清宁宫,还曾经进到陛下所在的寝殿去送茶水?”

焦尾一惊,暗道皇后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一点。虽然不想回答,可她也不敢扯谎,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是……”

“你可看到了什么?”

“奴婢……奴婢是一开始就进去的,什么也没看见,把茶水送进去就出来了……”

“那本宫问你,你为何会随着绿绮一起去?”

焦尾嗫嚅半晌才道:“绿绮姐说太皇太后这次叫她去是有要事要做,她心里害怕,让奴婢陪着……”

“一派胡言!本宫赶去寝殿之时你早就已经离开了,要陪着她怎么不陪到底?而且清宁宫那么多宫人,怎就轮到让你进去送茶水?你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奴婢……奴婢不知道……”焦尾抖着嗓子道。

漪乔面色微沉,又问了她好几遍,她仍是摇头否认。如此一来,她刚才的准备就派上用场了。如果她使出这一招都还不管用,那焦尾大概就是真的不知内情了,她也只能将她放了另寻突破口。

“你真的不晓得?你就不怕本宫对你大刑伺候?”

焦尾咬着嘴唇,伏在地上不出声。

漪乔看她的反应,好像还真的不怕她对她动刑。她暗暗叹口气——看来,今日这恶人她是做定了。

“你不顾你自己,那你的家人呢?”

焦尾猛地抬起头。

漪乔又看了一眼资料上的内容,缓缓出声:“你叫王女儿,家中尚有年迈的爹娘和年幼的弟弟。爹娘年老多病,再加上一个幼弟,无力维持生计。你平日里应该没少偷偷往宫外捎银钱贴补家用吧?你想过没,若是你出事了,他们怎么办?而且,万一本宫看你这么不听话,一个气儿不顺,迁怒到他们头上的话……”

“娘娘!不关他们的事!求娘娘千万别……”

“那你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回头事情水落石出了,你正好将功补过。”

焦尾低着头苦着脸,似乎仍在犹豫。

漪乔在自己面前扫视一圈,没找到趁手的东西当惊堂木,于是只好拿手拍了一下桌子,板着脸沉声喝道:“绿绮若是真的有什么错处,你这样就是在包庇她!别以为本宫是在吓唬你,到时候连累家人,你就哭去吧!”

焦尾吓得一个激灵,带着哭腔道:“娘娘,奴婢招……其实,其实绿绮她是……她是自己破的身……”

天哪……这种事情她也能干的出来!

漪乔倒抽一口凉气——她刚才灵光一现的猜测居然撞对了。她瞬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奴婢送去的……也不是茶水,而是烧开的热水。绿绮知道太皇太后一定会在她进去前给她验身,她没法端热水进去,就让我跟着,给她送进去……”

“她要热水做什么?”

“她怕事情不成,为防万一的,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奴婢进去的时候,她说陛下似乎昏迷的并不沉,她给他解衣的时候,都觉得他似乎快要醒来了,吓得她都不敢去碰他里面的衣服。她当时害怕陛下突然醒过来会直接杀了她,于是索性自己戳出落红,给自己破身……然后为了更加逼真不露馅儿,她用沸水泡了藕粉,等到凉下来之后,就涂在身上和衣服上,假充秽物。虽然不是特别像,但是等到陛下自己醒来,也差不多干掉了,分别不是很明显,况且一般也不会有人想到这一点……”

“可她怎么对你这么放心,居然都告诉了你?”

“奴婢去送热水的时候也不晓得她要如此,是她临时告诉奴婢的……说奴婢已经和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将来若是有人问起,也绝对要守口如瓶,不然……将来上面怪罪下来……”焦尾说着说着就抽泣起来。

漪乔直到此刻心里都是震惊不已。她知道绿绮是个有心计的,也知道她敢冒险敢赌,但是没想到她这么大的胆子。而且话说回来,她对自己可是够狠的,竟然自己给自己破身。

她当初第一次的时候,疼得浑身颤抖冒冷汗,可能也赶上这个身体娇弱一点,最后直接扛不住昏了过去。可是绿绮居然……她是怎么下的去手的?

不过不管怎样,现在事情总算是水落石出了,漪乔长长地舒口气。回想起来,她真是佩服祐樘的洞察力,绿绮把假象造得那么逼真,一般人都会认为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吧?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已经过了饭点儿了。漪乔眼下也不饿,就是这两日缺乏睡眠,乏得很。于是她干脆也没有传膳,吩咐尔岚若是陛下从南郊回来就叫醒她,然后就去休息了。

她这么一睡就睡到了落日时分。她见这个时候都还没有人来叫醒她,暗想难道祐樘还没回来?

漪乔正疑惑间,就见尔岚轻手轻脚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不由起身问道:“陛下回来了?”

尔岚见她醒来了,不禁愣了一下。她稍作迟疑,才犹犹豫豫地应了一声。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漪乔转身就要往外走。她现在心里激动,想快点告诉他她已经把事情查清楚了。

“娘娘!”

“怎么了?”漪乔不解地回头看她。

“呃,您是不是应该先把这边的事情解决了再去……那个绿绮怎么处置?还有焦尾……”

漪乔笑道:“没事,不急,她们又跑不了。”说完,提步便走了出去。

尔岚望着她的背影,面上渐渐浮现出一抹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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