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连胜了军中不少将士.正傲气逼人.以为这军中男儿与普通纨绔并无差别.却不防参日连铠甲都未曾穿上.赤手空拳就把她撂倒在地.而姑娘羞恼之下屡败屡战.最终一个不小心跌在了参日怀里.
她的发间带着淡淡女儿香.
方静秋从宫中女子口里听來的.就是这样一个传奇的故事.故事里的男子武艺高强样貌邪美.故事里的女子英丽倔强.不像她.初遇他时小心又谨慎.脸上泪痕未干.
传言并不仅是传言.姑娘名唤蔡琴.大庆国骠骑将军蔡焕的掌上明珠.端午节.参日将回到宫中.立她做了侧妃.并特特赐了个英字作封号.
方静秋也是听过的.有一回她听说参日时常头疼.便选了枸杞子山楂陈皮并干菊花水煎给他送去.走到他平日处理政事的屋门前.却听得里头传來女子的咯咯娇笑.紧接着是他甜到腻的声音:“英娘.有你真好.”
“是吗.我有多好.”蔡琴声音中依旧带笑.听不出分毫扭捏.
“你于我.有如卓文君之于司马相如.”
“那王妃呢.”
“有如孟光之于梁鸿.”
方静秋自此开始流连佛堂.白日诵经.夜间观星.一册《金刚经》.被她翻來覆去的念了两年.两年里她了解的事情不多.只是水墨时不时带來些消息:譬如凤华出嫁了.譬如.蔡琴有喜了.
而她只托水墨送去了一盏送子观音.
门外脚步声匆匆來去.宫人们的耳语能将方静秋敲出的木鱼声都盖过去.她手中佛珠一颗颗捻过.等到暮色渐晚.她方才唤了水墨进來:“英妃的孩子生下來了.”
水墨面露难色:“稳婆说.英妃娘娘非要等着王爷在身边才肯生孩子.是以现今的情况.十分凶险.”
“哦.参日不在.”
“王妃.”水墨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王爷三月前便去了四方城.”
远处却是敦和太后喜气冲冲地走了出來.见着方静秋.脸色更为和善.她向对着菩萨拜了拜.又起身牵起方静秋的手:“闻喜果然沒让哀家失望.是个宽容和善的人.今次琴儿为参日生下长子.哀家不会忘了你这一功.”
“母妃说笑了.闻喜何曾为英妃做过些什么.长子既是由英妃生下.自然也由英妃抚养.闻喜并不会多要求什么.”她恭顺回答.
夜间星空闪烁.方静秋爬上楼顶.对着那一片星空仰望许久.手中指法变幻.星子在眼眸中乍然移位.星芒明灭.闪现出的场景.已不算太远.
水墨抱着件披风爬上楼顶.绕着她的肩将披风围好.问道:“王妃若是觉得委屈.就带着水墨回皇城去吧.皇上曾经吩咐水墨好生照看王妃.还特意叮嘱说若是你有了回京的意思.就可带你回去.王妃.你愿不愿意回去.”
“别提他.”方静秋的声音在寂静夜晚显得分外幽清:“如今我哪儿都不想去.藩王宫里我衣食无忧.还有一座佛堂可供参拜.我再不需要别的东西了.”
“可是敦和太后的态度你真不介意.”水墨又问.
“介意.”方静秋却是一笑:“在皇城深宫待了十年.我自然知道她话里有话.蔡琴生了孩子与我有何干系.她这样说.不过是在警示我.让我别打她孙儿的主意.呵呵.真是可笑.这些年她们一直在找我的麻烦.到头來我却成了她们的寝食难安.”
她忽然将头靠在水墨身上.眼神掺杂无尽哀伤:“我曾经珍惜过的人都不在了.只剩下你还守在我身边.水墨.这一回.你不要再出事了.”
水墨却只把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鱼形雕花檀木梳上:“王妃……可是爱上了王爷.”
春夏交接之际.方静秋感染了一场风寒.病情原本算不上严重.却不知为何总也好不了.彼时参日已从四方城赶了回來他的长子满月.要办一场盛大的晚宴.
方静秋强撑着身子在晚宴上坐了两个时辰.脸上的笑也挂了两个时辰.身子的疲倦与昏沉的头脑使得她神色恹恹.正觉困顿.参日将头凑了过來:“累了就去休息.沒人叫你硬撑你就别折腾自己的身子骨.”
她微觉诧异.许久沒和他有过交谈.这一回方才发现.他的声音已经不似从前婉转.而是低沉得像个十足的成熟男人.她一笑莞尔:“谢王爷挂心.”
参日转头逗了逗他那长子.又为座上的英妃夹了好几回菜.又将别过脸來.耳语道:“你先下去休息吧.今夜我到你房里去.”见方静秋面上并无半点欣喜之色.他放柔声音:“我很想你.”
方静秋只起身离去.
散了宴席.参日喝得醉醺醺的.被蔡琴往寝殿里拖.一路上也算拖得顺畅.只是走到一半.参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看了会儿天便一个劲儿地摇头.要了片刻.问蔡琴道:“今晚上沒有月亮.”
“沒有啊.怎么了.”
“今日是十五.竟然沒有月亮.”参日笑道.自怀中摸出把檀木梳放在鼻尖嗅了嗅.摇摇晃晃地离开.蔡琴正欲跟上前.不料奶娘手中的婴孩“哇”的一声大哭起來.奶娘怎么哄都哄不住.待她终于让怀中的小孩子安静了.夜色里已经沒了参日的身影.
参日的手拂过荼蘼花枝.他狭长丹凤眼半睁.一张脸快要贴着花朵.藩地的气候原本并不适合荼蘼生长.她却能让它们开出花來.不知为何.想到这一点.参日心里霎时便不再舒坦.
再往里走了片刻.他踏进院门.“笃笃”木鱼声在耳畔萦绕.夹杂这方静秋诵读《金刚经》的梵音.
“静秋.”他歪歪扭扭推开房门.一下子扑在正席地打坐的方静秋身上.拨开木鱼道:“别敲了.陪我说说话.”
“你有些什么话想说呢.”方静秋温柔的诱导:“你已经很久不同我说心里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