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尽头,何处有净土?何处有香丘?
“我带你走。”简简单单四个字,轻易就平息了我所有的惶恐不安。
许是酒喝多了,脑袋有些疼。我皱着眉头,在沈凌怀中闭上眼睛。
也不知几时,天光大亮,我揉着脑袋,身上血色罗衫沾了酒污。
身边的景却奇怪,是一片苍茫的没有尽头的雾海。摇晃着站起身,使劲拍了拍脑袋,却仍是这样一片苍茫雾海。
苍茫雾海中有细语传来,我循着声音的源头走去。不几时,便闯入了一片芍药花海。重重花影暗牵情,花海边缘是一棵巨大的玉树,树上悠悠垂下两条藤蔓在低处合拢,恰好是一架秋千。
这地方,我好似来过。
有棋子敲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我绕到玉树的一侧,眼前是一桌棋局,棋子自顾自落下,摆放棋局的石桌旁还有一杆长萧,在迷朦雾气中犹自通透。
“是谁?”这情景实在诡异非常,我下意识就要唤出鸟危剑。
石桌前现出人影来,我对面是一位男子,他紫衣暗纹,颦着眉头,似乎是在这局棋里面落了下风。
“叭嗒”一声,棋子落下,男子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微微抬起头,看向坐在我身侧的青衣女子:“到你了。”
而我却在他抬头的刹那,吓得连连退步:“梵……梵央神君?”
“呵,你这个子儿又落错地方了!”那姑娘声音跳脱,颇有几分喜不自胜,“就等着我反败为胜吧,小凤凰!”
梵央但笑不语,拈起一颗棋子:“看好了,这叫以退为进。”
他们怎还能镇定自若?仿佛我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身子忽被大力拉起,推至那姑娘跟前,姑娘浅笑的眉眼落在我眼里,不由又是一怔。
“青璃,你输了。”梵央又落下一子,我的眼又重定在青衣姑娘身上,青璃,青璃神君,怎会与我,八分相像?
正百思不得其解,卿尧自远方走来,他提着我的衣领一番打量:“嗯,这样的打扮倒是与平常不太一样。”
“是你带我来了这里?”我声音微颤,鸟危剑在腰间不安分的晃动。
他垂眸瞥见我的动静,似是不屑:“这样的一柄劣剑,使出来也无多大杀伤力。”
鸟危剑晃得越发厉害,我稳住心神,想起他曾说过我像他的一位故人,于是一番思量,觉得他应该无意伤我:“你带我至此,是为何意?”
“怎么怨我?”他摸着颊上的伤疤一脸无辜:“是你引我至此的,你忘了么?”
见我一脸不解,他先施了个诀镇住鸟危剑的煞气:“阿璃,他们叫你忘了往事,我帮你想起来好不好?”
“阿璃……”我喃喃念着这两个字,“你说我是阿璃……”
“可不是?”卿尧将我的手放在他颊上那道伤疤处:“还记得这道疤么?那时我以为按你与我拜把子的交情,你定不会伤我我分毫。哪曾想你持着止邪剑步步紧逼,杀我魔族数十子弟,还毁了我这一张原本如花似玉的脸。”
我更是受了惊吓:“你你你,你记忆淆乱了吧!止邪上古神剑,是父神取神龙护心鳞片,特特为青璃神君造的。”
他摇头:“阿璃,你就是青璃神君啊!”
剑声穿破重宵而来,天边亮出刺目银光,光线所到之外,万物湮灭,那树下下棋的两人也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手腕被人拽住,整个人被扔至一旁。我呆呆看着孟泽手中长剑挽出剑花,将卿尧逼得退无可退。
“你又坏本君的好事。”卿尧似是叹息:“都怪本君的话说得太过啰嗦。”
“也还算有自知之明。”孟泽语气平静,手中长剑却毫不迟疑刺中卿尧的心脏。
上古的一个魔君,就这么简单的被孟泽给刺死了。我不无钦佩不无叹惋的看着孟泽,正欲恭维恭维他,他却面色一沉,直直向我走来。
恭维的话生生卡在喉里,我咳了一声,小声唤道:“孟泽?”
“怎么穿成这样?”他打量我许久,却迸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不禁扶额,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告诉他实话:“一觉醒来,就这个样子了。”
他似乎是信了,捏了个诀将我的衣裳变成荒羽岛里常穿的那一款,言语仍然温润:“那只蛊虫是什么时候呆在你身体里的?我从前竟没有发现。”
“蛊虫?”顺着他的话语,我望向卿尧被刺的地方,那儿哪还有如花似玉的魔君,左右看去只有一个指甲大小的黑色物体。
“这种蛊虫最擅长揣摩人心,欺骗人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你记住,你是天海二十八岛上的仙君琼落,所有职责,在于打理好荒羽岛上的灵花异果。”孟泽一字一顿,由不得我不听进耳里。
讪讪站在原处,朝那天光盛处望去,:“你的婚事,都准备好了?”
他收剑的动作一缓,轻微点了点头:“刚为赤芍裁量了嫁衣。”
我轻轻一笑:“这样说来,青丘这女儿还嫁得真便宜,连嫁妆都不用筹了。”
“又说这种浑话。”他无奈摇头,像多年前,却又架起一朵祥云,携了我一道飞出这迷离之境。
走着走着我觉得不对劲,这云一直向上,并没有在人间停留的意思。
我看着孟泽的侧脸,迎风而立使得他的长发被托在空中,恰是万年来不曾变过的淡然姿态。
胸怀苍生的人,淡然慈悲的人,也定然,定然了解红尘百态了。
“师傅。”我终于小心翼翼开口,小心翼翼却又十足十的庄重。
“嗯?”他眉头微皱,“下凡许久,倒把规矩学全了?”
我顺从的点了点头,却又觉得那样说话实在别扭:“我还不想回九重天。”
身下云朵静止于空中,孟泽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冷洌:“为何?”
“我……沉日大陆出现了法力高深的妖怪,我想留在人间,除去这些妖怪。”
“原来琼落也晓得以天下为己任了。”他低低叹息:“看来早该让你下凡历练。”
我心中一喜,以为他就要同意我这一番恳求。谁知他话锋一转,堪堪让我的欣喜夭折于原处:“六界有常,人神魔妖鬼仙各有其存在之缘由。若那妖怪不害人性命,你便可不管。”
半晌,又补了一句:“便是它害人性命,也有除妖师会管。长……琼落,你还是别抢人饭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