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座山——
山高千余丈,从空中俯瞰,呈凹字型。山势整体南北走向,长约十里。在南北两端又垂直向东,延伸了四五里。
整座山就好像一扇面向东方打开的大门,谓之卯山。
卯山上下长满了葱郁的树木。
山凹处有一修真门派,谓之柳弗宗。其宗,南北西三面环山,东面是一片葱郁茂密的柳树林,无数棵柳树形成一座天然的守门大阵,也因这大阵而常年不枯。
这一日,柳树林里,有一老一少穿行着。
老者头发胡须皆成银霜,如耄耋之龄。少的二十岁出头,一身乞丐衣。
正是胡道爷和他的结拜兄弟莫孤。
“瓜狗子,待进了山,见过宗主,道爷给你找身衣裳换上。”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再次打量了一番,啧啧道:“你小子洗涮干净了,倒也生得人模狗样!虽说长得很是一般,身子有些瘦弱,但是等到了知者境,明晰前身时还能改变一些。”
“记住道爷的教诲,以后多勾引几个小姑娘做道侣哈。要是加把劲,和柳家那丫头勾搭上了,那道爷也能跟着享福了!道爷真心看好你啊!”
……
二人在林中迈步走着,胡道爷口中滔滔不绝,一副为老不尊的样子。
“跟紧道爷,当心迷了路……”
胡道爷不时地出声叮嘱一句。
莫孤紧紧跟着胡道爷的步子,时而向左迈出数步,远看前方明明是路,近了却发现几棵粗柳交叉而生,堵了前路;时而向右,前面明明是一棵柳树,可闭上眼睛咬着牙向那柳树撞去,一步迈过去,眼前又是一条弯曲小道……
莫孤一直将胡道爷的话只当春风撩搔了耳朵,却实在不堪忍受他一边叮嘱自己,一边滔滔不绝地用话语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一个分神额上便撞出了一个大包。
莫孤无奈地说道:“你送我出去吧。我要去杨柳山找师父……”
胡道爷犹如被点中要穴,气势为之一顿。
他挠了挠头,嘿嘿笑道:“这片柳树林只能前进不得后退,就算是道爷我也得先走进去再寻路出来!”
“这是谎话还是善意的谎言?”
莫孤脱口问道。
胡道爷一挠头,肯定要骗鬼——这是莫孤这些日子里领悟最深的一件事。而当没有鬼被他骗的时候,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唉……多么痛的领悟!
胡道爷讪讪一笑,没有回答莫孤的问题,咳嗽一声道:“跟紧道爷,当心迷了路!”
……
穿过柳树林,眼前铺开了一副水墨画。
淡淡的薄雾,如一卷轻纱,朦朦胧胧地飘荡在天地间。
两排垂柳中,掩着一条曲折幽深的小道。
离着老远就能嗅到清新的空气中,散发着沁人心神肺腑的花香。
那是各色的奇花在争相绽放,清清袅袅、恬淡似烟,又郁郁葱葱、妩媚娇艳……
春风拂过,齐膝高的郁郁青草,如秋风中荡起了青波的湖面。虽为衬托花,却又为这水墨画增添了一片绿色的韵味。
花草地的那头,一道银带泛着点点碎碎的七彩光芒,蜿蜒地铺在地上。
闲情逸致般漫步在垂柳下,鼻心充斥着青草与百花的芳香,心静了,人醉了。周身雾气缭绕,如行步在轻盈如纱的云中,似乎忘却了时间,抛开了杂念,远离了世俗……
……
一条一丈多宽的小河横在眼前,搭着一座三尺宽的木桥。河水清澈见底,潺潺流淌时银光闪闪。
柳弗宗立宗一千多年,也算时间久远。在北疆众多的修真门派里,勉强能叫得上名号。
柳弗宗太过隐世,不怎么开门收徒,是它实力弱的一个原因。而其宗内修为高深者太少,修炼资源少得可怜,难以收到资质甚高的弟子,又是一个重要原因。
宗主柳茁,修行二百多年,如今不过是仙人后期,也是宗内唯一的仙人后期者。只有大长老田不巧,在十多年前刚刚突破到仙人初期。
宗内其余的十三位长老,包括胡道爷,都已困在凤者后期数十年了。
至于九百多名弟子,大多数仅为道者境,三十余名内门弟子是知者修为,仅有的七名核心弟子是凤者初期。
这种实力,与那些动辄弟子上万名,随便拉出来一个核心弟子便是仙人境的大门大派相比,自然是不值一提的。
走过木桥,桥头栽着一棵老柳。枯黄皲裂的树身弯成了三道,上面挂着一口青铜古钟,钟身上面布满了红斑绿锈。铸着六个金漆依稀斑驳的铭文--柳弗宗迎客钟。
胡道爷说,走到迎客钟,便是真正踏入一方修真门派了。
走过迎客钟,映入眼中的是一处东西走向的宽阔广场。广场的南北两边建有一处处的石墙小院,小院里盖着一间木屋。尽头是一座大殿,乃柳弗大殿,高达十几丈,是柳弗宗宗主及众长老开会议事的地方。
胡道爷带着莫孤走在广场上,一路上宗内弟子都恭敬地行礼,道一声:“胡长老回来了!”
胡道爷装出一副长者姿态,身子挺直,背着双手,淡淡地点头回应。
莫孤抬头,却见云雾缓缓翻滚,看不到外面的天空。
他盯着胡道爷,暗暗摇头,忍不住腹诽道:“听说,装逼会遭雷劈,也不知外面是不是在酝酿着乌云……”
……
来到柳弗大殿前,胡道爷让莫孤先在外面等着,他进去和宗主说一声,等宗主传唤再进去。
莫孤一人站在大殿外,打量着广场上的那些柳弗宗的弟子。而他那身破烂乞丐装更吸引着众人的目光,有那闲着无事者,便几个几个地围聚了过来。
“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一人下巴轻点,出声问道。
莫孤只是漠然一瞥,便嘿然不语。
又一人笑道:“看到没,他脾气不小嘛!这小子也不知道和胡长老是什么关系,竟然被胡长老领进了我们柳弗宗?难不成是胡长老的徒弟?”
“看他分明就是一个乞丐,胡长老行事真是出人意料啊。收个乞丐当徒弟?”
“这话说的,胡长老脾气古怪,收个乞丐徒弟算啥?就是收个傻子当徒弟都不奇怪啊……”
“哈哈……说不定这小子就是个傻子呢?”
……
任凭这些人如何奚落嘲讽,莫孤仍旧眼观鼻鼻观心,只当眼前的是一群丑态百出的跳梁小丑,与自己毫无关系,最后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在俗世的五年多,什么样难听的话没有听过?什么难堪的事没有遇到?若将他们与俗世之人相比,就像书生和泼妇吵架,一个斯文败类张嘴闭嘴之乎者也,一个撒泼打滚句句不离爹娘祖宗。
这时,人群外响起一个声音:“都围在这里做什么?不怕扰了宗主他们,怪罪责罚你们吗?”
人群静了下来,随即恭敬问候声接连响起:
“见过田师兄”
“柳师姐好”
众人迅速让出一条通道,一男一女进入了人群中间。
男子名叫田贵宇,是大长老田不朽的孙子。
女子则是宗主柳茁的女儿,芳名柳月兮。
田贵宇眉头微皱,看着莫孤冷声问道:“你是谁?为何站在这里?”
莫孤耳闭口关,看都没看田贵宇一眼,只是在柳月兮的身上瞄了几眼。
田贵宇的心中顿时生起一团怒火,脸色慢慢变得阴沉。在柳弗宗,除了柳月兮,谁敢如此无视自己?就是那几名修为比自己高的核心弟子,对自己也都和和气气的。
不待他说话,旁边便有那善于察言观色,爱溜须拍马者当即开口斥道:
“小子,我们田师兄问你话呢,你敢不回?”
“就是。我们柳弗宗千名师兄弟中,谁敢对田师兄如此不敬?你骨头痒痒了是吧?”
……
田贵宇听着众人明显的阿谀之语,脸上的阴郁淡去几分,微笑着看了柳月兮一眼,那得意之情分外明显。
而柳月兮那张一直巧笑嫣然的俏脸却渐渐布起寒霜,田贵宇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连忙脸色一正,说道:“好了,不要为难这小兄弟了。也不要都围在这里,谁来讲下原委就行。”
一尖嘴猴腮之人,低头哈腰地走过来,将胡长老带着这个莫孤进柳弗宗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听说是胡长老带来的人,想起胡长老那整天疯疯癫癫、不着五六的样子,田贵宇忍不住嗤笑出声。
这时,一名外门弟子从大殿中小跑着过来,向莫孤问道:“你就是胡长老带来的莫兄弟吧?宗主传你进殿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