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陶麻六变得忿忿不平,“他们三个的修为比六爷我也高不到哪里去,却仗着任建谭是老祖的孙子就觉得高人一等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最讨厌这种仗着出身就耀武扬威的人!”
他表现出一副很是不屑的样子,莫孤却不知为何嗅到了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行了,我估摸着田仞那个屠刀已经离开这里去和尚庙报信去了,咱们赶紧离开吧!”
陶麻六从怀里掏出三枚铜钱往桌上一扔,冲着不远处的一个伙计喊道:“不用找了……”
……
走在街上,莫孤问道:“六哥,你知道听风门吗?”
“自然知道。听风门算是这方圆数千里之内最大的一个修真门派了吧,比我们金蛇峡和和尚庙大多了,其老祖是兄弟俩,二十多年前就已是真正的仙人了。不过,半年前老大不知为何被人杀了,听说就连命魂都没能逃出来,死得不能再彻底了。”
陶麻六突然转头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听风门?”
“我的一个同村玩伴就是听风门的弟子,他有个师兄叫勾仕,就是他告诉我曾经在京城外遇到过我的父亲……”
莫孤半真半假的解释着。
他告诉陶麻六,自己是从山村出来,去大理国京城寻找去年上京赶考,却一年没有回家的父亲。
……
守桥的家丁认识陶麻六,见这位六爷带着莫孤和田七出城,虽然心里满是疑惑,却也不敢出声询问,连忙恭敬地目送三人离开。
在天高镇十里外,道路分成了一南一北两条岔路。
“七十七,您真不跟俺们一起走吗?”
田七的声音憨厚中带着一丝落寞。
莫孤踮起脚尖,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傻大个,我要去京城找我的父亲和妹妹,你跟着六哥走吧。记住,多长点心眼,好好的活着,这样我们才能再见面。”
“嗯,俺记得咧!”
田七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坚定认真的表情。
陶麻六这时掏出了五张银票,抽出一张递给莫孤,道:“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这个傻大个了。这银票你拿去,路上做盘缠,别再流落街头被谁给贩卖了。”
莫孤还未伸手去接,田七却突然夺过陶麻六手里的银票,一把塞给莫孤,“您咋那么小气?七十七就一个人多可怜……”
陶麻六气得嘴歪鼻子斜,脸上的六个麻子差点掉了三个。他指着田七怒斥道:“我就不可怜吗?还得照顾你这个傻大个!”
“饿不死您,俺照顾您就是咧!”
田七一副认真的模样说道。
“你……到底谁照顾谁啊!”
两人扳着嘴,渐行渐远。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成为两个黑点,莫孤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收拾起心情踏上了南行的道路。
……
远离了寒秋,又挥手告别了严冬,终于迎来了一个崭新的暖春。
大理国四季如春,春天刚刚来临,冬雪早已融化消失,万物开始陆续复苏,游荡在天地间的风不再迎面割骨,而带着暖暖的春意。
归城是大理国边境的一座大城,城中驻扎着数十万的大理国军队。无垠海大战开始前,大军开拔,踏上征程,同其他各国军队在倚峦城会师。
遥遥几十里,是数十上百万祈祷着丈夫、儿子、父亲能平安归来的妇人、老人和孩子。
走在城中,听到最多的一个字眼是张珏,人们讨论最多的是张珏接任镇南大元帅一职。
寻了一家客栈,刚刚坐下,便听邻桌几人在讨论着这件事——
“十五年了,咱们北疆终于有新的镇南大元帅了,这下咱们老百姓可算能放心了……”
“可不是么,而且这张珏张元帅可是倚峦张家唯一的血脉传人,肯定和他的先祖一样,用生命守卫咱们北疆的!”
“倚峦张家个个都是好样的。就说北疆传奇张正阳,听那些逃出来的老兵说,当年大战已经结束,可张元帅为了十万人的生命,自己却陨落在了无垠海,这得是多大的怜悯苍生之情才能做出的选择啊!”
“就说现在的张珏张元帅,一样的心怀苍生。听说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不顾上下反对,执意赦免了数次大战中被抓的南疆俘虏。咱们且不说那些南疆俘虏的罪恶如何,就凭着张元帅这份一点也不输给其父的胸怀,咱们也当痛饮三杯!”
“好,干杯!”
“干了!”
……
听着众人的高声谈论,默默的用着饭菜,莫孤的心里有些踌躇不定。
镇南大元帅是大周国皇帝直接册封,也直接听命于大周皇帝。可以说在整个北疆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虽然屈居倚峦一城,但是其权势比三大臣国的皇帝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去倚峦城找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哥哥,让他帮着一起寻找父亲,肯定比自己单身而盲目的浪迹天涯好得多。就算是做最坏的心里准备,最后为父亲报仇,也能轻松的手刃仇敌。
自己到底要不要改道去南苍国倚峦城呢?
莫孤突然感觉有些孤独,身边连个能帮着自己出主意的人都没有。
“小兄弟,等一下……”
莫孤刚走出客栈没几步,便被一人拦了下来。
这人是一位穿着灰旧道袍的老道。不知多大年龄,头发和山羊胡全白,一脸的褶子像小溪里的流水。说话间,可见牙齿倒还齐全,却又灰又黄,像喝了一碗墨水,又啃了一嘴的黄土。
他深深地打量了莫孤几眼,又凑着鼻子嗅了两下,一本正经的说道:“五香豆干,麻辣豆腐,白菜油条汤,大白米饭,没有喝酒。小兄弟,道爷我说得可对?”
莫孤点头道:“都对!没事了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一阵轻风拂过,接着人影一闪,这老道又出现在了莫孤的面前。
“小兄弟别急着走啊。你相信缘分吗?道爷我相信!咱们能在这大千世界、茫茫人海中相遇就是一种缘分啊!”
莫孤皱着眉头,淡淡地问道:“那又如何?”
“呃……”老道为之一顿。他挠着头思考了一下,眼睛一亮,说道:“小兄弟,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道爷我怎么觉得你很眼熟呢?”
闻言,莫孤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摇头道:“我没有见过你。”
“不可能!咱们绝对见过,你仔细想想,道爷我也再回忆回忆……”老道的额上顿时又多出了几道褶子,“在哪里见过呢……绝对见过啊,不然怎么那么眼熟呢……”
莫孤觉得有些郁闷,怎么走到哪里都能遇到奇葩之人呢?莫不成自己也是奇葩类的,所以才能和这些人惺惺惜惺惺,只是自己还没有发觉?
“哎呦!道爷我想起来了!”
老道突然一拍大腿,兴奋地吼了一声,吓得莫孤蹭蹭后退了两步。
“小兄弟,你跟我来,道爷给你看样东西……”
老道一把抓住莫孤的手腕,拽着他就向着一条幽静的小巷里走去。
莫孤发现自己竟然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他抓住了,而他的那只干瘪无肉的枯手看似消瘦,实则充满了力量,自己暗暗运起元力竟然无法挣脱!
“这老道,绝对不简单!”
……
老道四周观察了一眼,鬼鬼祟祟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他展开后铺在地上,对莫孤说道:“小兄弟,自己看吧。”
莫孤定眼看去,竟是一张白纸黑字的通缉令!而被通缉的人却是自己!
上面没有自己的名字,却标明了自己的体貌特征,身高年龄,重点注明了自己的头发是半黑半白的。而最主要的是上面还有自己的画像。
左半部分备注了一份悬赏,寻找一把青色的古木弓,以及一本《正弓诀》。
下方盖着两枚鲜红的大印,一枚是镇南大元帅印,另一枚是大理国皇帝的御印,而落款处则写着“北疆右将军宛若醴”!
莫孤大惊失色,一脸的骇然之色。
他盯着老道,沉声问道:“这张……这张纸是怎么来的?还有谁看到过?”
老道嘿嘿笑了几声说道:“小兄弟别慌。听道爷我慢慢说来……”
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慢悠悠地说道,“几个嚣张的家伙不好好骑马,让道爷我吃了一嘴的土。道爷我一生气就把他们全都打昏了,顺便……顺便借点钱吃顿饭……你不知道,道爷我翻了无数座山,趟了无数条河,好多天没好好吃顿饱饭了,那个饿得呀……”
“说重点!”
“哦,重点……重点就是这几个家伙出门竟然不带钱,比道爷我还穷!道爷我一气之下就把他们的衣服都扒光了……”
老道突然觉得头顶有一阵冷气袭来,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连忙认真说道:“最后,就在其中一个家伙的身上发现了这张画像了。道爷我觉得这画像上的人比较顺眼,所以就留了下来……真是缘分啊,刚进城就遇到小兄弟了!小兄弟你看,画像上的人是不是和你长得很像?这下你相信道爷见过你了吧……”
莫孤没有搭理老道,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心里掀起了汹涌的波涛——
宛若醴没有死,而且还说动了张珏对自己下了通缉令!
既然他没有死,那么父亲是不是就……
心跳骤然停了一下,一股揪心的疼痛袭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