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携雨之使者
“有了从战败国运回的大批战俘之后,不仅罗马的竞技场热度大增,在其他城市,如庞贝、卡普阿等城市,也风靡开来。
而之前提到的那名被俘的色雷斯骑兵团长,此时就被一名卡普阿城的富商竞拍到手。
这名富商出生于卡普阿的一个世袭商人家庭——巴蒂亚图斯家族。因其父早逝,他年轻时便继承了全部家产;如今家缠万贯,在自家公馆后院开起了角斗训练场,专职从事角斗士的训练与交易。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角斗士们在狂沙烈日中、风霜雨雪下,接受极其严苛的训练。他们不仅要以出类拔萃的技巧去战胜对手,还需要有惊人的体力继续与那些饥饿且凶残的猛兽作战;若非拥有超乎常人的意志力,是无法在这样的环境里幸存下来的。
而那位被俘的色雷斯指挥官,就在这恶劣的竞争中幸存了下来。
在一场角斗赛中,他技压群雄脱颖而出,以一人之力对抗六名角斗士;并将他们一一斩杀,因此一战成名。他的奴隶主巴蒂亚图斯也因此而获得了丰厚的奖金,同时还名声大噪。
巴蒂亚图斯满心喜悦,于是赐予了这名色雷斯角斗士一个新的名字;奴隶主说他的角斗风格像极了古希腊时代的斯巴达勇士,于是便称呼他为‘斯巴达克斯’。
久而久之,人们便以‘斯巴达克斯’来称呼这个色雷斯人;至于他原本真正的名字,也就被人们遗忘在时间的长河之中。
后来的多场竞技赛中,斯巴达克斯人气日益高涨,他的收入也跟着水涨船高。
只是在他内心里,名誉、金钱都不重要,这些并不是他真正在乎的。他真心想要的,只是早日赚够金钱,赎回自由之身,回到远在色雷斯的故乡,重新过上无忧无虑的放牧生活。
“地处地中海气候带的亚平宁半岛,夏季异常炎热干燥;每逢旱季,各座城市均会出现严重缺水的情况。卡普阿自然也是如此,持续的干旱逐渐让这座城市陷入躁动的边缘。身在卡普阿当地的元老院议员们意识到,若不尽早采取措施安抚人心,城市便会出现犯罪和动乱的苗头。于是,高层决定开展一场祈雨祭祀活动。
卡普阿城中的名门望族纷纷资助了这次的祈雨祭祀,或出钱、或出角斗士。
于是,来自各大训练场的角斗士们被投入到竞技场中互相厮杀;死者,便成为了献给神明的祭品。
祈雨之战择良日而开场,看台上坐无缺席、人山人海,各阶层的人们都纷纷前来观看这场声势浩大的比赛。一方面,为了享受一次不可多得的视觉盛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够亲身参与祭祀,祈求神明早日降下那久违的甘霖。
主席台上的元老院议员作了简短的开场演说。比赛宣告开始。
场上战士们的呐喊声响彻云霄,兵刃间的碰撞叮当作响。看台上的观众也配合着此起彼伏、兴奋不已。
大半场比赛下来,竞技场上的沙土已被战士们的鲜血染红;然而,当空的烈日却又迅即将它蒸发。
后半场,决斗场上胜出的战士们再次一一登场,分别与各类猛兽搏斗。战意盎然的角斗士们与鸵鸟、野牛、猛狮甚至大象作战。
一些幸存了下来,另一些,则永久殒命沙场。
但仪式并未终结,战斗仍将持续。幸存下来的角斗士们进入最终场——骁将之战。
斯巴达克斯与另一名师出同门的高卢角斗士——克雷苏斯搭配组合,对战一位来自另一个训练营的巨人——人称‘死亡之影’的提奥克里斯。
这时,天空中一片黑云压境,闷雷滚滚而来。那个巨大的死亡之影也正携带着一阵沉闷的脚步声,缓缓登场。
据说与之对抗的角斗士当中,至今无人生还。
观众席上有人抬头望向天空中那团黑漆漆的云块,他们猜想,这最后一战中的亡者,将成为足以让诸神满意的祭品。
号角声响起,战斗开启。
身形庞大的提奥克里斯像一辆战车般横冲直撞,斯巴达克斯和克雷苏斯在巨人阴影的遮盖下显得如此渺小;但他们依然迅速挪动矫健的步伐,一虚一实、声东击西,果断向对手还击。
连续的战斗让巴蒂亚图斯家的两名角斗士显露出了疲态,而提奥克里斯发起的凶猛进攻却丝毫不曾减弱。
突然,巨人一阵猛砍,克雷苏斯被打翻在地。斯巴达克斯趁机冲上前去,向对手强行发起进攻,同时掩护倒地的队友。
斯巴达克斯的进攻被对手一一化解。
提奥克里斯脸上显露出一丝不耐烦,他双剑齐挥,步步逼近。斯巴达克斯举起盾牌抵挡,但对手的力量过于生猛,依然被打得步步退却。突然,提奥克里斯伸手一把抓起斯巴达克斯的盾牌,将对手连人带盾甩了出去。
闷声倒地的斯巴达克斯肩膀一阵抽搐。右臂一时间失去了知觉。
此时,克雷苏斯已再次起身。
‘克雷苏斯,等等,先防守……’斯巴达克斯见状,连忙喊住了即将只身上前的队友。
然而情绪急躁的克雷苏斯并不听劝,单枪匹马地猛冲上去与对手展开搏杀。
几个回合下来,在一次误判之后,克雷苏斯被对手砍伤了左肩。而正当他调整步伐,转身举起盾牌准备格挡之际,又一道剑影挥舞而过,在克雷苏斯的胸前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
高卢战士重伤,倒地不起。
暴怒的斯巴达克斯顾不上依然抽痛的右臂,迅即与对手拼死相搏。这时,黑云间漏过一缕阳光。重伤在地的克雷苏斯强忍住伤痛,举起跌落在旁的头盔,借着头盔光滑锃亮的表面,将那道阳光反射到提奥克里斯的眼睛里。
巨人双眼被闪光刺痛,几秒的时间里无法动弹。斯巴达克斯迅速反应过来,举起利剑刺向对手的心脏……
庞然大物轰然倒地。
正在此时,一滴雨水落到竞技场中的沙土上。
水滴入土,泥沙中溅起小小一阵涟漪——
诸神接受了这份祭品,并且相当满意。
随即,天空中降下一阵瓢泼大雨……
“这一场死亡竞技赛中,巴蒂亚图斯家的三名角斗士被授予了骁将的美称。斯巴达克斯自然位列其中;另一位,是日耳曼人——艾诺玛伊;最后,还有身受重伤但依然顽强生还的克雷苏斯。
欣喜若狂的奴隶主巴提亚图斯,将斯巴达克斯升任为教练,由他来训练一批新人角斗士;而艾诺玛伊就作为斯巴达克斯的助教。此外,斯巴达克斯向主人发出请求,假如克雷苏斯能够渡过难关伤愈复出,那么也请他一同担任助教一职。
巴蒂亚图斯欣然应允。
当晚,斯巴达克斯来到克雷苏斯躺着的石板前,亲自为他敷药。
临走时,色雷斯人在战友耳边轻声低语: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全都弄出去,远离这个人间地狱。没人会愿意成为那些贵族们享乐的傀儡,为了他们血腥的欲望而永久失去生命与自由。
卡普阿城的人们认为,正是因为斯巴达克斯向诸神献祭了巨人提奥克里斯,才使得这座城市重获甘霖。从此,斯巴达克斯被人们称为‘携雨之使者’。
然而斯巴达克斯自己却对此充耳不闻,他只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够远离这种无穷无尽的、毫无荣誉感可言的格斗生涯。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斯巴达克斯恪尽职守担负起了教练的工作,艾诺玛伊与伤愈复出的克雷苏斯也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
可是,只有他们三人心里清楚——如此用心地训练新人,目的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