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绪低下头看,是于天光尸体背部的照片,两片肩胛骨中间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被割掉了一块长方形的皮,留下触目惊心一个空洞,露出里面白惨惨的肌肉组织。
黎绪刹时捂住眼睛失声尖叫。
这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情况。
何志秦慢慢告诉她,事情发生在黎绪他们离开陈家坞的那天,陈乔斌被击毙之后,常坤和付宇新将丁平搬到楼梯拐角处坐好,那时候丁平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他们嘱托楼明江照顾着,然后一起出门去找黎绪和石玲,再之后,常坤和付宇新也各自分开,一个满村子找石玲,另外一个陪着黎绪等天亮。救援队上山以后立刻堪查现场,做了初步的验尸,因为太仓促,并没有看尸体背部,处理完一系列善后,尸体被运下山送到鉴证实验室的解剖室里,大约两小时以后抬上解剖台,才发现于天光的背部被割掉了一块皮。
他说从山上到山下,有差不多三十个警察、两个法医、三个法医助理、一个记者还有楼里的两个保洁员都接触过尸体,所以很难判断到底是哪个环节、在哪里、被哪个人割去了这块皮的。
那天接触过遗体的那个记者,就是代芙蓉。
四年前陈家坞的事件中,代芙蓉就是这样露过一面。
他那天在公安局门口蹲点,想得到些独家报道的素材,专案组撤回时,他趋空冲破封锁线扑进去拉开其中一个尸袋的拉链看了一眼,这是疯狂到了极点的举动。他因此被调查。当然,警察很清楚只那么几秒钟的功夫代芙蓉不可能割尸体上的皮,而且他当时接触的也不一定就是于天光的尸体,调查他不过是因为他名气实在太大,必须杀杀他的威风和锐气,以免他在这件案子上大肆报道,惹出后续风波。
虽然代芙蓉是块硬骨头,那次也只能妥协,对陈家坞事件他只做了些周边调查便彻底放弃。
那时他们真的查不出到底是谁对于天光的尸体做出那么可怕的事情,更不可能知道是为了什么。
何志秦考虑到于天光是黎绪的父亲,怕她接受起这些事情来太困难,所以想缓缓再讲,但黎绪不答应,非要他一口气讲完,他才叹口气,从另外一个档案袋里抽出另一叠资料和照片递给她。
这就是他刚才说的半年前发生在城东路的凶杀案,死者叫柴进,男性,三十六岁,是一家宾馆的老板,单身、独居,死亡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前后,匕首直刺心脏,一刀致死,凶手将被害人杀死之后还对尸体做了很多惨无人道的事情,都在照片上有体现:尸体呈大字型横躺在双人床上,浑身赤裸,双眼被挖,生@殖@器被割,到处是血,惨不忍睹。
另外,尸体背部两片肩胛骨中间也被割掉了一块长方形的皮,露出渗着血的肉。
于是,两桩无论在时间上、地点上还是案情上或者人际关系上都风牛马不相及的案子,以如此突兀的方式给联系在了一起。
太不可思议了。
这就是为什么,黎绪会给她的笔记,取名为《人皮猜想》,因为她猜了四年都没有猜明白,他们身上被割掉的那块人皮里,到底隐藏了什么样惊天的秘密或者阴谋。
何志秦把半年前城东路柴进案的大致情况讲给黎绪听: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应该是熟人作案,他们调查了柴进的日常起居和人际关系,从他频繁的手机通话和短信记录了查到他遇害前的两个月里在和一个女人交往,他身边的人也都说他好像是在谈恋爱,但一直都没有见过他的女朋友。命案当晚,小区的监控录象拍到柴进带了个女人回家,但那女人很小心,戴鸭舌帽,穿了件明显比身材宽大很多的风衣,厚底松糕靴,低头避过所有监控摄像头,所以没能拍到面貌,明显是一宗有预谋的凶杀案。警察努力了很久,没有查到那个女人一星半点痕迹,她用的手机是没有身份登记的号码,并且在命案发生以后立即停机了。
那件案子原本由常坤负责,陈家坞的调查开始后,把常坤抽了过来。常坤原想把柴进案移交给付宇新,但付宇新执意要进专案组,所以只好派了另外的人跟进,差不多半年过去了,一点进展都没有,现在因为于天光尸体背部和柴进尸体背部的共同点,两案并成了一案。
黎绪翻着照片,除了尸体以外,现场还有一处让人在意的地方:陈尸床头的白色墙壁上,有一只用血画的眼睛,笔触很简单,甚至稚拙得有点像小孩子画的简笔画,就一个眼眶,里面圈出个眼珠,眼珠没有填颜色,白惨惨一个圆圈,让人看着很不舒服的是一个大大的“X”从当中将眼睛给X了,当然,谁也不知道那是批对错的“错”,还是英文字母里的X。
这就是我一直很想打听的“人皮X案”,但只是其中的一件,而且不是第一件也不是最后一件。
之前百合中路我亲眼看见的那个现场,也是“人皮X案”的其中一件,所以当时还没有展开调查,就被“上面”接管,连提都不许我再提起。
黎绪把柴进背部的照片和于天光背部的照片放在一起对比,再仔细看法医出据的报告,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割皮是死后行为,两块被割去的皮大小很相近,一块长10厘米,宽6.8厘米;另外一块长约9.7厘米,宽约7厘米。
黎绪实在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问何志秦于天光背后的皮肤是怎么被割下的,是连衣服一起割的还是脱掉衣服以后割的。何志秦说是先把衣服割烂,露出整个背部,然后找准位置割掉那块皮肤的。
何志秦把两张特写照片推近到黎绪面前说:“两个位置几乎相同,可见不是随便哪块皮都一样,而是特定要割这个位置的皮。我们推测恐怕是他们两个人背部的这个位置,都有一样特殊的东西,比如痣、胎记、或者纹身,但是仔细对比过他们的DNA图谱,两个人完全没有血缘关系。考虑天底下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在身体的同个部位长一模一样或者相类似的痣或胎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觉得纹身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果这两个人真的在身体的同一个位置有相同或者类似的纹身的话,他们之前肯定就有某种联系,所以现在我们在跟进这条线,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发现。
黎绪知道有些秘密的教会或者黑帮组织之类是会要求成员在身体的同一个位置纹代表性图案,如果有人判逃或者触规,会受到严厉惩罚,并将纹身抹除以表示开除的意思。柴进是谁他不了解,但于天光会是这种情况吗?说白了其实她也不了解,所以一切都成了未知,很迷茫。
她还是很在意墙上画的那只打了X的眼睛,因为阴森森的很恐怖,像是有某种诅咒的意味在里面。她问常坤在于天光死亡的现场,或者他尸体到过的地方附近有没有发现过那样的眼睛。何志秦说他们一发现两桩案子有连结的地方就立刻找了,没有找到,所以那只眼睛属不属于某种标志,暂时还未可知。
于天光死于陈乔斌之手这点毋庸置疑,所以,两件案子绝对不可能是连环凶杀,但两个受害人背后割掉那块皮的位置和大小几乎一样这点也不能否认,可见两件案子之间肯定有个他们没发现的共同点。
前面的事情刚刚因于天光留下的一本药谱而有点眉目,后面的事情又因为于天光背部丢失的一块皮肤而变成一团乱麻,黎绪那时候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头疼欲裂。
何志秦说常坤调到省厅,重新接管柴进的案子,因为两件案子的状况他都了解,是最合适的人选。
黎绪不吱声,一想到以后查案过程中还要跟常坤打交道,头就更痛,她受够了他一碰到点什么事就开始谁都不信任的脾气,警察的身份不能作为他有这种死脾气的借口,所以她烦透。
接着,何志秦又告诉她另外一件事,关于付宇新。虽然局里在新闻发布会上将他树为英雄,看上去是立了大功,这是给出一个交待,也是树立公安形象所需要的。但实际上,领导对付宇新当场击毙陈乔斌的行为很不满意,认为应该留活口。
黎绪听着真是要气死了,她是没在现场,没亲眼看见事态有多紧急,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十分百分千万分危险。陈乔斌都能当着持枪警察的面生生将于天光给杀害,还能有比这更糟糕的局面吗?这时候都不一枪把他崩死,难不成还要等他再弄死几个?
何志秦安慰她,说常坤费了很多口舌还打书面报告维护付宇新,说当时情况十分危急,不当场击毙的话难保不生另外事端。
她稍微好受了点,但还是对上面领导十分排斥,觉得这世界上有些人的思维真是不可理喻。当然,她后来知道是她对付宇新的感情影响了判断力,实际上如果非要揪的话,他朝陈乔斌开的那两枪确实有待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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