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很早很早以前就觉得苏墨森和陈伯伯还有修叔叔他们的来路包括身世背景都很有问题,觉得他们所接触的东西,都跟这个正常的世界隔得很远,带着阴寒诡异的气息。
我觉得我的血液里都有种阴寒的东西,不属于人间。
有段时间我甚至觉得其实我们都已经死了很久了,都是鬼,这个念头把我吓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所以,有些事情可以跟代芙蓉说,也可以跟楼明江还有何志秦他们说,那是因为进行资源互换、共享可以把事件的进展往前推,况且跟他们没感情,不管他们对我有什么看法我都能不在乎。
但是在这里不行,我不希望刘毅民跟胡海莲还有几个平常对我很好的警察因为我了解一些诡异的知识而对我产生不好的看法,他们是我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是家人,我希望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稍微比别人聪明点的漂亮小姑娘,没别的不同。
王东升没有勉强,掉转目光继续讲成冬林的事情,说他目前的状况看上去像是个障碍症患者,语言能力和行动能力都完好,就是没有认知能力,完全不明白周围的一切是什么,意味着什么。别人跟他讲话,问他问题,他能辨识出对方是在跟自己交流,但因为无法辨识语言里的意思,所以不能作出正确的回应,基本就是个弱智。给他做活体取证的过程中,他非常听话、配合,没有半点反抗或者露出不愿意的情绪,大概他的思维意识里根本没有“反抗”、“逃跑”、“羞耻”一类的概念。
我越听,越觉得沉重,还有点胸闷和头晕,之前在医院大厅里那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又回来了,而且来势汹汹,并且原因很明确。
因为我想起了蓝天康复医院里那个叫苏醒的男孩子。
那个叫吴沙的心理医生跟我描述苏醒病情时用的语句,跟王东升刚刚形容成冬林的,好像差不多,于是我就隐隐觉得,苏醒会不会曾经遭遇过成冬林最近遭遇过的事情。
念头一起,心里就万种难受和愤怒,憋得发疼。
一想到苏醒有可能是我的兄弟,而他因某种目前还不明朗的罪恶事件变成弱智吃了很多苦头又下落不明,我整个人都没法好了,血脉贲胀,有点想喊想骂甚至想杀人。
小海往我这边跨了一步,用他的身体稳住我的身体,又像刚才那样很用力地捏一把我的手腕,将我从混乱中捏醒过来。
王东升还在继续汇报他们之前对成冬林做的鉴证工作:血样、皮肤组织、尿样、鼻腔容物、头发和指甲缝里的碎屑、污垢、粘着物等全部一式提取两份,一份已经送回自己这边的实验室里让微量痕迹科的人去检测和化验了,另外一份刚刚派人往省厅的实验室送,万一这边的设备有所欠缺,还能第一时间采用省厅的数据和报告。
他说:“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从成冬林身上粘着的特殊物质分析出他出事前到过哪里,就能找到对他做这些事情的人的根据地也说不定,虽然希望比较渺茫,还是值得努一下力。”
另外,关于成冬林上半身那个巨大的、解剖留下的Y型创口,王东升给不了任何解释,连猜测都做不了,并且,他不赞成在没有更专业的人员到场就拆线检查。
最后这几句话,王东升是看着付宇新说的,因为在场的人里,他职位最高,必须由他来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付宇新坐在椅子里,抬起两只无力的手擦了把脸,站起身,朝谁也不看,慢慢地往外走,用沙涞的声音说:“我去安排。”
大家目送他离开,各自沉默不语。
胡海莲的手机突然响,她接着电话也出去了,急匆匆的,好像警务中心又接到提供关于那个叫李琴的女人信息的电话,自从媒体把李琴身份证复印件的照片放大发布以后,无论电话还是网络每天都会收到几百条线索,派再多警力认真对付都对付不过来,因为基本上都是看错了认错了,从来没有哪次真的得到过有用的线索。
还有一部分报警电话压根就是瞎捣乱,不知道哪个人脑子转得快,猜到媒体眼下大肆寻找的这个女人就是传说中的“上帝之手”,在网上发布了篇贴子,于是很多立场站在“上帝之手”一边的人就疯了一样想要保护她,每天都发很多误导的线索在网络入口,还有匿名电话,把负责这块的几个警员都搞崩溃了,胡海莲有时会过去帮着处理一部分。
王东升也没什么可以接着说了,大家便都各自散开,每个人的背影看上去都有点沉重。
我低声嘱咐小海去住院部二十二层成冬林的病房门口看着,有谁进出都要记住,万一有什么状况,随机处理。
她去了。
我又嘱咐王东升给他守在成冬林病房外的手下打电话,嘱咐他们提十二分心思守着,无论是谁,在专家和他不在场的情况下,都不能单独靠近病人,包括我要进,都不可以。
王东升马上打电话吩咐下去,打完以后很紧张地问我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有点慌张地摇头说:“不知道,但心里就是不踏实,总觉得好像有阴谋,又把握不到关键。”
王东升见我额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赶紧把我扶到人少点的地方坐下,然后到外面的自动售货机那里买两杯饮料回来,坐到我旁边,把饮料打开,递到我手里,并且用力地握握我的手,神情温暖地朝我笑笑。
我一口气把饮料喝完,看看周围,用确定不会被别人听见的声音跟他说:“你刚才讲的,不完全对,‘上帝之手’给成冬林用的那种药,应该不会使他丧失感知能力,他身上之所以没有抓痕挠痕是药物效果。有种药,叫百死虫。听着像是虫的名字,其实是植物,开舌形花,结齿形果,生长于坟头,食尸气而生,有促进血液循环、强身键体的功效,能使伤口迅速愈合,甚至,还可能有保持皮肤光滑富弹性、延缓衰老等等功能,听上去是种很了不起的药草,但有剧毒和巨大的副作用。毒性在于药量和时间,如果一次性摄入过量,或长时间摄入然后累积过量,则必死无疑,而且是很恐怖的死法——从里到外活活烂死,整个腐烂的过程很快,痛不欲生,没法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烂死掉。”
王东升勃然色变。
我顾不上他的反应,只想一次性把话说完:“百死虫的毒素不用提取,可以直接采收,开花季节,叶子每分钟都会产生像水一样透明的、无色无味的液体。这种药草在自然界虽然不常见,但也是存在的,你还记得两年前,省厅有个法医来这里检查工作,你跟他闲聊时讨论起九十年代初发生在云南一个偏僻山村里面的‘活腐尸’事件吗?我一点都不怀疑,肯定是百死虫闹的,要么误食,要么有人投毒。那种东西如果一次性摄入体内剂量很小,会有各种好的效果,除我刚才说的那些以外,还针对不同的血型不同的体质有各种不同的功效,非常神奇,所以清朝时民间有人称它为‘神仙水’,并且有一段时间真的当作药物来投入使用,但后来发现问题很大,闹出可怕的人命,官府立刻焚毁所有存药和相关的文字记录,还闹了一次清洗行动,类似于‘除四害’这样,派很多很多人进山除那种恶草。”
王东升呆着脸,问我:摄入剂量小也会要人命吗?
我点头:“会,而且更可怕,因为毒害时间会拖得很长。我小的时候听隔壁人家老太太讲过一个故事,说大明朝有位妃子到民间坊求到一只神奇的虫子,晚上睡觉时把它放在脸上让它喝血,就能保持青春不老,她用了好几年,真的很有用。老太太说那种虫其实是蛊,被人下了咒的,之后那个妃子就开始腐烂,从里到外慢慢地烂,烂了足足半年的时间还不死,皇帝一道旨意叫人把她弄出宫去扔在了乱葬岗,据说蛇虫鼠蚁都不敢近她身,又烂了好些日子才死掉。我那时小,当个故事听,后来再想起来,觉得故事里面所谓的虫并不是虫,而是指那种叫百死虫的毒草。我刚才说剂量小,会有好的效果,那个‘小’,真的是非常小,一滴毒汁用一吨水稀释,差不多才勉强够,才会对人体起好的作用,但是所有那些好也都不是长久的美梦,因为百死虫的毒素进入人体之后,就再也排不出去,不但排不出,还会像细胞一样慢慢分裂增加,越变越多,等累积到足够的量,就会开始腐烂肌理,而因为人体对它有一定的免疫能力,所以腐烂的速度比直接摄入大剂量毒素的情况要慢很多。”
王东升目瞪口呆,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猛地拿出手机站起身,喃喃地自言自语说:“这事太严重了,我得通知江城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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