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生看到妹妹插话,就把话题转到了她的身上,说:“小妹,我们今天来你这里,就是为了你的事情,妹夫已经死了好几年了,骨头都恐怕烂掉了,我想你应该从失去老公的悲痛中走出来,再找一个合适的男人结婚,过好下半辈子,我做哥的也就心安了,像现在这样子,哥看着心里难受,失去了喝酒的雅兴。”
李云彩从渝琴的嘴里晓得了事情的原委,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思想准备,现在听哥哥说起这件事,波澜不惊,心里平静,说:“我已经听嫂嫂说起过这件事了,可是,哥哥,我跟你讲,杨楚林比我大了十来岁呢!嫁给他做二老婆,我的心里有些不情愿,吃亏死了。”
李云生听到这话,不但不怒,反而笑了起来,说:“这就是你不懂了,男人跟女人是有区别的,俗话说女人四十豆腐渣,男人五十一枝花,你嫁给杨楚林做二老婆,是豆腐渣撒在鲜花上,污染了鲜花,兴许杨楚林在心里还感到有些委屈呢?还有,杨楚林以前经常出门做生意,见多识广,脑筋活络,配你是绰绰有余,你嫁给他,是你捡到了货真价实的金子,占便宜的是你。”
李云生一心只想把妹妹早一点嫁给杨楚林,以此获得杨楚林对他的谅解,说起话来不拐弯,李云彩晓得农村人说话粗俗但是易懂,何况经过渝琴的动员,她的心里已经变得活泛起来了,已经有再次成婚的打算了,就不怪哥嫂多事,说:“既然哥嫂把姓杨的说得那么好,做妹妹如果不愿意,倒是辜负哥嫂的好心了。”
李云彩把话说得比较委婉,在座的人中除了李天明,其他几个人都听懂了,渝琴感觉有些别扭,心里说:“如果杨楚林不是常年外出经商,岂有你借腹生子的事情发生?杨楚林给家庭留下了缝隙,才会有你李云生钻缝隙的机会。”
渝琴心里有话,但是他不敢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因为这种事情发生的原因在于自己不会生育,何况把这件事说了出去,被村里人知道了真相,李云生就会失去了儿子,到时候发起火来,一纸休书休了我,有我渝琴的好日子过!
看到妹妹同意嫁给杨楚林,李云生好生惬意,把杯子里的酒喝了,说:“渝琴,你晓不得给老公倒酒?真是一只老母鸡,越养越不成模样,照这样子下去,你是很难跟我过完下半生的,我跟你说做女人要学会贤惠,做老女人更要学会贤惠,不然……”
李云生本来想说不然我要去找渝晓梅的,可是话说到嘴边,突然想起渝晓梅已经死了,此刻再说去找渝晓梅的话,显得自己不厚道,连死人都不放过,想入非非,何况有妹妹在场,说出去找渝晓梅就是泄露了自己与渝晓梅之间的事情。
要知道借腹生子的事情是绝密,是绝对不能叫外人晓得的秘密,就是妹妹也是不能够晓得的,李云生不是一个愿意给自己找来麻烦的人,他要谨言慎行,不能因为喝酒,更不能因为责怪渝琴而泄露了秘密。
李云彩却有另外的心思,她看到哥哥骂嫂嫂,言语上十分难听,心里想到嫂嫂这辈子也不容易,就在心里生发了帮忙嫂子说话的想法,说:“哥,你这样说嫂子就是你不对了,嫂子跟了你这么多年不容易,到老了才生下天明,真的不容易,你要好好珍惜嫂子才是,你这样骂嫂子,我做妹妹的都听不下去了。”
李云彩说话不客气,李云生听了,不但不生气,反而有些高兴,渝琴看到李云彩帮自己说话,心里同样高兴——他们最怕失去了亲人之间的和睦,说话就会讲究分寸,不想把话说得过于难听。
吃过晚饭,李云生带着儿子回家,渝琴帮李云彩收拾好碗筷,也回家去了。
第二天上午,杨楚林走进李云彩家里,渝蝶看见,笑笑的,跟杨楚林说:“姑爹,请坐,我这就给你去泡茶,从现在起,姑爷就变成亲爹了,我妈有了老伴,心情就会变得好起来,我的日子也会变得好起来。”
杨楚林是过来人,眼见渝蝶把话说得明朗,心里乐呵呵的,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怎么就姑爹变亲爹了?男女之间的事情要生米煮成了熟饭才能算数,现在叫爹有点为时过早,等到我和你妈有了婚姻关系,你再叫也不迟。”
两个人说话直来直去,李云彩心里不怪嘴里怪,说:“你们两个说甚么话?这样的事情是可以直接说出来的吗?你们不讲脸面,我还要讲脸面呢!快把这些话收起来,楚林哥,抽烟,有老婆的时候,你把头抬得高高的,半分钟也不来我家里坐,现在没有了老婆,倒是想起到我家里来坐一坐了,俗话说得好,寡女门前是非多,我现在是一个寡妇,楚林哥,请你不要坏了我的好名声。”
渝蝶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们,看着她的两个长辈。落花有意,流水有情,杨楚林被罗塔舞说动了心思,为即将到来的婚姻做了铺垫,恨不能即刻把李云彩娶到家里,叫李云彩为自己铺床,叠被,搓身,暖脚……现在事情双方都已经明白,然而杨楚林到底感觉了几分羞涩,叫渝蝶不要过早地叫他爹。
李云彩心里已经活络,她已经愿意嫁给杨楚林,然而当杨楚林把话说得明朗时,她却忸怩起来,拿寡妇来做挡箭牌,把自己说得很正经,不是想嫁就嫁的女人。
而在渝蝶眼里,这样明朗的事情又何必要遮掩呢?直来直去不是很好么?说:“你们两个人,你有情,我有意,假惺惺干嘛?要我说,姑爹今日就在家里跟我妈举行了婚礼,把我也从困局中解脱出来,好去找罗谷钼,争取早些弄出一点名堂来。”
听女儿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李云彩的心里异常震惊,呵斥女儿,说:“蝶妹,你说话做事能不能隐蔽些?听你姑爹说现在是军阀混战时代,社会乱得很,有一个比跳蚤大不了多少的岛国把军队开进了中国,在中国各个地方杀人,放火,抢财物,抢姑娘,你不小心一些,被人家捉到岛国,没有妈照顾你,有你好受的!”
杨楚林看到李云彩引用了自己的说话,感觉李云彩的心里已经有了他,当即飘飘然起来,说:“是这么一回事,那个岛国名叫日本,距离我们这里有十万八千里,跟中国没有关系,可日本硬是把军队开到了中国,这是吃多了撑的,我放木牌到昌宁城里的时候,听人说日本人什么缺德事都干,连老婆娘都不放过,这不是纷乱时代又能是什么?所以啊,在这个时候,男女要趁早在一起,互相鼓励,互相支撑。”
渝蝶没有出过门,没有读过书,如果说晓得一点事情也是听来的,不明所以然,现在听杨楚林说日本人连老婆娘都不放过,心里是异常的惊骇,巴不得立刻飞了出去,飞到罗谷钼的身边,扑进了他的怀里,在他的怀里躲避日本人使坏,说:“照爹这么说,我得赶紧嫁给了罗谷钼,叫他好好地保护我,不巧被日本人捉到了岛国,生不如死,我可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杨楚林说的是实情,日本人侵占中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神州大地,深陷血光之中,然而杨楚林没有见过,他把话说得严重,原本与实情相符,然而在李云彩和渝蝶眼里,他说出来的话明显带有夸张的意味,然而她们到底相信了,心里产生了寻找依靠的想法,什么是依靠呢?找老公,李云彩想尽早与杨楚林成家,渝蝶也想尽早与罗谷钼成家,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都是急促的情形。
渝蝶说过把自己早一点嫁出去的话之后,径直走到杨楚林面前,说:“爹,我要去找罗谷钼了,我妈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地对待我妈,然后好好对地待我,好好地对待罗谷钼,我已经把你当亲爹了。”
渝蝶说过这话,忙不迭跑了出去,望着女儿飞跑出去的身影,李云彩笑了笑,说:“渝晓超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时娇惯得很,恨不能成天捧在手心里,把她的脾气惯坏了,说话颠三倒四,不讲究分寸,多有得罪了。”
杨楚林刚刚进门的时候,心里还在担心李云彩心里不愿意,导致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白为她做了几个美梦,现在被渝蝶把话说明了,反而避免了尴尬,在心里暗赞渝蝶聪明,晓得如何凑合鳏夫寡妇走在一起,说:“不碍事,不碍事,山里人说话遮遮掩掩,不如直来直去,有甚么话摆开了说,更有意思些。”
渝晓超在世的时候,李云彩以为自己的老公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公,对杨楚林正眼儿不看,到后来渝晓超死了,李云彩也没有把杨楚林放在眼里,把杨楚林当作狗屎,现在李云生出面了,罗塔舞出面了,他们凑合两人的结婚,把事情弄得明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