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做啥了?”领头的男人忍不住问道。
有那领了钱的,忙将事情缘故说了个清楚。
男人们本来是不想信的,可是看着这女人们手里实打实的铜钱,由不得不信了。
不过听说梅晓彤是王家山货店的王家姑娘,即使是他们这些几乎与世隔绝,跟外面人少来往的猎户也是听说过的。
当下,那警惕之心就消散了一半。
不过,他们毕竟是和外界接触过的,不是这些很少出得大山,甚至一辈子都没出过大山的女人。
虽然警惕消去了一些,可还是有些怀疑。
等着女人领完了工钱,梅晓彤计算了一下,这些人,一共采摘了十斤不到的新鲜茶叶!按照一般情况来说,这十斤茶青大约可以炒出两斤茶叶来。
今晚得将这些茶叶全部炒出来才行,不然时间一长,茶叶里面的营养物质就会降低。
梅晓彤心里有了主意,只将新鲜茶叶交给了杨招弟,她还算相信杨招弟的为人,更是相信,今天拿了工钱的女人,会将她当座上宾,财神爷,绝对不会这个时候得罪她!
杨招弟没想到梅晓彤居然这么相信她,居然肯将这花钱买来的树叶芽子交给自己保管。
激动的连连点头,表示一定会好好看着。见梅晓彤交代完了事情,那个领头的男人才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梅晓彤:“王家姑娘,你来我们鹰子沟要做啥?就为了那什么野茶树叶子?”
梅晓彤看着那个领头的男人,微微一笑:“我要做啥,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领头男人想了想点头,吩咐此刻终于有心情腾出眼睛看自家男人的婆娘,将猎物拎回家。有从自己的猎物里拎出一只鹿来:“今晚就吃这个,给大家加点菜!”
围观了好久的孩子们,看到晚上有新鲜鹿肉吃,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其他的男人们也从自己的猎物里,或者拎出一只野鸡,两只兔子,一包新鲜的山菌,放在一边。
这是鹰子沟的习惯。
若是什么大日子,或者有好事,领头的会出大头,其他的猎户也都要从自己的猎物里拿出一份来,大家凑一顿丰盛的晚餐,十几户人家,人人都能吃个肚子滚圆。
只不过这样的好日子不多,所以不仅是孩子们高兴,就连女人们,也咧开了嘴。
看着梅晓彤的眼神越发的炙热起来。
还有几个女人凑上来:“秀才娘子,你想吃啥?不是我自夸,我有一道炖鹿肉做得最是地道!今天一定露一手给你尝尝!”
“拉到吧!别听她的!我最会做兔肉,今晚一定要尝尝我做的兔肉!”
“
我炖得鸡汤才是最滋补的,晚上要多喝几碗!”
……
梅晓彤却不过盛情,都含笑答应了。
好不容易那些女人都收拾东西做饭去了,除了几个孩子,围着猎物指指点点外。
山洞里就剩下那些打猎回来的男人们。
山洞中央有一块长长的石头,被大家当作了聚餐时候的餐桌,多年的使用,那石头早就被磨得光滑圆润。
石头一圈,都摆着小小的石头墩子,也被坐得油光发亮了。
领头的男人带着男人们坐在了一边,梅晓彤顺势就坐到了桌子的对面,乍一看上去,一边都是高头大马的男人,一边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怎么看怎么诡异。
双方之间的气氛还算和谐,有女人提来一壶煮得浓浓的野茶,一人给倒上一碗。
男人们本来又累又渴,一气都喝干了,人才算有了点精神。
看梅晓彤一脸说不出的表情,看着那一碗熬得比杨招弟家还浓的茶汤,最后用视死如归的表情喝下去,苦得眉毛鼻子都皱成一团的样子,猎户们都善意的哄笑起来。
“秀才娘子,你确定你要这野茶叶子汤?这可只有我们猎户才喝得惯!”领头的猎户道。
“我素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就直说了吧!这在你们眼里不之前的野茶叶子汤,在外面叫茶!而且还是上等的好茶!不过是你们不会炒制,又不懂,所以才这样苦!”
“我认识的一位大山货商人,无意间得到了这种野茶,颇为喜欢,想大量的收购,最好是只卖给他一个人!价钱应该不会低!这对你们来说,应该是个好机会……”
梅晓彤只说出这些话来,那些猎户的脸色就变了……
且说金壶,被梅晓彤赶着回来,被杨再招给一路送到了王永平的马车哪里。
王永平正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翘着腿,一甩一甩的,旁边不远处,骡子正慢吞吞的啃着青草,好不悠闲。
听到动静,睁开眼睛,只看到金壶和那个小姑娘,没看到自家妹子?
正要说话,那小姑娘从王永平这边行了个礼,然后扭头就回去了。
王永平忙问道:“金壶,这是咋回事?你老姑呢?”
金壶将梅晓彤的要求一说,王永平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毕竟知道妹子交代是重要的事情。
他一贯最听梅晓彤的话,只得咬牙驾着马车,就往镇上赶。
因为心里着急,这速度一直就很快,山路颠簸,颠得金壶五脏六腑都快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紧赶慢赶,算是在天黑后,摸进了镇里。
镇上此刻路上也没什么人了,家家户户点着灯,从门缝里流露出来。
有那节约的人家,更是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找到关一飞住的院子,哐哐一顿砸门。
吓得关一飞差点没从炕上滚下来,还以为是有人上门寻仇,要抢山货呢!
见是王永平叔侄,才松了一口气,将门打开:“你们这么晚来,可是有死?”
金壶也不罗嗦,将梅晓彤吩咐道事情一说,关一飞的睡意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
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你老姑真这么说的?太好了!太好了!”
关一飞兴奋的在屋里转起了圈圈,肚里还嘟囔着:“明儿个一早就要去,带上谁比较好?”
直转得王永平和金壶眼睛都花了,关一飞才镇定下来,叫了个伙计进来,吩咐了几句。
一面才想起来问:“你们俩吃了晚饭没?”
王永平一贯是大大咧咧的性质:“一路就只顾着赶路过来,哪里顾得上吃?”
关一飞又吩咐人快下去做几样又快又能填报肚子的东西来。
没一会,一大盆野菜菌菇鸡蛋汤面就端了上来。
王永平和金壶确实是饿坏了,捞起筷子,稀里哗啦的两人将一盆子面条都给吃干净了,连面条汤都喝干净了,才觉得这人活了过来。
怎么晚回七里墩是不现实的,关一飞留两人住下。
又拉着金壶细细的问了几句,心中才有了数,越发的火热起来,要是真能将这野茶给带到市面上,说不得将那他还能在茶史上留名呢。
本来关一飞还想问些鹰子沟的情况,可王永平和金壶好不容易吃饱了,那困劲就上来了,又有关一飞在一旁就没停过嘴,唠唠叨叨的,跟那蚊子哼哼一样,哼得两人瞌睡上头,很快就去见周公了。
倒是关一飞,兴奋得一夜没睡,一个人越想前景越美好,一双眼睛在黑夜都熠熠发光,渗得慌。
早上,等王永平和金壶起床,就看到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精神还十分亢奋的关一飞正蹲在炕边看着他们。
见他们醒来,立刻站起来:“你们醒啦,那就好!带路,咱们立刻出发”
王永平傻乎乎的揉揉眼角的眼屎,还没清醒过来:“去哪?”
关一飞急得快要跳脚了:“去鹰子沟啊!时间不等人啊!如今正是清明前后,茶叶最好的时候,耽误了的时间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金壶打个呵欠,“天都亮了吗?我老姑让大管事你找到人找到了没?不然去了也是白去啊!”
关一飞忙道:“我关一飞办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干粮准备好了,人也早就在外面等
着了!现在就差你们俩带路了!”
见关一飞这么着急,且都准备好了,王永平和金壶手脚麻利的洗漱了一番,一人抱着一堆包子,上了马车。
除了王家的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一前一后的出了石桥镇。
直奔鹰子沟而去。
因为关一飞心急,恨不得一步都不歇,人倒是可以换着吃饭喝水,可骡子受不了啊。
快到中午了,找了个背阴有水有草的地方,解开骡子让它们去喝水吃草,大家也纷纷下车走走,松松快要颠散的骨头。
王永平和金壶才看到,后面那个马车里,坐着一个年过半百,衣着整齐,脸色严肃的老者。
这么颠簸了半天的山路,年轻人都受不了,这老者却跟没事人一样。
下车绕着转了一圈,看看四周的山,再看看四周的草,嗅嗅空气的味道,还伸手去掬起一捧从山上流淌下来的溪水尝了尝。
关一飞跟在一旁,小心而恭敬的问:“齐大师,您觉得怎么样?”
那个叫齐大师的老者,神色不变,看了关一飞一眼:“我连茶叶和茶树都没看到,能怎么觉得?”
关一飞老脸一红。
那齐大师才慢悠悠的开口:“倒是这地方不错,空气好,温暖潮湿,水也是清甜可口,周围的树木长势也喜人。这样的地方如果真有茶树,恐怕还真是出好茶的地方。”
有齐大师这样说,关一飞的心越发蠢动起来。
看着远处茫茫的大山深处,那里真的能让他的梦想成真吗?
此刻大山深处的鹰子沟,女人们都去采茶叶去了,男人们对于这个细致活帮不上忙。
昨儿个梅晓彤跟鹰子沟男人的一番谈话,说动了这些男人。
他们都是为人父,为人子,一个个都扛着一家的生计。
打猎是个看老天,看运气的活计,运气好的时候,打到那种稀罕的大家伙,一年的生计都不愁了。
可要是运气不好,只能打些寻常的山鸡兔子之类的,也就只能混个全家肚子饱而已。
哪个男人不想自家人过上好日子?
真当他们鹰子沟的人,就喜欢住在这山洞里不成?
说是觉得山洞方便,不过是说出去堵人嘴的遮羞布!
这石头洞里,说是冬暖夏凉,可冬天能又真能暖和到哪里去?总会有那不知道从个缝隙里吹来的风,让人大半夜的冻醒。
这山洞里又不能砌炕,弄个烟囱什么的,大冬天也好过些。
只能靠火盆取暖。
半夜起来好几次添柴火,那才能睡得下去。
火盆烟大,又在山洞里,大孩子还好一些,小一些的孩子
,大人一时看顾不到,磕磕碰碰的,就撞到火盆上了。
在鹰子沟长大的孩子,多多少少身上都有被烫伤过得痕迹。
有那运气不好的,直接栽倒在火盆里,毁容或者没命的也不少。
至于夏天,这山洞里倒是凉快些,可湿气也重,山壁上只要有变天的预兆,就会开始凝结大颗大颗的水珠。
直到变天结束,那水珠才慢慢散去。
一年夏天,倒是有大半的时候都在这种潮湿的环境下生活。
所以鹰子沟的猎户大多要么不长命,要么就是一过四十就疾病缠身,湿气入骨。大多表现在关节处,因为常年居住这样的环境,关节各种毛病就出来了。
到了老了,那关节肿胀得跟包子一样,疼得人不行。
再年纪大一些,不仅关节肿了,卧病在床不起的都有。
就是如今,他们这些还正当壮年的汉子,常年生活在山洞里,到了阴雨天,这关节都开始做疼。
自己受过的苦,做爹娘的,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去尝。
因此每一代鹰子沟的猎户,都抱着一个美好的愿望,搬离鹰子沟,重新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梅晓彤只通过那些女人的只言片语,还有问过杨招弟一些话,心里也就有了谱。
按照她来说,住在这山洞里着实太清苦了。
她也没说别的,只说这么大一块野茶林,产出来的茶叶,只要能入关一飞的眼睛,那么这一块就不是野茶林,而是聚宝林了。
这可是大黑山赐给鹰子沟这些男女的福泽了。
只要他们鹰子沟的人好好看着这满山的野茶林,将来的日子,肯定会比现在好过很多。
不说别的,就按照摘茶叶,一斤茶叶给多少工钱算,一年也就两季采茶,其余的时候,只需要定时看护一下野茶林就行了。
完全不耽误什么事情!
因为这野茶林完全可以交给家里的女人打理,不耽误男人去打猎。
这样家里完全可以多得一份收入。
按照梅晓彤保守估计,这茶林一季下来,每家每户少说也能分几两银子。
更不用说,如果这些人里学会了制茶,采摘下来的茶叶自家先炒制好,那价格可就是翻了几番。
领头的大哥一听自然心动啊!又听梅晓彤答应,以后他们鹰子沟的山货,都交给王家来收,绝对童叟无欺。
只是领头大哥心里也知道,他们跟外面那些山货贩子是说不上话的,尤其是这种事关重大,关乎全鹰子沟老少将来生计的大事。
犹豫了半天,才问道:“这野茶林发现,对我们鹰子沟自然是一桩好事!可秀才娘子为啥
要帮咱们?我们当猎户的,是从来不相信世上有白吃的馅饼的!”
一面说,一面警惕的看着梅晓彤。
既然这野茶生意利润这么大,将来收益也大,秀才娘子就能看着不插手?如果她没有目的,会一个娇滴滴的秀才娘子,跑到山里来?
梅晓彤很坦然的开口:“我自然有我的目的!这野茶生意我肯定要掺一股!我家本就是做山货生意的,这样的好事在眼前,就没有放过的道理。我和你们都目的都一样,就是为了赚钱。”
那领头的男人看了梅晓彤半天,才勉强相信了。
“既然秀才娘子跟我们的目的都一样,那不如秀才娘子帮我们跟那外面的大老板谈谈?我们也不贪心,只要每年能多几两银子的收入,能学会炒茶的手艺,将来我们鹰子沟出产的茶,都给你们!绝对不卖给外人!”
那男子试探着提出要求。
梅晓彤一听,这鹰子沟的这个领头的男人,还是个知道分寸的人,而且还算有眼光,听出了自己先前那些话里,最关键的一条。
学会炒茶!
只有学会了炒茶,这鹰子沟的野茶林才是他们将来取之不尽的财富。
不然,只靠着采摘一点茶叶,也不过是挣个辛苦钱而已。
当即爽快的点头,不过还是提出来一个要求:“如果这茶将来真打出来名气,这一片野茶林恐怕不够,我到时候会砍一些野茶枝桠去扦插,看能不能在我家旁边的山头成活。”
“要是能成活的话,我要从这些野茶母树上,收集一批野茶枝桠,看能不能建一个茶园。不过我保证,我需要的野茶枝桠,绝对不会对你们产生大的影响!而且将来就算我那边茶园能够建立,也不会影响你们的茶叶,你们觉得能不能接受?”
这话算是摊开来说了,将自己的目的摆得十分的明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