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青要气笑,“我们如今可是分家了,我媳妇伺候我就行了,凭啥还要伺候你啊?你自己没媳妇啊?还是就你媳妇金贵?到劳资家里摆什么秀才老爷的臭架子?”
梅忠诚忙道:“老二家的,你怎么这么没眼色?不会给你男人捞一碗面条?”
钱氏涨红了脸,忙答应了一声,问了一声灶屋在哪里,忙去拿碗筷去。
回来一人给捞了一碗面条,吃得肚子溜圆了才放筷子。
吃完早饭,钱氏又端坐在一旁,看着周氏她们收拾。
以前在老屋子的时候,每年过年回来,都是如此,钱氏跟梅长安一家,都是不干活的。
今年可不同了,周氏直接将梅长安他们一家子的碗筷捡出来往桌上一丢:“都分家了,还指望我们伺候你们一家子不成?跑来白吃了一顿,还打算让我们给你洗碗不成?要不要脸啊?”
钱氏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梅长安吼她:“还楞着干啥?大嫂她们吃完了都干活,你傻坐着等人来请啊?”
钱氏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低着头捡起碗筷去灶屋洗去了。
等到都忙活完,才将自己早上带过来的包裹打开,分发所谓的礼物。
基本都是些糕点啊,各式样的绢花,小孩子的什么拨浪鼓啊,还有一些面具啊,银簪子,细细的银镯子啊,还有几匹尺头,再有一点齐城那边的土特产,细细碎碎的堆了大半桌子。
看起来倒是琳琅满目,很有冲击力。
最起码周氏和温氏还有柳小桥就看呆了。
梅晓彤只瞟了一眼,就知道不过是些花里胡哨看着好看,不值钱的东西。
这一对,满打满算没超过二两银子。
钱氏却摆出一副,这可都是县城里的好东西的架势。
一会指着那绢花,说是县城里最有名的首饰铺子出得新品。
一会又指着糕点说是齐城最有名的糕点。
还有什么银簪子和银镯子,也说是县城最好的师傅制作的,看上面的花纹,光这手工费都值不少银子。
一边吹嘘,一边分发礼物。
女人们一人一朵绢花,梅晓彤多两根银簪子,那对银镯子是李婆子的。
几匹尺头是给几个妯娌的。
拨浪鼓什么的是给最小的小朵的。
小娟和晓鹊还有天豹一人一个面具。
至于那些土特产就分给了男人们。
一时倒真是人人都有,面面俱到。
有了礼物进门,不说梅晓彤和李婆子,其他人的脸色勉强和缓了些。
那边金钗拉着晓鹊,给她看自己头上
的簪子,那也是银鎏金的,不过只是普通的梅花簪子。
这是金钗最贵重的一支簪子了,她仗着晓鹊不懂,故意的显摆,说这是金子的。
看到晓鹊傻乎乎的看着她头上簪子的样子,金钗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谈心越浓,自从梅长安被辞退后,她就再也没有享受过那种被人仰视的感觉了。
此刻看到晓鹊,忍不住就卖弄起来。
说她在县城里交往的小姐妹都是官吏家的小姐,都如何的知书达理,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说得口水都干了,才傲气的瞥了一眼晓鹊耳朵上那小小的银丁香,带着几分鄙夷之气:“你这耳钉也太小了,不留心都看不出来了,带着有什么意思?要不,你帮我把衣服洗了,我送你一对比这个好看的耳钉如何?”
她昨天换下来的衣服还丢在哪里,这么冷的天,她可不想碰冷水。
以前回来都是晓鹊和温氏帮忙洗的,这次回来,爹娘交代她不能在吩咐几个堂兄弟妹做事。
那她用东西交换总可以吧?
晓鹊一愣,才反应过来,金钗这是将自己当千金大小姐了?要自己给她洗衣服,她给点东西?当自己是小丫鬟?
晓鹊本来性子里带着一股泼辣劲,以前三房没底气,温氏压着她,为了温氏,她也忍着了。
如今梅长青立起来了,又分家了,她除了老姑和奶,谁都不怕。
听了金钗这话,顿时就炸了毛了,冷笑着看了金钗头上的簪子一眼,才道:“你要是送我一根跟老姑头上一
样的簪子,我倒是考虑帮你洗两件衣裳。不然免谈!你又不是那千金大小姐,就一对银耳钉也好意思拿出手来?也不怕人笑话?你说你爹娘给人家县太爷当狗腿子当得好,咋还就戴这么寒酸的簪子?“
“怎么不跟你说的那些大家小姐一样,戴什么玉啊,宝石啊?你爹娘不是说赚了好多钱吗?怎么,都没舍得往你身上花不成?那还在我面前充什么阔气?”
两句话,臊得金钗羞红了脸,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她没想到一贯回来后就被她当丫鬟使唤的晓鹊,居然嘴巴这么不饶人。
钱氏听了,心中恼怒,脸上还要堆着笑打圆场:“哎呀,都是我们家金钗不好!都是我平日娇惯太过了,她爹也说她将来是有大造化的人,所以养出这般性子来,不会说话。晓鹊,你别跟金钗置气!”
一面又训斥金钗:“你怎么说话的?晓鹊是你隔房的堂妹,又不是你的丫鬟,怎么能让她给你洗衣服?还说给东西,这不是拿你堂妹
当丫鬟么?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温氏本来想说两句,可她嘴笨,又被钱氏这么一劝和,倒不好再说了。
钱氏这才又接着金钗刚才说的话题,顺势就说开了。
说自己平日里也都是和官宦人家的夫人交往,可是开了眼界,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贵人家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
什么喝个茶都有规矩,要什么洗茶,洗茶壶,然后煮水,水开到什么程度,都有讲究。
更别提就连泡茶的水都会根据茶叶的不同而不同。什么泉心的水,江心的水,或者早上收集的花瓣上的露水,还有冬天梅花上的雪。
吃饭也是,一日三顿都有人服伺,想吃什么,用眼神示意一下,自然会有丫鬟给夹菜,饭后还有丫鬟伺候着漱口。三餐后还有点心,都是外头买不到的好东西。
身上穿的衣服那就不说了,县太爷家的夫人,那是一天好几套的衣服不重样的换着。
而且那些衣服料子的名字都好听的很,什么天水碧,玫瑰紫,雨过天青色……
那些衣服料子上都带着光,上面的刺绣也是十分的精美,宛如真的一般。
这样好的衣服,只要下两次水,颜色不鲜亮后,就不再上身了。
更别提那些官夫人们,头上戴的,那都是金钗宝石,随便一只玉镯子就好几百两。
又说起,那些官夫人,那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啥都不用做,丫鬟们就将她们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不说那些官夫人,就县太爷家的姨娘小妾,那也是穿金戴银,呼奴唤婢的,比寻常人家的太太夫人还体面呢。
钱氏说话温温小意,又有一副好口才,娓娓间就将那些官夫人奢侈舒服的生活,说得有声有色的。
梅晓彤一看,除了自己和李婆子,周氏几个人都听得入了神。
钱氏描述得是她们不敢想象的世界。
他们才知道,原来城里的官眷过得是这样的好日子,可不是她们平日里想象中,县太爷的夫人都是拿着金碗吃饭,肉都是吃一碗倒一碗的样子。
钱氏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大家的神色,见几个妯娌和大姑子都露出羡慕和向往之色,唯有婆婆和小姑子梅晓彤却当没听到一般。
忍不住就道:“那些姨娘小妾,本是庄户人家的女儿,不过就是生得好看些,得了贵人的眼,就一朝飞上了枝头当了凤凰。还有那聪明的,哄着贵人拉扯自己的娘家,那娘家一家子可就沾光起来了,如今也是县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了!那日子比起以前,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多少人都羡
慕呢!”
梅晓彤听钱氏这话就觉得不对劲,皱皱眉头,“你这么羡慕给人当小老婆姨娘,自己当去?自己不行就把你闺女送去!跑到我们家来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给谁听?我们梅家可没有送闺女给人当小老婆的规矩!”
一句话,噎得钱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得低头赔罪:“是我不会说话!是我不会说话!咱们家不是这样的人!”
梅晓彤不耐烦再听钱氏这些意有所指的话,那边梅长安还在喋喋不休的吹嘘着自己给县太爷当师爷的风光。
梅忠诚也是越听越入迷。
心中实在不想跟这群人再搅和了。
当即站起身来:“行了,说正事吧!不是说今天把二百两银子还回来的吗?银票呢?我们可都等着呢。”
“对对对,银票呢?”梅长贵听着梅长安在哪里吹嘘,只听得昏昏欲睡。
梅长青倒是多听了几耳朵,毕竟他可是一个想当秀才举人爹的男人。
大房的梅晓鹊,今天情绪平稳了许多,没有再口出恶言,只冷淡的坐在一旁当木头。
听到梅晓彤的话,都立刻精神起来,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看向了梅长安。
尤其是梅长青,更是捋一下袖子,大有梅长安不掏钱出来,他就搜身的架势。
梅长安脸色一僵硬,勉强挤出一抹笑来:“爹,娘,小妹!昨天晚上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分家分得不好,对爹娘和小妹不公平!我想过了,当初是我对不起家里,如今这分家我没赶上,好歹也让我弥补一下。”
“娘昨天也说了,我走后,多亏了小妹才把这个家给撑了起来,小妹是家里的大功臣。可分家的时候,怎么能让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奉养老娘呢?”
“现在我日子好过了,又在县城里安了家,怎么说也比这山沟沟里的情况好些。倒不如让我将功赎罪,别的不说了,爹娘和小妹就都交给我吧!爹娘的养老,还有小妹的婚事,都包在我一个人身上。”
“这不说别的,就小妹的婚事,在这山沟沟里能有什么好人家?等过了年,跟着我们去县城,二哥保管给你介绍一门好亲事,不比嫁给乡下的泥腿子强?”
“爹,您说是吧?”说完,看着梅忠诚。
梅忠诚先还是听着脸色很受用,老二知道错了,回来还主动说要把自己和老婆子还有小闺女一起养起来,这才是人话嘛!
这样分家,倒也合了他的心意,不用跟老婆子分开,就是这闺女的婚事。
梅忠诚抬头看看闺女身后黑着脸的安华皓,顿时嘴巴都是苦的,忙道:“
那个,你有这片心是好的,不过你妹子的婚事倒是不用你操心了!她如今已经定亲了,就等选好日子就过门了!”
梅长安顿时眼神一缩:“什么时候事?我怎么不知道?定给谁了?”一连串的问题甩了出来。
安华皓黑着脸上前一步:“跟晓彤定亲的人是我,怎么,有意见?”
梅长安一愣,“怎么又是你?”
扭过头就问:“爹,他不是跟小妹退婚了吗?怎么又定亲了?小妹这样的人材,找个什么样的人找不到,非要吊死在安华皓这棵歪脖子树上?”
“当初他嫌弃小妹长得丑,就死活要退亲,如今看到小妹好看了,就又要定亲!这样的人家怎么能嫁过去?不行!我不同意!”
梅长安十分激动的反对。
“我闺女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反对?少给老娘扯这些有的没的,快点,掏钱!”李婆子十分的不耐烦了。
“爹!安家这小子,一看就是为了我们梅家的好日子还有小妹的美色才定亲的,这样心术不正的人,你怎么能放心让妹子嫁过去?爹——”梅长安还努力的反对着。
梅晓彤一拍桌子:“有完没完啊?我的婚事关你什么事情?别想把话题扯开,快给钱,一家人都等着呢!还磨叽什么?别是没有钱,拿不出来吧?”
似笑非笑的看着梅长安。
梅长安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往桌子上一拍:“银票在这里!我梅长安说到做到!可这婚事——”
李婆子上前先一把捞过银票握在手里,看了一下,上面写着两百两字样,这才放心。
立刻就翻脸道:“这婚事关你屁事?家都分了!你爹都管不着了,你充什么大瓣蒜?还了银子就给老娘滚蛋!还赖在这里干啥?老大你是死人啊,还不把他们给老娘掀出去?”
这银子到手了,还留着这一家子碍眼的东西干啥?
梅晓鹊一听,忙站起来,招呼着天龙和天虎还有周氏,将梅长安一家子都给推攘出了梅家。
梅长安顾忌着形象,周氏力气一个抵得上二个钱氏,没费什么周折。
等梅长安三人回过神来,就已经站在梅家门外了。
屋里,梅忠诚暴跳如雷:“老婆子,你这是干啥?老二不是都认错,把银子都赔回来了吗?你怎么收了银子就把人赶出去了?”
李婆子抖抖手里的银票:“不是看着这银票的份上,老娘今天都不会让他进门!还能忍着让他们吃了三碗面?这个家,这个院子,老二那一家子畜生休想再进来一步!你要舍不得你那畜生老二,你搬出去跟他住去
!”
说完,揣着银子,就招呼几个儿子:“这银票先放着,等过了年,去镇上兑换了银子,咱们平分!”
梅长青响亮的答应了一声。
然后还嘱咐几个孩子:“听到没有,咱们这院子,不允许他们一家三口进来,要是他们要进来,你们就赶快喊人,知道不?”
几个孩子忙点头,拍着胸脯保证:“爹,你放心吧,肯定不会让二伯他们家进咱们家来的!”
气得梅忠诚拍着桌子:“目光短浅啊!你们就不想想,这老二当了县太爷的心腹,对咱们家有多大的好处啊!不说别的,老三你的儿子读书就不用愁了!”
梅长青忙摆手:“爹,我可不稀罕!再说了,他不过也就考中一个秀才,我儿子将来是要中举人的,有他教着,说不定连秀才都中不了!”
这话可捅了梅忠诚的心窝子,气得抓起烟袋锅就冲了出去。
安华皓陪着李婆子和梅晓彤回了后院,将李婆子送进屋,就拉着梅晓彤匆匆过去了安家那边的小院子。
一进屋子,安华皓就将梅晓彤一把紧紧搂住:“晓彤,咱们成亲吧!我等不不了了,我们先成亲,等你满了十八岁再圆房,好不好?我不想别人再打你的主意。”
说着,眸子深处掠过一抹杀机。
梅长安,很好!他记住了!
梅晓彤考虑了一下,点点头:“也好,等过了年,挑个好日子吧!”
如今已经分家了,等到成亲了,就找个借口,住到县城里去,她实在是天天看着梅忠诚这糊涂劲受不了了。
“真的?太好了,晓彤!晓彤……”安华皓没想到梅晓彤真的答应了,一颗心简直要快活得飞起来。
将梅晓彤搂着坐到炕上还舍不得放开,一边还念叨着,这要成亲了,要置办些什么东西。
梅晓彤也笑微微的靠着安华皓,不时的还附和两句。
腻歪了一会,梅晓彤才拍拍安华皓的手:“这次回来,梅长安他只怕目的不止是要钱,我听钱氏那语气,总提什么姨娘小老婆,又反对我们的婚事,恐怕他还打着别的主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