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梅长青一听,就凑到李婆子面前:“娘啊,这两个人咱们惹不起啊,要点银子咱们回去想办法给妹夫看眼睛吧,至于我,我的伤都是小事,回去养养就好了……”
这才有人想起,哎呦,这梅家儿子也被打得吐血晕倒了啊。
可不得了,这两人万万是不能留在石桥镇了!
秦猎户和张掌柜又不是聋子,自然将这些窃窃私语都听在了耳朵里,听着大家对两人的鄙夷和防备,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等到李婆子做出被人劝服,勉强同意的姿态来。
就有热心肠的人来主动帮忙:“老秦啊,不管咋说,今儿这事就是你们不厚道。人家女婿的眼睛不好,后半辈子都废了,这医药银子,你们可不能少给!还有这梅家儿子,也被你一拳头打吐血了,这可是内伤啊,也得好好调养。我看你们俩也不是手头紧的人,方才也放出话来,说不差钱,既然这样,就多给些赔偿银子,你们看如何?”
秦猎户冷哼一声,张掌柜咬着牙皮笑肉不笑的道:“我们说了,今儿算我们倒霉,你去问问他们梅家,要多少银子?”
梅长青立刻跳出来:“一千两银子!”
“你做梦!”秦猎户差点没跳起来,这乡下汉子真敢喊出来这个价格来?
旁边的人也发出惊呼声,一千两!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连想都不敢想这么多银子!
“三哥,你胡说些啥?”梅晓彤瞪梅长青一眼。
梅长青立刻蔫了。
秦猎户勉强算是看了梅晓彤一样,算梅家还有个脑子清楚的,一千两,怎么不去抢?
梅晓彤嗔怪的道:“三哥,你真是不会算账!你想想看,宋大哥奉养他们两个人,我们就算八年,一年每个人不少于一百两银子,两个人一年两百两,八年就是一千六百两。再加上宋大哥以后的医药银子,车马费,生活费,一年少说一点,我们也就算一百两。”
“宋大哥要是有那个运气,将来能遇到神医,将眼睛看好也就罢了,若是没那个运气,一辈子就是个瞎子了,就算宋大哥活到五十岁,还有三十一年,也就三千一百两银子。”
“再加上,他打伤了三哥你,难道不赔偿医药费?这个我们也就便宜点,算他五十两银子,这一千六百两加三千一百两再加五十两,一共四千七百五十两,凑个整数,你给我们四千八百两银子吧!我们吃点亏,就不跟你们多计较了。”梅晓彤细细的算来。
等她把账算完,四周一片安静。
梅长青崇拜得看着自家妹子,他终于发现,为啥自己妹子能当家了,就凭
她这算账的本事,她不当家谁当家?
李婆子听到四千八百两这个数字,忍不住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顺手忙想拉住周氏撑自己一把。
结果才一搭上手,周氏就先跪在了地上,两个人滚做了一团。
天龙和天虎直接傻了,他们是不是听错了?是四百八十两吧?
“你……你这是讹诈,我……我要去官府告你……”张掌柜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哆嗦着手指头,指着梅晓彤。
梅晓彤冷笑:“刚才不还当着大家的面,说什么不就是钱吗?你们有的是钱,只要我们说个数,你们就给钱,让我们拿了钱就滚蛋吗?怎么,现在我告诉你们数字了,拿不出来了?既然拿不出来,充什么大尾巴狼?”
“还有脸说我讹诈?我这一笔一笔算得难道不清楚?安华皓拜你们为师十来年,头两年,我算他初学艺,想来也只能勉强度日,可后来七八年,他四节六礼,上好的猎物,还有三天两头的好酒好点心,一年到头还给你们包红包银子。一年一百年我都是按低了来算的,你们享受了这么多年他的孝敬,心里没点数?不会打算着,收回了自己传的本事,还想把这些年的孝敬白吞了吧?好歹你也是个读书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你们也做得出来?”
“安华皓被你们害成瞎子,他今年才十九岁,我就不说别的了,活到五十岁总能吧?我还没跟你们算医药银子呢,一年一百两,这个价格不要太公道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宋大哥真要有个不好,你们放心,到时候剩下的银子,我会烧给你们的!”
李婆子此时回过神来,看着自家闺女,那个自豪啊。
哎呀,自家闺女现在很有自己当年的几分风采啊,不愧自己疼她。
“我看你们压根没有诚意谈——”秦猎户忍不住了撸起袖子。
诚意?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我们的诚意!”梅晓彤毫无征兆的直接一脚飞踹,将秦猎户踹飞到院门上,哐一声巨响,然后顺着院门滚落到院子里。
秦猎户吭都没吭一声,就晕死了过去。
张掌柜的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你……你……”话不成句,浑身哆嗦。
天啦!这是哪里来的女煞星啊!
周围看热闹的人,忍不住都退后了一步,后背都开始冒冷汗。
我去,还以为这梅家闺女是朵可怜的小白花呢。
谁知道,这压根就是朵霸王花啊!
梅晓彤一把拎起张掌柜,就往院子里走,走到昏死过去的秦猎户身边,嫌弃他横躺在地,拦住了去路,再起一脚,秦猎户就直接飞到院子中间
去了。
随着砰得一声闷响,外面的人脸皮都忍不住抽了抽。
院子里昨天被她拍碎的石桌被收拾干净了,就剩下几个石头凳子。
梅晓彤走到石头凳子前,将张掌柜将地上一丢,然后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裙摆,“张掌柜,你觉得这个价格合适吗?不合适我们再谈谈?”
张掌柜哪里还敢再谈?再谈不是自己也要被踹上一脚?
老秦皮厚肉糙的扛得住,自己这小身板只怕就要去见阎王了吧?
顿时那个后悔啊,早知道,早知道梅家姑娘是这样不能惹的煞星,他们何必干出背主的事情来?
听主子的话,老老实实的继续守在这里,说是教导安华皓,其实就是混日子,如今的安华皓已经没什么可教导的了。
除了寂寞点,无聊点,其实生活平静,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们不该贪心的,不该被早日回到京城这个多年的夙愿昏了头,做出这背主,毒杀弟子的事情来。
当下哆哆嗦嗦的怂了:“王姑娘这个价格很合适,很合适……”
“既然合适,还不去拿银子?”梅晓彤声音一冷。
张掌柜一听,立刻连滚带爬的往屋子里钻,这么些年,安华皓孝敬的银子,还有主子每年赏赐下来的银子和让他们代管的养安华皓的银子,他跟老秦也算是荷包颇丰。
只是这要是按照梅晓彤的赔偿数目,全部给出去,只怕两人就要精穷了。
可此刻老命要紧,也顾不得了。
张掌柜去里屋拿银子,梅晓彤示意天龙去院子里的水井打一桶水来,并且让天虎关上了秦家的院子门,将外面的人窥探的眼神全部隔绝了。
等打来水,梅晓彤掏出手套戴上,又拿出一小把兑换的植物神经毒素药粉,倒在手心里,用水和匀了,想了想,又到墙角去抓了两把墙灰,和在那药粉里,混成一团稀泥浆。
然后蹲下身来,细细的在昏迷的秦猎户的脸上画了一个泥巴白眼乌龟,惟妙惟肖,尤其是那两个白眼,画得相当有水平。
梅晓彤画完,自我欣赏了一番,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边,李婆子见那自家闺女露了一手后,张掌柜乖乖的就进屋拿银子去了,顿时腿也不软了。
扭头看到自家老三那还恍若梦中的表情,没好气的拍他一下:“看
屠神
看你这样子,出息点,别给你老妹丢脸!”
梅长青抓住李婆子的袖子:“娘,真的要赔四千八百两?那咱们不是发了?”
李婆子啐他一口:“做你的清秋大梦!这
银子就算是四万八千两,和你有啥子关系?那是你妹夫的!你少打主意,不然看老娘不锤断你的狗腿!”
李婆子事关自家闺女的利益,那是十分拎得清。
这银子要是都给安华皓,那就是自家闺女的。
要是给梅家,多少都要分一些给梅家,凭啥?她闺女女婿的银子,谁都别想动!
梅长青很想说,那里面还有五十两我的医药费银子呢,可一看地上脸上顶着个泥巴乌龟的秦猎户,识相的把这话给吞下去了。
没多久,张掌柜就胡乱的拎着一个箱子出来了,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的老秦,脸上那个乌龟,眼角一抽,老老实实的将箱子放在了梅晓彤面前。
“我……我这大半辈子所有的家当积蓄都在这里了,银票有一千五百两,还有几十两的银子,我住的那边院子的地契,当初买下的时候花了一百五十两,如今大约值两百两,还有几锭金子,还有一些玉佩什么的也值些钱,要是这些还不够,还有我珍藏多年的几幅字画……”
说到最后,张掌柜几乎要哭了,一辈子的家当啊,全折里面了,尤其是那几幅字画,乡下人不懂啊,那可是好东西,要是遇到识货的,一副字画就好几千两啊!
那是他的心肝宝,如今却只能晓彤暗投,被不值钱的抵押给梅晓彤这个乡下丫头了。
梅晓彤随便的翻看了一下,大约心里有了数,点点头:“行吧,你的银子算是凑齐了。过来,只要你让我在你脸上画个乌龟,这事就算了结了!”
“你!你不是说只要给了钱就……怎么出尔反尔!”张掌柜作为一个文人,居然被提出这样的要求,简直要气炸了肺。
文人嘛!多要个气节,要个面子!银钱乃身外之物,给出去了还来安慰自己是视金钱如粪土,不被这些金钱俗物所束缚。
可这要允许人在自己脸上画乌龟,那就是打脸了,文人气节要不要?面子要不要?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混?
“真不让画?”梅晓彤笑眯眯的问。
“头可断,血可流,文人气节不能丢!身为一个读书人,嗷~~”一巴掌就将张掌柜剩下的话给打断了。
张掌柜只觉得脸颊剧痛,然后嘴巴里一阵腥甜,他张张嘴,吐出一口血唾沫来,还夹杂着一颗后槽牙。
“你……你……”张掌柜捂着脸颊,惊恐得看着梅晓彤。
这女人太不讲道理了,一言不合就动手啊。
梅晓彤举起手中的泥巴,笑盈盈的再问了一遍:“画?还是不画?”
张掌柜小鸡啄命一般,拼命点头,生怕点头慢了,
又挨上一巴掌。
“早同意该多好,浪费我时间!”梅晓彤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泥巴,随便的在张掌柜的脸上画了两下,然后吩咐道:“顶着这个乌龟到晚上才能洗,不然……”
张掌柜羞愤欲死,可是又怕死,忍气吞声的点点头,拿袖子遮着脸,不敢见人。
“将他泼醒!别泼脸!”梅晓彤吩咐天龙和天虎。
一边将手套和剩下的一点合着神经毒素药粉的泥巴都收起来。
天龙和天虎抬起那桶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秦猎户的脸,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如今已经是深秋,正午时分太阳虽然还有几分热度,可这一桶凉水浇上去,小风那么一吹,那个凉爽。
秦猎户果然就悠悠转醒了。
一睁眼就看到了梅晓彤,条件反射的做出了防备动作,扯动了胸口的伤,顿时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个毒妇!你知道我是谁啊?居然敢打我,我告诉你,啊——”秦猎户目眦尽裂,发出一声惨呼来。
秦家院子还没肯散去,扒在门上,墙边听着的街坊邻居们听得后背一阵发凉。
梅晓彤淡淡的看着秦猎户,脚端端正正的踩在秦猎户的脚踝上:“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到,大声点!”
秦猎户此刻只疼得顾着喘气,哪里还能说话。
张掌柜后背的衣裳都汗湿了,只为老秦捏一把冷汗,真是个傻子,不知道如今老命被人捏着吗?还说这些有的没的激怒人家干啥?
乖乖的把银子交了,保住小命再说!
再这么没眼色,自己这好不容易交出全部家当保住的命说不定又要被连累了。
张掌柜狠狠心,用袖子半遮着脸,凑到秦猎户身边:“老秦,别硬犟着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把银子给了再说吧!”
秦猎户吐出一口唾沫来,硬撑着道:“休想!我才——”
剩下的话,再也没力气说出口,他浑身哆嗦着,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两只拳头拼命的砸着地面,想缓和一下脚踝处那剧痛。
梅晓彤脚下缓缓的用着力,几乎都能听到秦猎户脚踝骨头断裂的声音了,神色和语气却没有半分动容:“没事,我相信秦猎户是条汉子,一定能抗得住的!毕竟这脚有两只,胳膊也有两只,咱们慢慢来,不着急……”
越是平淡从容,张掌柜越是害怕到几乎崩溃,顾不得别的,将遮住脸上的袖子拿下来,抓住秦猎户的手:“老秦啊,咱别死扛着了!不值得啊!咱们认栽,这事是咱们猪油蒙了心窍,咱们想错了!以为听了那位的话,就能早点回去,荣华富贵指日
可待!”
“可没想到,招惹了这样的煞星,咱们背弃主子,私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都是报应啊!老秦,老秦,如今咱们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别死扛着了……”
秦猎户听到这话,浑身一颤,眼睛一闭,眼角沁出两行泪来,不说话了。
张掌柜彻底被梅晓彤刚才的样子吓破了胆,“王姑娘,都是我们的错,我们认错!我们赔钱!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梅晓彤眉头一皱,收回自己的脚,凝神问道:“你刚才说的听了那位的话?是什么意思?”
张掌柜此刻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三言两语全交代了。
原来,他们两人早在被派来这里照顾交代安华皓没多久,就被自家主子的夫人派来的人给威逼利诱的收买了。
让他们想办法,不动声色的让安华皓死。
两人最开始还有顾忌,也不敢动手脚,只让秦猎户将安华皓丢到山里,让他和野兽去拼命。
好几次,秦猎户都不想救安华皓,想让他干脆死了算了,可又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救回来了。
后来安华皓越来越厉害,他们两人最佳动手不被察觉到机会已经错过了,只得罢手。
那位夫人派来的追杀安华皓的人,两人其实也知道,有些时候,安华皓的位置还是两人泄漏的,可安华皓却屡屡死里逃生,这让两人越发不敢轻举妄动。
可安华皓带来的他不是主子的骨肉的消息,被两人分别上报后,主子给的命令是继续好好的交代安华皓,以后还有大用。
夫人给的命令,却是毁了安华皓,奖励是让两人提前回京城,还给两人荣华富贵。
两人一寻思,这安华皓既然不是主子的骨肉,听从夫人的命令,获得的利益更大。
随着夫人命令下来的,就是那瓶毒药。
原来如此!梅晓彤这才明白,为什么秦、张两人会那般咄咄逼人,一点旧情都不念,非要逼着安华皓服下药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