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台里的墨汁流出来,洒在桌子上,在辰逸笔下的宣纸上氤氲开成一个个丑陋的大墨点,把这些圣贤的字眼都吞噬了。
辰逸刚才只听得“咣当”一声,还没等反应过来眼前已是这幅景象了。他惊得张开了嘴,半天愣在哪儿,就快要写完的一篇阿……竟然就这样毁了……等他再抬头寻找元凶时,钰彤早已跑得没影了,她还不知道自己闯祸了呢。“真是我的小祖宗啊!”辰逸暗骂一句。没有办法,只好从头再来,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时,又有人进了书房。
辰逸抬头一看,却是周睿深。他赶忙从书桌后面出来,恭立一旁,垂眼拱手道:“师父。”“嗯。”周睿深应了一声,“早上布置的任务写得怎么样了?”辰逸没想到他一上来就问这个,原本是写得好好的,但现在这个不堪入目的样子实在让他心里慌得很。“回师父,就快写好了。”“拿来我看看。”周睿深关切地说。辰逸紧张起来,“师父,还是等我写完了再请您过目吧!”“没事,我就看看。”周睿深伸出了手,辰逸却愣在那里不动。周睿深察觉出了不对劲,“怎么?难不成你没写吗?”
“不是不是!”辰逸挡在一片狼藉的书桌前面。
周睿深丝毫不买账,“让开。”
辰逸低了头,只好侧了身子,将桌面暴露在周睿深的眼皮下。
周睿深像是吓了一跳,打翻的砚台还在滴着墨汁,黑色的墨水洒得到处都是,笔架上、镇纸上......雪白整洁的宣纸已经被玷污得不成个样子。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桌子说,“这是怎么回事?!”
辰逸一瞬间想跟师父实话实说,是钰彤顽皮所以打翻了砚台,但是他的脑中一下子闪过了钰彤那天真可爱的笑脸,于是开口道:“都是辰逸自己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弄洒了墨汁,还请师傅责罚。”
“读书写字,最讲究平心静气,修养心性,你怎么能如此浮躁!”
“弟子知错。”
“今天把这文章再写十遍!不写完不许吃饭!”周睿深说完就背着手走了。
“是。”辰逸答应道。唉,明明不是他的过错,他却成了替罪羊,可要说跟师父告钰彤的状,他也是绝对做不出的。况且,如果师父知道钰彤时常来打扰他学习,一定会禁止她再来书房的,要是没有了钰彤银铃儿般的笑声,这书房该有多寂寞冷清啊。
他卷起了斑斑点点的宣纸,收拾了桌子,重新铺开一张纸,叹口气,提起笔又写了起来。
傍晚时,周睿深和妻女一同用膳。周夫人用筷子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在他碟子里,又夹给小钰彤一块,钰彤端起碗来接,露出了袖摆。袖摆上墨迹斑斑,是上午打翻砚台时溅上去的,然而她还没有发现,却被周睿深看到了。“钰彤,你这袖子,是怎么回事?”她惊了一跳,这才低下头来查看自己的袖子,竟已脏成这样!“哎呀!我……我也不知道呀!怎么成这样了?”她眼神有点慌,怯怯地看着她父亲。“你今日上午有没有去过书房?”“去……去过,我还在哪儿玩了一会儿呢,辰逸哥哥在写字都不理我。”周睿深心里明了,辰逸这孩子素来沉稳,定是自己这个顽皮的女儿在书房里淘气打翻了砚台,自己却不明就里怪在了辰逸头上,可他为什么都不辩解一下就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呢......?“算了,吃过饭让你娘帮你把这身衣服换下来吧。”他不再追究,也是顺了辰逸的心意。他招手叫来一个小厮,耳语吩咐几句,打发了出去。
刚才那个小厮端着双层的食盒进了书房,“辰逸兄弟!老爷叫我来给你送饭啦!”。辰逸搁下笔,惊诧地说:“啊?怎么会?”“怎么不会?您快来趁热吃了吧!”“可是我要写完了才能……”他还差一遍才写完。“老爷说了,让你吃完饭再写!”那小厮笑吟吟的把还冒着热气的食盒递给辰逸。“多谢你。”“辰逸兄弟说这话可是折煞小的了!”他对这位出身低微的少年颇有好感,因为他从来不像自己经常见到的公子哥儿们那样高傲冷漠,把他们下人不当人,反而像对待兄弟一样尊重他们,所以凭良心讲他也愿意来给辰逸跑个腿,亲热的唤他一句“辰逸兄弟”。“你吃过了吗?一起用吧?”“小的这可不敢!小的还得回去当差呢!”说完就跑走了。
辰逸看留他不住,就打开食盒,里面真是丰富,有糖醋排骨、素炒三鲜、炒四丁、西湖醋鱼和一大碗香喷喷的白米饭。饿了大半天的他闻到这香气不禁咽了口水,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