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太监的话后,允文与云岫疾步小跑至太医院。一进太医院,见太医们站在两旁。
一张桌上放着三根弩箭,弩箭上沾满了血,那血,是那样的鲜红,那样的刺目。
床上的朱元璋是那样的虚弱,拔箭之后,他像是比之前更虚弱了。允文并没有走近,而是召了召太医院正,示意他去门口,因为此刻,允文更想知道,究竟为什么皇爷爷比之前更虚弱了。
待院正出来后,允文倒是有些急切,问到:“院正,皇爷爷现在有没有醒,整个人状况怎么样……”院正知道允文必有此问,连忙下跪道:“皇储千岁恕罪….恕罪….”允文不解,屈下身去扶,说道:“院正何罪之有,快快请起。”院正在允文的宽恕后,说道:“拔箭虽说成功了,可皇上年迈,身体却禁不起拔箭。拔箭之后,伤口不能愈合。虽现在已敷上治伤灵药,但仍然不见好转,我等一众太医,暂且也想不出医治之法,也只能是瞎子过河,走一步算一步了。”允文听完院正的话后,久久不能回神,他带着沉重的语气说道:“院正,你带太医们先下去休息吧。若是皇爷爷伤情有变,你等必须马上到场,不管是三更还是五更。”
“喏”说完,一众太医都退下了。安排完这一切,允文与云岫走进屋内了。
走到床前,允文才听到朱元璋低沉的声音。
“允文,你……你来了……那我就安安……心了……”
“皇爷爷,少说点话吧……”允文看着朱元璋费力的说这话,不禁有些眼睛一酸。
“允文,让那个侍卫先出去吧……”朱元璋看了看云岫,用依旧微弱的声音说道。
“云岫,我和皇爷爷有些话要说,希望你可以在门外守候。”
“是,皇储千岁,在下明白了……”朱元璋看到云岫走了,有些挣扎着做起,但被允文按住了。
“皇爷爷,您现在的身体,实在不适合坐起来了。您有话就直接说吧……”朱元璋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感情,默默地说:“允文,你皇爷爷要不久于人世了,能在离开前看到你,我总算可以安心了……”
“皇爷爷,你说什么呢?”允文想安慰朱元璋,
“这箭已经拔出来了,为何皇爷爷你还如此悲观?”
“傻孩子,自己的身体怎么样,自己不知道?”朱元璋的表情充满了无奈,
“我也老了,要是我再晚几个春秋出生,或许,现在又不一样了……”
“皇爷爷哪有那么虚弱,您可是大败劲敌……开创我大明的开国之君啊……”允文此时也哽咽了。
他知道,皇爷爷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但他还是选择继续安慰朱元璋。
“不说啦,我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你父亲走了之后,我都觉得我这整个人都直接垮了。”朱元璋的声音依旧虚弱,倒是说话之际,脸色有些红润了。
“皇爷爷不会有事的,太医已经说了,伤口会在短时间愈合的,您一定能恢复如初的。”允文不想朱元璋悲观,即使是他要走了,也要他开开心心地走。
朱元璋咳嗽了几声说:“允文啊,你不必安慰我了,我深知自己的病情,知道活不过今日了。前些天,手下的人在刘伯温的故居找到了一本书,我是看不到了,你把他念给我听,我想听听他写了什么。”说完,他指了指桌上的包袱。
允文解开包袱,说道:“这并不是什么书,而是刘伯温的遗奏啊。”
“好吧,你……你念吧。”朱元璋说道。
“喏。遗奏上写,臣刘伯温于九泉之下,启奏大明新君,先皇起于乡野,却终能建国开元,创立伟业,堪为古今之雄主圣君。然日有缺食,月有阴晴……”允文听到外面的声音,停止念下去了。
“念,为什么不念了。”朱元璋说道。
“皇爷爷,外面好像有动静。”允文说完,门外的云岫说道,
“皇储千岁,有一众大臣和云公公等人在门外,说是要见皇上。”
“好了,让云公公进来,其余的在门外等候吧。”说完,云奇进来了,他站在一旁,默默不语。
“念下去吧。”朱元璋拖着沉重的嗓音说道。
“喏。丰功之下,难免憾事。臣生不敢谏,惟有死后进言,乞恕罪。臣斗胆以为,先皇治政惜有如下四大遗憾。其一,刚愎雄猜。臣预料诸多功臣勋旧必死于先皇之前。其二,严刑峻法。臣忧虑诸多酷烈律令将使臣工百姓噤若寒蝉,其循规蹈矩,并非出于守法,更是由于畏死。其三,吏治太苛。臣担心时下官吏们惧于天威,虽能自守,但先皇归天后,官俸之薄,吏治之苛,将迫使官吏们法外致富,盘削害民。其四,藩王可虑,如今,先皇子嗣遍布大明各省,日后拥兵自重,必至祸乱。以上四憾,臣生时五内如焚,死时死不瞑目,为大明千秋计。臣生卧九泉,魂系君侧,死而后生,翘首进言。臣冒昧以为,新君当承先皇之帝业,开万象之更新。为此,臣不揣浅陋,进献新政之策,恭呈圣上御览。”允文一字不差地念完了。
“我现在终于明白,刘伯温为何晚年一言不发,原来,他已觉朕听不进去了,才写给你的。”朱元璋懊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