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人想进城,城里的人说什么也不让,城里城外两拨人因为这个不可调和的矛盾激战多时。城外的黄巾贼损失惨重,城上的守军同样也不好受。杀敌三千,自损八百,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光占便宜不吃亏的事情。
当刘福发现负责攻打南门的黄巾贼只是佯攻以后,留下典循、徐晃带队负责警戒,自己则带着典韦跟太史慈赶到了东门准备助战。不出刘福等人所料,东门的战斗时最激烈了,随着自号神上使的张曼成亲自上阵时,黄巾贼士气大振,悍不畏死,几乎就是凭着一根绳索附城而上,黄忠虽然带人竭力死战,怎奈黄巾贼数量太多,而官军人数有限,此消彼长之下,用不了多久,东门就会被发了疯一样的黄巾贼攻陷。
刘福的及时赶到让东门岌岌可危的防线得到了稳固,又一次把已经攻上城头的黄巾贼给赶下了城,只是看到城外的黄巾贼只是原地休整,并没有丝毫退却的迹象,城头的刘福等人就明白今天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派人立刻去西门、北门抽调人手来东门参与防务。”秦颉此时顾不得去责备刘福擅离职守,大声命令身边的传令兵道。
“不妥,黄巾势大,万一黄巾贼在与我们东门僵持不下之时对西门或者东门发起进攻,我们如何来得及赶去救援。”硬要跟着刘福一起来东门的郭嘉忽然开口对秦颉说道。
“你是何人?”由于黄巾贼攻城势猛而变得心浮气躁的秦颉见郭嘉反对自己的判断,不由大声喝问道。
“学生郭嘉,师从蔡邕蔡伯喈,是刘福的师弟。秦太守,嘉有一计,可解东门危局。”郭嘉对秦颉施了一礼,一脸自信的说道。
“你?”秦颉闻言满脸不相信的看着郭嘉。
郭嘉没有在意秦颉的眼神,自顾自的说道:“方才黄巾贼士气大振,缘由就是他们的主帅张曼成亲自上阵,学生相信在下一次的攻击中,那张曼成势必还会身先士卒。只要他敢来,学生有一计可以除掉此獠。”
“计将安出?”庞德公插嘴问道。
“想要除掉张曼成,就要靠城中的那道瓮墙。”郭嘉微笑着答道。
“说重点。”秦颉不耐烦的催问道。
“太守勿急,容学生慢慢道来。城外黄巾贼之所以会攻城如此急迫,十有八九跟我师兄放火烧了他们的粮草有关。学生建议,在黄巾贼再次攻城之后,放弃城门,坚守城头,放黄巾贼入城,那张曼成身先士卒,一定会率人抢先入城,而这时,我们事先安排在瓮墙上的弓弩手万箭齐发,将张曼成诛杀瓮城之内,只要张曼成一死,攻城的黄巾贼必退。”
“荒谬!”秦颉愤怒的喝道。在郭嘉提出主动放弃城门的建议时,秦颉已经认定郭嘉提出的计策不可行。
信心满满的郭嘉遭到拒绝,不由张嘴想要争辩,只是还没等他开口,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刘福忽然开口对秦颉说道:“秦太守,照他说的做吧。”
秦颉闻言一怒,即便已经知道了刘福的真实身份,可在听到刘福竟然用命令式的口吻跟自己说话时,秦颉还是忍不住怒火上涌,刚要让人把刘福送去何府,可在面对刘福双目注视的时候,秦颉的心中忽然没来由的一颤,几乎就是下意识的答了一声:“是。”
这个是字一出口,秦颉顿时醒悟过来。不过还没等他改口,就听刘福悠悠的说道:“眼下的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继续跟黄巾贼硬耗?最后撑不住的肯定是我们。想要摆脱眼下的窘局,我们只有放手一搏。”
“可万一失败了呢?”秦颉不甘心的反驳道。
听到这话,刘福看了一眼身边的郭嘉,轻声说道:“我相信他。”
秦颉张了张嘴,但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一旁的庞德公见状开口劝道:“初起,郭公子的建议是眼下没有法子的法子,就如刘公子所说,放手一搏吧。”
有庞德公劝说,秦颉勉强同意了郭嘉的提议,太史慈率领的二百弓弩手连同宛城东门城头的残余弓弩手被安排躲在城中瓮墙的后面,而黄忠也得到了秦颉的授意,会在黄巾贼下一波的攻势中放弃对城门的防守。
主将身先士卒,对鼓舞士气的确有奇效,人是盲从的动物,一人动,十人动,百人动,全军动。张曼成带头冲向了宛城东门,忽然发现城头射下的箭矢比之前减少了许多,心头不由狂喜,大声对身后的兵卒吼道:“官军没有箭矢了,冲上去,攻下宛城!”
由于黄忠的有意放水,宛城东门自黄巾贼攻城开始第一次被攻城车撞开了。看到东门缓缓开启,苦战多时的黄巾贼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在张曼成的率领下嗷嗷叫着冲进了宛城。负责攻打城头的刘辟、龚都也如同发了疯般猛攻城头。
负责守卫城头的黄忠带着守城官军死死的守住城头一角,不让爬上城头的黄巾贼完全占据城头。率先冲进东门的张曼成一进入城内,看到城门内侧竟然还有一道瓮墙的时候,脑子顿时嗡的一下,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可能中计,急忙回头冲身后的黄巾贼大吼,“退出去,快退出去。”
只是冲进来容易,退出去难,好不容易已经打破了城门,马上就可以尽情的杀人放火,已经杀得有些红眼的黄巾贼又怎么肯仅凭张曼成的一句话就退出去。张曼成原本冲在队伍的最前,想要退出城去就必须穿过身后的人墙,这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办到的。
躲在瓮城后的秦颉等人当然不会给张曼成从容逃走的机会,几乎就在张曼成大声呼喝手下退出城去的同时,埋伏在瓮墙城垛后的弓弩手发威了,箭矢一窝蜂的向着东门的城门洞射去,张曼成躲闪不及,直接就被射成了刺猬。
看到主帅中箭,那些杀红了眼,一心想在城中发泄的黄巾贼才总算是清醒了一些。可惜此时清醒已经晚了,张曼成已经死不瞑目的倒在了地上。失去了主心骨的黄巾贼不知所措,而这时得到刘福授意的十几个军中大嗓门也开始放声高喊,“黄巾贼酋死啦!张曼成死啦!”
这时发动反攻的信号,躲在女墙后面的典韦当即带着人冲上了城头,打了听到张曼成身亡这个消息以后将信将疑的黄巾贼一个措手不及。而这时一直带人固守城头一角的黄忠也开始发威,两个万人敌的夹击,不是城头那些变得有些失魂落魄的黄巾贼可以抵挡的,城头再次回到了官军的手中,黄巾贼的攻城再一次失利。
被赶下城头的刘辟、龚都直到此时依然不敢相信先前自己在城头听到的大帅身亡的消息。可在亲眼看到被黄巾贼拼死抢回的张曼成的尸首时,就算是不想相信也不成了。整个黄巾大营哭声一片,刘辟虎目含泪,用力擦了擦眼角,大声对身边的龚都叫道:“龚都,我要替大帅报仇,你来不来?”
“来!只是……”龚都大声应和一声,随即面有难色的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怎么报仇啊?”
“还用问吗?带上弟兄们攻进宛城,杀他个鸡犬不留!”
“……你自己看看吧,看看大家伙现在还有心思去攻城吗?”
得到龚都的提醒,刘辟这才注意到在得知张曼成身亡的消息以后,整个黄巾大营内的人就如同丢掉了魂一样,除了不断的哭泣,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主持大局。带着这样的人去攻打宛城,只是徒增伤亡。
张曼成的死对南阳黄巾的打击是巨大的。由于张曼成的存在,山头林立的黄巾内部才能攥成一个拳头一致对外,可如今缺少了张曼成这个旗杆,黄巾内部的分裂已经不可避免。在得知张曼成身死的消息以后,带人在北门虚张声势的赵弘心头狂喜。不想上位的二把手不是个好二把手,赵弘自问自己无论哪方面都不比张曼成差,凭什么自己就一定要听张曼成的派遣。
野心随着张曼成的死如同草原的野火在赵弘的心中越烧越旺。
“韩忠是个墙头草,只要自己表现出比别人强的实力,他就会选择顺从,孙夏是个有点急智的莽夫,也不难对付。最麻烦的就是刘辟跟龚都那两个人,那两家伙对张曼成忠心耿耿,想要拉拢过来不容易,不过没关系,只要自己承诺为张曼成报仇,想必可以暂时稳住他们。只要他们现在不闹事,等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就在赵弘躲在营帐内盘算如何对待黄巾内部有实力的大小头目时,亲兵在帐外禀报说韩忠来访。
已经猜到韩忠来意的赵弘微微一笑,自己还没去找他,没想到他就已经主动跑来找自己了。命令亲兵去请韩忠进帐,赵弘换上了一副悲痛的表情。
双方一番寒暄之后,韩忠说明了来意。就如赵弘所料,张曼成的死让韩忠对未来有些迷茫。另起炉灶当老大?现在的韩忠没有这种勇气,他希望可以找个强大的势力依附,放眼整个黄巾内部,最有实力的就是赵弘跟孙夏,自己手底下人不少,可战力不强,无法跟那两个人比。只是韩忠跟孙夏有些不对付,不喜欢那个总是嘲笑自己的孙夏,这才跑来赵弘这里探听口风。
赵弘并不喜欢擅长见风使陀的韩忠,但对韩忠掌管的粮草十分感兴趣。好言安慰了韩忠,接受了韩忠的投靠,赵弘便将韩忠给打发回去坚守已经属于自己的粮草。
得到承诺的韩忠兴冲冲的回到自己的营地,还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的手下,就发现刘辟、龚都正坐在自己的营帐中等候。见到自己,二人也没多客气,直接说明了来意,要把营中的粮草拿走一半。
韩忠当然不愿意叫刘辟龚都把粮草拿走,他很清楚自己手里掌握的粮草就是自己投靠赵弘的见面礼,会影响自己日后的前程。为了自身的利益,韩忠只愿意给刘辟龚都三日之粮。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太大,刘辟、龚都自然是不愿意的。只是这里是韩忠的地盘,而且急需的粮草也在韩忠的手里,即便是再不愿意,刘辟跟龚都也只能忍气吞声的认了,带着韩忠命人准备好的粮草愤愤的回到自己的营地。
当夜,赵弘、孙夏等黄巾内部的大小头目齐聚张曼成生前的营帐内。张曼成的死对南阳黄巾是个巨大的打击,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依然还需要继续努力活着。谁接替张曼成的位置,已经成了眼下黄巾内部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看到韩忠坐在赵弘的下首,刘辟龚都就知道今晚的胜利者将会是赵弘。孙夏虽然也招揽了一部分人,可人是要吃饭的,韩忠的选择让原本已经决定支持孙夏的人有所动摇。孙夏也清楚自己比赵弘还是稍逊一筹,虽然心里还是不服气,可终归是人在矮檐下,除非直接跟赵弘闹翻,自己带着人另谋出路,否则还是必须继续忍。
赵弘也清楚此时孙夏的心态,倒也没有咄咄逼人,清了清嗓子后对重新坐定的人说道:“大帅糟了宛城的暗算,这个仇我们必须要报。只是眼下我们还是需要认清现实,皇甫嵩的军队已经离咱们不远了,如果我们现在一心报仇,很有可能会被皇甫嵩跟宛城前后夹击。而且就算我们抢在皇甫嵩赶到之前打下宛城,精疲力尽的我们也有可能不是皇甫嵩的对手。”
“赵帅,你就直说吧,需要我们做什么?”韩忠开口问赵弘道。
“我想要先把皇甫嵩给干掉,然后再带兵回来攻打宛城。我向在座的各位发誓,等咱们破了皇甫嵩以后,必会带你们回来攻打宛城,如若失言,必死与万箭穿心之下。”
古代人是很信誓言这回事的,跟现代人拿誓言当放屁不同,古代人一旦发誓,那就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去做到,即便自己没做到,也会要求自己的后代去完成。在场众人见赵弘发下毒誓,也就没有在继续攻城还是回军迎击皇甫嵩这个问题上纠缠。
刘辟龚都虽然一心想要为张曼成报仇,可他们同样也清楚眼下并不是黄巾攻打宛城的时机,默默无语的坐在那里,看着赵弘发号施令。
不是自己人用起来不放心!赵弘以张曼成所部损失惨重为由,将他们留在宛城城下牵制宛城内的官军,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离开宛城,前往迎战皇甫嵩。本来就不怎么愿意替赵弘做事的刘辟龚都乐得清闲,接受了赵弘的命令。至于孙夏,虽然也有心不去,可又不愿意在众人面前给人留下小肚鸡肠的印象。不过孙夏已经打定了主意,这回就算是去,那也会跟在宛城南门一样,出工不出力。
宛城太守府
庞德公结束了手头的事情,看到秦颉坐在位置上发呆,不免有些奇怪的问道:“初起,你这是怎么了?”
“……庞兄,你觉得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秦颉愣了愣,低声问庞德公道。
听秦颉提到刘福,庞德公纳闷的看了看秦颉,想了想后说道:“那是个好孩子,而且是个胆大包天的孩子。你不说我差点忘了,白天你在东门的时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忽然点头同意了?”
秦颉知道庞德公所说的是什么事,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的说道:“一开始我是不同意的,因为我觉得那个放贼入城的法子太冒险,可在与殿下对视的那一刹那,我竟然从殿下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威严的感觉,虽然时间很短,只是一瞬间,可就在那一瞬间,我就下意识的选择了服从。庞兄,你觉得殿下将来会是名贤君吗?”
“……贤不贤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肯定是位最能闹腾的。”庞德公想了想,笑着答道。
见庞德公不想要跟自己讨论这个问题,秦颉也就没有再说,一脸轻松的伸了个懒腰,笑着对庞德公说道:“如今贼首被诛,想必城外那些黄巾贼不日就会退走,我们这些人也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是啊,最难熬的日子总算是熬过去了,不过我们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战后的安排还需要我们用心。”庞德公笑着附和道。
“不知道殿下现在在做什么?”
“不清楚,黄巾贼退了以后他就带人回了南门,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要不,咱们去南门看看?”秦颉提议道。
“也好,我们去巡视一下四门,顺便去看看吧。眼下黄巾贼虽然已经退去,但难保那些人不会狗急跳墙,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嗯,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命人去提醒各门的主将,让他们小心谨慎,千万不要眼前着就要胜利了而放松了警戒,叫那些黄巾贼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