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曼成并不奢望只用一白天就可以攻下宛城,所以在鸣金回营以后,只是交代了众将一番后便把众将打发走,等待明日再战。
麾下骑兵的全军覆没让张曼成再也无法保持以往的镇静。虽然在人前依然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但在内心深处,张曼成也在为自己在黄巾军中的地位感到担心。不管什么地方,都是以实力说话的。尤其是在黄巾军中,更是以手中兵马的多寡这个硬实力来决定谁拥有话语权。
虽然赵弘等人嘴上没说,但张曼成已经有些疑神疑鬼,认为手下众将已经开始暗中窥探自己的主帅地位。为了消除日后的隐瞒,张曼成不动声色的把今日白天的攻城任务分配给了众将。利用孙夏报仇心切的心态,张曼成把宛城最难啃的骨头交给了孙夏,结果也不出张曼成所料,孙夏损失惨重,万余人一个白天就折损的将近三成。
暂时去除了孙夏的威胁,张曼成又把目标对准了在黄巾军中地位仅次于自己的赵弘。只是赵弘跟孙夏那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家伙不同,这就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稍有不慎反而容易着了他的道。所以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张曼成不打算贸然动赵弘。
没人愿意跟随一个无法给自己带来好处的老大,张曼成很清楚这一点,在准备对付赵弘的同时,张曼成也在考虑着如何攻破宛城。只要能够攻破宛城,那因此得到好处的黄巾众将势必会选择支持自己。只是想要攻破宛城并不容易,张曼成虽然在宛城埋伏了内应,可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再想要发动里应外合,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了。白日的攻城之所以会那么激烈,张曼成打的主意就是吸引宛城守军的注意,为城中内应行事创造机会。
宛城郑家,也算是宛城内有数的大户人家,虽然没法跟何家相比,但实力同样不如小觑。这次各家出兵协助守城,郑家派出了两百人,此时正在参与宛城北门的防守。郑家家主郑通此时尚未休息,与其他人担心城破而睡不着不同,郑通此时是因为后悔。不是后悔派人参与守城,而是后悔自己一时糊涂,作出了引狼入室的举动。
就如刘福先前对秦颉所说的,宛城内的确有人已经暗中投靠了黄巾贼,张曼成派入宛城的两百余内应,此时就躲藏在郑家的府邸中。一想到这事,郑通就有种肠子悔青之感。他没想到洛阳会派人来宛城,也没想到秦颉这个宛城太守的抵抗意志是如此的坚决。原本计划等黄巾军围困宛城以后,自己出面说动与郑家交好的几家大户,一起逼迫太守让步,最终选择开城献降,可如今,郑通连提都不敢提。
南阳的被破已经叫宛城的大户对黄巾提心吊胆,这时候再提出向黄巾妥协,保不齐就会让人怀疑自己,从而给自己扣上一个勾结叛逆的大帽子。虽然自己的确干了这种事,但在事成以前,郑通并不希望叫别人知道自家跟黄巾早已搭上了关系。
两百四十一名黄巾内应此时就藏身在郑家,这枚烫手山芋郑通此时就算是想要扔都扔不掉。上船容易下船难,尤其是上了贼船。
“那些人又有什么要求?”郑通皱眉看着匆匆跑过来的管家问道。
“……老爷,那些人想要在今晚离开。”
“离开?不行!如今城里警戒森严,他们一旦被人发现,那遭殃的不止他们自己,连同咱们郑家也要跟着一起吃挂落。”郑通当即拒绝道。
“这个……老爷,也不能就这么把他们养在府里呀。人多眼杂的,保不齐就会被人给发现。”管家想了想后对郑通说道。
郑通一想也是,长走夜道没有不撞鬼的,两百多壮汉住在自己的府里,保不齐就会有那个多嘴多舌的给自己捅出去。
“你有什么想法?”郑通问管家道。
管家一看就是在来前就想到郑通会有这么一问,当即毫不犹豫的问道:“那要看老爷现在是不是后悔跟那些黄巾暗中联系。”
“这怎么说?”郑通不解的问道。
“如果老爷现在后悔了,那我们就需要想办法除掉那些黄巾内应,至于后面怎么对外人说,那就完全看我们自己想怎么说了。”
“那如果我不后悔呢?”
“那我们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拿出郑家的全部进行一搏,帮助黄巾拿下宛城。否则一旦黄巾退走,我郑家恐怕在宛城就没有立足之地了。老爷,不知您现在是后悔还是不后悔。”
身为郑家家主,首先考虑的就是家族的延续,管家给出的两个选择并不难选择,郑通只是稍微考虑了一下就选择了管家所说的第一个选择。得到郑通明确答复的管家点点头,当即下去安排人对府中的那些黄巾下手。
在没有得到明确结果之前,郑通是睡不着的。坐在书房里静静的等候管家来报告自己好消息。以有心算无心,郑通并不觉得管家会失败。
书房外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叫郑通急忙起身打开了房门,但是一看到门外站的人,郑通的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来人竟然是那些黄巾内应的头目卞喜。
“你来这里做什么?”郑通皱眉问道。
“听说郑大老爷想要兄弟们的项上人头,咱们兄弟几个亲自给你送过来了。”卞喜皮笑肉不笑的对郑通说道。
“一派胡言!老夫要你们的脑袋做什么?我们如今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不等郑通把话说完,卞喜冲身后招了招手,之前去办事的管家立刻就被两个壮汉给架到了郑通的面前,卞喜冷笑着对郑通说道:“郑大老爷,你的管家已经全招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这是这个狗奴才擅作主张,老夫事先并不知情。”
听到郑通的解释,卞喜还没有做出回应,反倒是被两个壮汉控制的管家,听到郑通的话后反应激烈,抬头怒视着郑通叫道:“郑通,如果没有你的同意,我会去找这些好汉的麻烦吗?”
“哼,你卖主求荣,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惜陷害老主……”郑通冷哼一声,缓缓的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管家一脸惊骇,如同见鬼的脱口问道。
郑通闻言心中起疑,不过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听到管家质问,郑通不屑的答道:“这里是郑家,我才是郑家的主人,但凡是在家里发生的事情,别想瞒过我!”
“你,你……”管家手指郑通,一句整话也说不出。一旁的卞喜见状出声安慰道:“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如今我为刀俎,他为鱼肉,还不是得任由我等摆布。”卞喜说话的同时冲身后摆了摆手,立刻就有两名壮汉拿着绳索走了过来。
听了卞喜的话,郑通这才明白敢情真正死心塌地投靠黄巾的是自己的管家,先前管家跑来献计,也只是在试探自己对黄巾的态度,可恨自己当时没有觉察,反而对管家委以重任,从而让自己身陷死地,也断送了宛城郑家的将来。
“郑贵,我平时待你不薄,为何要做这种事!”郑通怒视着管家郑贵问道。
“不薄?把老子当狗一样的呼来喝去也叫不薄?”郑贵冷笑一声,上前伸手拍了拍已经被绑了个结实的郑通的脸颊,轻声说道:“你放心,现在的你还有用,我们暂时还不会杀你,不过等黄巾进城以后,你郑家也就没用了。”
不等郑通开口大骂,郑贵已经将一块破布硬塞进了郑通的嘴里。让人把郑通给押了下去,郑贵扭头对卞喜说道:“卞帅,事不宜迟,咱们还是立刻分头行动吧。”
“今晚就仰仗郑老丈了。”
宛城北门
负责北门防务的李严正带着亲卫巡视城头,无意中望见竖在城头,每隔数十步就有一面的巨大铜镜,心里不由佩服那个叫刘福的奇思妙想。在那些铜镜的下面点燃一堆火,立刻酒可以看清城外将近百米的地方,有了这些铜镜,黄巾贼想要夜间偷城,几乎就是不可能。
“都把眼睛睁大了,打起精神来,过一会就会有人来轮换你们。”李严大声对负责守卫的人说道。出身宛城的李严今年刚满二十岁,说句俗话就是年轻俊才一枚,宛城各家大户的私兵被太守秦颉交给了李严,不光宛城大户放心,太守秦颉也同样放心,因为李严的个人能力已经通过白天与黄巾贼的实战得到了认可。
一想到自己将来仕途的顺利,李严就感到精神百倍,一点倦意也没有。正准备再把城头逛上一遍,就听城下传来一阵人声喧哗,探头往下一看,发现有人正在城下与守军交谈。
“怎么回事?”李严走过去问道。见李严下来,副将当即上城接替李严,二人擦肩而过时,副将低声提醒李严道:“正方,这些人是郑家派来协助守城的。”
“郑家派来的人?”李严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扫了一眼自称派来协助守城的二百余人,还没等他发问,就见郑家管家点头哈腰的凑了过来,小声对李严说道:“李大人,我家老爷觉得白天黄巾贼攻城势猛,担心城上守军人数不足,所以回家以后就命人又挑选了两百壮丁前来协助。”
“郑家主深明大义,此时在下必定禀明太守,不过此时北门守军人数尚足,暂时并不需要补充人手。你带着这些人去见太守吧,请他决定你们这些人的去留。”李严温和的对郑府管家郑贵说道。
“这个,也罢,那老朽就不在这里打扰李大人了。”
“正方,城外有人影晃动!”城头传来副将的提醒,李严连忙转身准备上城,就在这时,李严身边的亲卫忽然张口大喊:“大人小心!”说话的同时用力把李严推到一边,李严猝不及防,被推到了一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卫中箭倒地。
几乎想也没想,李严拔出佩剑怒声吼道:“发警钟!敌袭!”
“铛~铛~铛~”急促的钟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一直躲在人群中的卞喜扔掉了手里的弓弩,接过手下递过来的一把大剑,大声吼道:“夺城门!”
一场没有任何预兆的夺城战就此拉开序幕,由于发生的太突然,李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果不是亲卫舍身相救,李严此时凶多吉少。此时的李严边打边撤往城头,眼睁睁的看着城下乱作一团,那些黄巾内应与守卫城门的官军在城门内展开血战,李严心里焦急万分,但此时手中无兵,只能束手无策。
城外传来黄巾贼的喊杀声,城头顿时也是一片混乱。到了这个时候,李严已经意识到宛城郑家投靠了黄巾贼,一想到北门很有可能今晚丢在自己的手里,李严就把郑家上下恨得牙根痒痒。
带着一股城在人在,城失人亡的死志,李严带着身边刚刚聚拢的十几个人冲上了城头。一见城头交战激烈,当即大声呼喝道:“郑家投靠黄巾贼,任何郑家人杀无赦!”便喊李严便一剑砍死了一个冲过来的郑家私兵。抬腿将还没倒下的死尸踹下了城头,李严焦急寻找自己副将的身影,结果人没找到,却听到城下传来一个悲呼:“李严狗贼,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
李严听那个声音很熟悉,稍一回想就想起那是郑家管家郑贵的声音,难道自己刚才斩杀的是郑贵的独子,那自己今晚还真是走运!
不管李严如何想,反正郑家管家就跟疯了一样带着人往城上冲,只是想要上城头的阶梯并不是很宽,郑贵虽然想要把李严砍成肉酱,只是他是由下往上攻,攻击的范围又狭窄,一时半会是上不了城头的。
李严找到了自己副将的死尸,听手下人说副将死在了郑家的偷袭之下,真正的是死不瞑目。没有时间让李严感慨哀伤,城外的黄巾贼攻城甚急,已经有数十人冲上城头占据了一点位置。一旦等那些黄巾贼站稳脚跟,即便城门不被那些黄巾内应打开,北门也势必也要黄巾贼夺走。
李严一面组织人手抵抗黄巾贼依然源源不断的攻城,一面带着几十个悍勇的兵卒冲向那些占据城头的黄巾贼,还要消灭那些已经投贼的郑家叛逆。
对于援军可以及时赶到,李严的心里其实已经不抱太大希望,变故发生的太猛烈,毫无防备的守城官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北门岌岌可危。
夜袭北门的黄巾贼很强悍,尤其是那个带人冲上城头的黄巾头目,手中一把开山斧每一次舞动都带着一阵风声,李严手里的佩剑根本就挡不住,没有几下就被对方砍成了两截。手里没了兵器的李严慌忙后退,不料却被地上的死尸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看那个黄巾头目冲到自己面前举斧就劈,不甘心就此丧命的李严一个懒驴打滚,躲过了致命一斧,顺手举起刚才翻滚时摸到的一把长枪举枪就刺。
玩命的时候,风度那种用来装逼的玩意就要去见鬼了,李严此时的样子就很狼狈,平日里的风度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那个手使大斧的黄巾头目守在城头一角,城下的黄巾贼通过他守住的那块地方不断登上城头。
眼看着双方的兵力即将持平,李严已经快要坚持不住,准备命令手下放弃城头退入城中,城下的惨叫声忽起,李严往城下一看,就见一队骑兵正在冲击城下的黄巾贼。
卞喜一面命人尽快打开城门一面组织人手抵挡准备重夺城门的官军。正在大声呼喝,忽然从官军中射来一支冷箭,正中卞喜的前额,正在大声招呼手下向他靠拢的卞喜摇晃了两下,一头栽在了地上。
失去了主心骨的黄巾贼顿时大乱,来援的两百骑兵乘势杀了过来,本来已经占据上风的黄巾内应以及郑家私兵顿时被打的溃不成军,四散而逃。骑兵一面分出一部分人追杀溃兵,一面派人重新夺回城门,把被黄巾贼刚刚搬开用来堵住城门的沙袋又重新搬回了原处,将城门再次堵得严严实实。
也就在城下援军赶到没多久,西门、东门的援军也匆匆赶到。李严一眼就看到了负责东门的守将黄忠,连忙冲着黄忠大喊:“黄将军,杀了那个是斧的黄巾头目!”
黄忠闻言毫不犹豫,在奔跑中向前掷出了手中宝刀,反手拿起背上的宝雕弓,弯弓搭箭几乎连瞄准的动作都没有,向着被李严所指的那名黄巾就射了过去。使斧的黄巾头目见状连忙躲避,只是没想到黄忠的箭太快,他刚刚举起手中的大斧,右臂却已经中箭。
“啊呀!”黄巾头目大叫一声,伸手左手准备折断箭矢,却没想到黄忠动作迅速,此时已经冲到距离他不过五步的距离。也没见黄忠有丝毫的停顿,忽然凌空跃起,举起刚刚拿回的宝刀对着黄巾头目就兜头劈了下来。
黄巾头目慌乱举斧招架,只是先前手臂中箭,再加上本身的力量就不如黄忠,虽然没被黄忠一刀劈成两半,但也被劈得连退数步,结果一脚踩空,摔下了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