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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枝上青梅小(1 / 1)

第1章初入金宅我被一个男人抱上汽车,他用双臂揽着我,让我坐在他的膝盖上。

我瘦弱而敏感的肩膀感觉那个男人粗壮的臂膀在微微颤抖。这个陌生的男人是谁呢?

他为什么把我从孤儿院带走?我扬起脸来看他。他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

他还很年轻,我猜他不超过四十岁,粗黑的剑眉斜飞入鬃,漆黑而深邃的双眸,高挺的一管鼻梁,嘴角紧紧抿着,因为沉思而有些下垂。

我很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脸。他的脸是那种男人中少有的白净,再配上完美深刻的五官,很是诱人。

可是我不敢。我今年十岁了,却在孤儿院整整待了六年。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孤儿院,那里像一个寒冷的冰窖,所有的阿姨全都长着一张长长的马脸,一年也难得看到几次笑容。

十岁的我看来也只有七八岁,发育不良的身体裹在一身肥大、肮脏的旧罩衣里,蓬乱的头发梳成两条羊角辫,却因多天未梳理早已不成形状。

自从来到孤儿院,我没照过镜子。我几乎都忘了自己这张脸是什么模样。

但我肯定它现在一定是非常脏的,因为我已经两个星期未洗脸了。突然我的心中涌起一股自卑。

我将身子向外挪了挪,想脱离开他,我害怕我浑身的肮脏会沾污了他那身藏青色的高级西服。

他立刻感觉到了,用双臂将我圈得更紧。

“梅舞,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气息轻轻吹拂在我的头发上。

我的背僵硬了,梅舞,那是我母亲的名字。

“你认识我妈妈?”我扬起脸来问他。他愣了一下,似乎突然间醒过来。

他伸手抚着我的头发。

“认识,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今后,我会让你过很好的日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认我这个干爹?”

“干爹?”

“嗯,愿意吗?”他抚抚我的脸庞,温柔地看着我。怎么会不愿意呢?我在孤儿院的日子里,天天都期待着会有一个人来领走我,不管是他什么人,只要让我脱离孤儿院就好。

在我十岁的时候,那个人来了。而且是这样一个体面而英俊的男人。他还说让我叫他干爹。

从小就失去父母疼爱的我怎么会不愿意呢?我看着那双眼睛,使劲地点了点头。

“叫我”他鼓励地冲我笑了笑,笑容中有三分期待。

“干爹”我大声叫道。

“好”他一把将我抱进怀里。那个怀抱好温暖,好温暖。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车子停了下来。

“老爷,到了”司机打开车门。男人轻哼一声,将我抱下车。我的脚刚落在地面,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面前是一幢非常漂亮豪华地别墅,黑色漆金的自动门庄严的关闭着,门上镶着两个金色的大字。

我歪头看了看那两个大字,再歪过头去看。那一定是这所宅子主人的姓氏,我知道的。

只是这两个字是什么我虽然好奇却实在不认识。

“金宅”他蹲下身子在我耳边轻轻说,

“那两个字是金宅”说完,他拉起我的手。我后退了几步,

“我们要进里面去吗?”

“是呀”他笑看着我。

“可是……我们会被赶出来的”

“为什么?”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问。

“因为我听说有钱人都很狠心的”我认真地告诉他。他的眼睛眨了眨,笑容消失了。

他走过来揽住我,

“知道这是谁的家吗?”我摇摇头。

“这是你的家,进自己家怎么会被赶出来呢?”

“我的家?”

“是呀,干爹的家不是你的家么?”

“这是干爹家?”

“是”他点头。我张大了嘴巴。在他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知道他是个有钱人,因为我虽然从小长在孤儿院,但无论多笨的人也会从着装和气质上分辨人的贫富吧。

只是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这样有钱。男人领着我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转了几个弯来到一个小一点的偏厅,一阵食物香气钻进我的鼻孔,我深深吸了吸鼻子,使劲地咽着不断涌上的口水。

男人站定不动了。我好奇地仰头看了看他,感觉浑身不舒服起来。但是是哪里不舒服呢?

我拉直了视线,才发现厅里三道目光齐刷刷地停在我的身上。那些目光不甚友好,但也不见得凌厉,包装的很好。

里面似乎有震惊,有好奇,还有不明所以等一会儿再去定义的内容。

“爸爸,她是谁?要饭的叫花子吗?”说话的是个大约十四五岁的男孩,他个子很高,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脸的轮廓很像干爹,甚至比干爹还要英俊。

此时他正挑眉看着我,黑眼睛里的光芒是那样咄咄逼人。

“金榔”坐在餐桌边的男孩制止他,那声音很轻,却有种说不出的威力。

这个男孩比那个被称作金榔的男孩大四五岁,虽然他坐着,但从他的上身可以看出他是个有着修长四肢的男孩,一张脸算不得英俊,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那狭长的双眸,架在鼻梁上的银丝眼镜更添了一种儒雅。

他同样盯着我看,但那双浅咖啡色的眸子却很温和。金榔不说话了,他上身靠在那张质地厚实的楠木椅上,向我撇撇嘴。

“翔天,她是……”那个在摆餐具的女人终于在停了一刻后向我们迎过来,她的眼光在我的身上转了几圈后,停在干爹的脸上。

这个女人并不美,有一双同那个男孩一样的浅咖啡色的眼睛。但她身上有种端庄的气质,一看就知道出自豪门大家。

虽然我看见她在摆餐具,但我猜她是这所宅子的女主人。果然,干爹说话了。

“平蓝,瞧瞧这个孩子,我刚从孤儿院领回来的,你不是一直都遗憾没有女儿吗”女人的目光又停在我脸上,停了有一分钟。

“翔天……对不起,只是有点突然……”女人很抱歉地抚抚脸颊。

“对不起,平蓝,没和你打招呼,只是在孤儿院见到她,觉得乖巧可怜,就领回来了,怎么,你不喜欢么?”

“哦,不,我很喜欢”女人伸出手来摸我的脸。我下意识地将脸一扭,她的手落了空。

我害怕地看着她,怕得罪了她,她会让干爹将我送回孤儿院。没想到她却笑起来,

“唉,翔天,你看还跟我认生呢”顿了一顿,她俯下身子问道,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干爹拍拍我的肩,

“好孩子,快告诉干妈呀”女人突然笑起来,

“是呀,今后我就是你的干妈了,干妈怎么能不知道女儿的名字呢?”

“梅厌厌”我吃力地说,因为好久我都没说过这个名字了,也从来没有人会问我。

“卟”有谁夸张地笑了,我看过去,是金榔,他嘴里正嚼着什么东西,此时喷了一地。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

“艳艳?好俗的名字呀,有点像青楼的三流妓……”

“榔”女人打断了他接下的话。我的脸涨得更红,我知道他下边的话是什么。

而更可恨的是椅子上坐着的男孩安然地看着脸上如同贴着一块大红布的我,嘴角竟微微上翘了。

这算什么?我有种想逃的冲动。但刚要迈脚,干爹似乎猜中了我的心事,他的手轻轻按在我的肩上。

“金榔,不要淘气”他扫了一眼金榔,金榔冲我扮了个鬼脸。

“既然做了我金翔天的干女儿,当然要跟着我姓金,名字也要改改,要随着哥哥们的名字,今后你就叫金楣吧”金翔天虽是商量的口气,但气势却是很坚定的。

“好啊,金楣,楣儿,很好听呢”女主人第一个拍手。

“好”站在一旁的金榔也拍起手来,

“哥,这名字很适合她,瞧她那张脸,和煤球有得一拼,叫‘煤’一点不为过”被他称哥的男孩嘴角轻轻一掀,不说话,眼里却有了笑意。

我恨恨地瞪着金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跟我过不去。他虽然长得好看,但他说出的话却如此招人讨厌。

女主人轻瞄淡写地瞪过去,金榔将嘴巴闭紧了。

“来,楣儿,我给你介绍”金翔天拉起我的手。

“这是你的干妈,路平兰,很好听的名字不是吗?”

“嗯”我只能点头,看着面前那双含满笑意的咖啡色眼睛。

“快叫一个试试,以后干妈会比我疼你”

“干……妈”我咽了咽口水,终于叫出了口。

“好孩子”路平蓝抚抚我的头发,

“怎么办,今天干妈没有准备见面礼,都怪我,改天补上好不好?”我点点头又赶紧摇头。

“翔天,来,还是我给楣儿介绍”路平蓝拉过我的手。她领我来到坐着的男孩面前。

“楣儿,这是我的大儿子,也是你的大哥金樽,快叫大哥,以后樽会照顾你的”那双咖啡色的眸子很淡很淡,像泓淡淡的水,里面有我,倒着的小小人儿。

虽然那眸子没有表情,但却一点也不冷,反而让我有一丝暖的感觉。

“大哥”我毫不犹豫地叫出口。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用手在领口摸,很快摸出一只翠绿的羊形玉坠,

“这个给你”说着他给我戴在颈上,又握握我的手,

“很高兴从此多了个妹妹”我怯怯地看着他,他冲我淡淡地笑。

“兄长就是兄长,还是樽儿会办事”金翔天点头称赞,

“楣儿,还不快谢谢大哥”

“谢谢……大哥”我紧紧攥着那块玉坠,那上面还留着他的体温,如同他的手温温的,软软的。

“不用谢”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发。我缩了缩身子,一股强烈的自卑又冲上心头。

我的头发又脏又乱,我害怕他摸了会讨厌我。这时,路平蓝已经把我从金樽的身边拉开。

“这是你二哥金榔”路平蓝笑眯眯地接着介绍。金榔用他亮亮的眼睛瞪着我,我躲开他的视线,不去看他。

“叫我呀!”他有点不耐烦了。我抬起头瞪了他一眼,紧闭着嘴巴。

“看来刚才榔得罪这个妹妹了,楣儿,别生气,你二哥就是这样爱开玩笑,你叫声二哥,他以后就不敢这样没大小了”路平蓝很好脾气地说。

叫这个讨厌鬼二哥?我实在叫不出口。我站在那里,只是鼓着嘴,嘴张了几下,也没叫出来。

“楣楣,刚刚听你叫大哥这样顺口,怎么轮到我就叫不出来了?我和大哥有这么大区别吗?”金榔凑近了我,恶声恶气地说道。

他那声

“楣楣”刺激着我的耳朵,怎么听怎么像

“煤煤”。

“楣儿,快叫呀,看二哥吃大哥醋了”路平蓝拍拍我的手,给金榔递了个眼色。

我知道再不叫,不知金榔又会说出什么话来,只得咬咬牙。

“二…………哥…………”声音细若蚊鸣,但足以让面前的人听清。空气沉默了半分钟上,路平蓝推推金榔,

“瞧,又愣神了,快答应啊”

“啊?”金榔眨眨眼,

“叫了么,我怎么没听见?”我暗暗地翻翻眼皮,他,他……可恨!

“那就麻烦妹妹再叫一声喽,要大声点,二哥我耳背”说着他故意指指耳朵。

我压住胸中上升的气体,恨恨地咬着嘴唇。

“二哥!”

“好妹妹”他拍拍我的脸蛋,之后又嫌恶地甩甩手,

“今后我会好好照顾妹妹的,请爸妈放心好了,恩……哥给得玉坠,我给什么好呢?我身上又不戴那些女人的东西,哦,对了”他摸摸大拇指,将拇指上带着的一只玛瑙红斑指摘下来塞在我手里,

“就这个吧”

“我,我不要”我立即伸出手去。路平蓝愣了一下,

“楣儿,收着吧,不收白不收,你二哥本来不爱戴什么的,只是不知哪里来了兴致,买了这个前清斑指,你替他好好收着,不然等过两天他兴致没了,不知又扔在哪儿呢,听话”。

金榔只是翘着嘴看着我,也不伸手来接。我只好收回手,这时,收回的手又突然被一只伸过来的手抓牢。

“我们还没握手呢”金榔冲着我笑,笑得格外灿烂。我闭了闭眼睛,知道又该被他捉弄了,却无力还手。

他抓着我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突然摔开来,

“怎么一个女孩子,手脏的像叫花子!”他把手在袖子上蹭蹭,

“楣楣,这个握手就先欠着好了,等你洗干净了手,我再还你”他很认真地说道。

我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恨不能钻到地底。我用眼角的微光寻着金樽,他优雅地坐在原位,嘴角挂了那么一丝笑意。

可恨的金榔,因为他连金樽都在笑我了。第2章哥哥变脸

“好了,榔,都是做哥哥的了,还这么没大小的开玩笑,小心妹妹恼了”路平蓝拉着我的手对金榔说道,然后她又扭过头对金翔天说:“翔天,不如你们先吃,我先带楣儿上楼去洗个澡”我又听见金榔在那边哧哧直笑,忿忿的瞪过去,却对上金樽温和含笑的目光,脸不禁

“通”得更红了。

“平蓝,不用了,先吃饭吧,我看这孩子饿坏了”金翔天笑着给我解围。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心里说果然不愧是我的干爹啊,连我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

在孤儿院的日子,我从来不知道

“饱”是什么样子,每天感觉都总是前心贴着后背。现在,看到餐桌上那么多好吃的饭菜后,我的肚子早已在

“咕咕”地唱着空城计了。金翔天和路平蓝坐在正位,挨着金翔天的是金樽,路平蓝下位是金榔,我正要向金樽旁边坐过去,看见金榔冲着我招手。

我看了他一秒,扭过脸想装作没看见,不想到路平蓝却说话了。

“楣儿,坐你二哥旁边吧,你二哥准是要向你道歉呢,不要拂了他的心意哦”我看了眼金翔天,见他微微点头,只得向金榔的座位挪过去。

见那待得好好的椅子,我着着实实地坐下去。只听

“啪”一声,不是什么掉了,是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可想而知我的惨状,我只感觉屁股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又如同被摔成了八瓣,一股火辣辣地痛。

“楣儿”几声惊呼。我一边痛苦地呻吟,一边不忘向身后看去。只见金榔站在我身后,一只手还摸着那只椅背。

果然是他,不然这么沉重的椅子怎会自己长脚呢。我想要是眼睛能喷火,此时面前的金榔可能早已化成灰烬了。

我眨眨眼,金榔对我耸耸肩,黑玉一样的眼睛闪着无辜,只是那嘴角在尽力压抑,有些扭曲。

“榔,你怎么搞得?”路平蓝跑过来扶起我,口气里有些责备的意思。

金翔天的脸也有些沉了。

“爸、妈,儿子冤枉啊,我只是想帮妹妹拉一下椅子,爸不是经常说,这是绅士必备的礼仪吗?不想,我这个妹妹心太急,没等我拉好,就坐了……”金榔说得委屈,把责任一股恼都推到我身上。

让他一说,好像是我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干别人的事啊。我心里又是委屈又是难过,直觉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这是两边都岔了,怪是怪不得谁,只是妹妹痛得成这样,你做哥哥的也脱不了责任,还不快过来跟妹妹道歉”路平兰瞪了金榔一眼说道。

金榔还真走到我面前,我垂下头去不想看他。他推推我的肩:“楣楣,是二哥不好,都怪二哥不该给你拉椅子,乱献殷勤,你要打就打,要骂就骂,要是还疼的厉害,你告诉我哪疼,我给你揉揉”

“哎呀,翔天,你看”路平蓝戳了下金榔的脑袋,

“这小子连个道歉话都不会说,肯定是天上突然掉下个妹妹来乐晕了”屋子里的人都被路平蓝的话逗乐了。

唉,我可怜的屁股啊,还在火烧火燎的疼,这一屋子的人还真是有心思笑得出来。

我瞪了金榔一眼,金榔的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嘴角快歪到天上去了。我不理他,想绕过他坐在对面去。

却被一条手臂拦住了。金榔挡在我面前,黑眼睛向我眨了眨,却扭开头去冲着路平蓝撒娇。

“妈,你看妹妹还不肯原谅我,怎么办?”我冷冷地看着他,看他又玩得什么花样。

“楣儿,你二哥他是出于好心却办了坏事,原谅他一次,看干妈的面子”路平蓝过来握着我的肩劝道。

我扭着头,低声对着金榔说:“闪开!”我明显得感到放在我肩上的手一怔。

我也管不了这些了,反正我讨厌死了金榔,让我坐在他旁边不如先打死我再说。

空气中有些微微的变了味道。正在这时,金樽走过来轻轻抱起了我。我吃惊地看向他,却在那透明镜片掩映下的双眼中看不到一丝表情。

只听他温和地说:“让楣楣坐我旁边吧,平日金榔身边少不得美女,今天就免了吧,先让让我这个大哥”。

大家都不说话了,只见金翔天点了点头。路平蓝和金榔都归了原位。金樽脱掉身上的西装垫在椅子上,然后轻轻地放我下来。

我屁股刚挨座,忍不住轻轻抽了口气,眼睛里又蒙上一层雾气。我坐立难安地扭了扭身子。

唉,我怎么能安心坐在这呢儿,要知道我屁股下边可是金家大少那件咖啡色纯手工制作的高级西服啊。

他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没关系,别动”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金樽在我耳边轻声说,接着他细心地递过来一方手帕。

我连忙抓过来,低头按在眼睛上。两颗大大的泪珠流了下来,我狠狠在擦干了,抬起头。

决不能让金榔看见我的软弱,那样会很丢脸。我要让他看我的笑脸,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要给他一张笑脸。

然后,我轻轻地扯着嘴角,露出一朵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了,快吃饭吧”金翔天温和地看着我说。我点点头。经过刚才的一出,似乎都忘了现在我是那么的饥饿,而现在,面对眼前一大桌子的饭菜,食欲又一次占了上锋。

精致的长条桌上摆着西餐和中餐两种,西餐的牛奶面包我是认得的,不过中餐中那些花样繁复好看又诱人的菜式我就叫不出名字来了。

金樽给我夹了几样菜,我自己也不客气地伸出筷子专拣好看的夹。不一会儿工夫我面前的碟子碗里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说真的,我从没见过这么多还这么漂亮饭菜,也从没吃过这么多这么好吃的饭菜,这个餐桌上的中餐除了我面前的白米饭和紫米粥外,其余我再叫不出名字,但这并不防碍我吃它们。

人在没填饱肚子之前,是顾不得其它的。我一点也没感觉到我的吃相那么具有

“观赏性”,值得让一桌子的人撂下碗筷只为盯着我看。等我很爽地吃了个半饱,第一次抬起眼,就是看到这种情形。

咳,咳,我对面的金榔掩饰地咳了两声,我知道他恨不能哈哈大笑,只是有了刚才一出,他不敢再明目张胆地

“得罪”我。

“楣楣,待会等你吃饱了,我可不可以请教一下,用鼻孔怎么吃饭?”他果然按捺不住,将这句话扔给了我,还摆出一副很认真求教的样子。

“好啊”我立刻应道,还不忘给他一朵甜死人的笑。他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这样说。

不过不一会儿,他就指着我的脸呵呵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全桌的人都

“哄”得笑了。甚至连我旁边的金樽,那个自从见到他就只会掀掀嘴角的大哥,那张英俊的脸上也爬满笑容。

我知道这下肯定是

“糗”大了,我可怜的形象,自从踏进金家那道大门起就不可挽回地走下坡路了(当然以前也不见得多好)。

金樽拿起手帕轻轻地放在我脸上擦拭,我拿住手帕放在眼前一看,只见手帕上花花绿绿的一片肮脏。

呕,我差点把刚刚吃到肚里的东西全吐出来。好在旁边的金樽还很有修养地帮我抚背,脸上依旧挂着淡笑。

而对面的金榔就没那么好心了,他总会找着机会羞辱我,不知道我们俩的八字是不是相冲。

他推开未动过的餐盘,

“刷”地站起来。

“爸、妈,我饱了,先上楼了”说着他大步走出偏厅。临了扔下一句,

“看都看饱了”。我知道肯定还会有那么一句。但是,我的脸还是青了。

吃完饭,由于我行动不便,干爹抱着我上楼,我的干妈紧紧地跟在身后。

“平蓝,不如让楣儿今天跟我们睡,明天再赶着把客房改一间卧室”金天翔边上楼边对身后的路平蓝说。

“我当然没意见,巴不得跟女儿亲近亲近呢,只是楣儿说不大也有十岁了,女孩儿大了不喜欢跟着父母,嫌父母讨烦,还不如让楣儿睡客房,再说,客房虽不如主卧,但也差不到哪去,你说呢?”

“嗯,随你吧”金天翔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窝在他的怀里,是这个男人将我抱出可恶的孤儿院,总觉得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

我懒得说话,他们倒也没征求我的意见。睡哪里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毕竟睡在哪里都比睡在孤儿院那张硬板通铺上强多了。

能有张舒舒服服的床,我就已经很知足了。金家的客房也同样豪华。我摸着雪白的墙壁,感觉有点像是做梦。

这时有人敲门。我说了声请进,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挤了进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我知道她叫阿香,在偏厅吃饭时我见过她。

“阿香,什么事?”

“四小姐”阿香笑吟吟地伸出手,我看到她的手心里躺着一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半瓶绿色药膏,

“这是大少爷拿给我的,他嘱咐让我给四小姐上药”我暗暗脸红了,

“不用了,我已经好了”我挪了下步子,本来想让她看看,却不想不知碰到了哪,屁股上传上来一阵疼,让我的嘴角轻抽了几下。

“还说好了?”阿香也皱起了眉,

“快让我瞧瞧,到底摔得怎么样,大少爷说只要把药膏抹上马上就不疼了呢”

“不用,不用”我连连向她摆手,

“你把药膏放下吧,我自己会抹的”

“可是,大少爷吩咐让我给四小姐……”阿香看着我,露出很为难的样子。

“我就说是你抹得不就行了?”我向她眨眨眼,拿过她手里的药膏将她推出去了。

我一瘸一拐地来到梳妆台前,梳妆台上嵌着一面椭圆形的镜子。我拢眼向镜中看过去,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那是我吗?我记忆中自己虽长得不算美艳,但也算清秀可人。可是镜中的那个人一身肮脏的罩衣,头发蓬乱,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怎么看怎么像街头乞讨的小乞丐。

怪不得金榔管我叫叫花子呢,看来还真怪不得他。我向镜中人苦笑了一下,那模样简直……不堪入目。

我立刻逃也似的冲进浴室,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很费力地洗完澡,身上轻爽了很多,我扭头看了看臀部,果然青了好大一块,怪不得刚才那样疼呢。

心里不禁咒骂了数声。走出浴室,看到床上叠得整齐的一沓衣裳。我拣起来看。

果然是身男装,路平蓝送进来的时候说,金家也算是全了,竟然就没有像我这么大女孩穿的女装,只给我找来一身男装让我凑合着先穿。

不过即使是男装也是格外的精致,上身是一件白色棉质T恤,下身是丝质天蓝的长裤,而两件衣服的衣角都用彩线绣着一只酒器的样子,很是别致。

我匆匆穿上,衣服只是稍稍大了一些,还算是九分合身。照衣服角那样别致的绣标来看,这身衣服绝对不是下人的,可是又不可能是金樽、金榔的,因为他们足足比我高出一截,他们的衣服我穿起来,肯定像麻袋。

那这么精致的衣服会是谁得呢?会不会是……我那大哥、二哥小时候的……嗯,我点了点头,很满意自己终于找到了答案。

这时,雪白的床单上阿香拿来的那支小瓶子吸引了我,看见它我臀部又隐隐地痛起来。

我抓起它拿在手里仔细把玩,好像是磨过砂的瓶子,圆鼓鼓的肚子,长颈,小口,衬着葱心绿的药膏子,亮晶晶绿盈盈的那么可爱。

我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半天,才打开瓶塞,顿时一股清凉的香气扑面而来,我嗅近瓶口狠狠吸了一口。

心想,果然是好东西呢。我趴在床上,轻轻扯下长裤,褪至大腿根儿,斜眼看去,见臀上有着大块大块的青紫淤血。

唉,我叹了口气,在手心里倒了稍许药膏,斜着身子,轻轻抹在臀部。

那些绿色的药膏刚一粘皮肤,就觉得凉浸肌理,似乎真的已经不那么疼了。

我又一股脑地多倒了些,斜着身子想涂在另一边。正在这时,只听见门

“吱”的一声,似乎有人进来了。我顾不得往后看,慌乱地向上扯着长裤,我这种形象要是被人看见,干脆就不要活了。

刚将裤子整理好,只听脚步响,那人已到了我的身边,没容我转身,一只手已按在我停在裤边的手上。

“别动”他俯下身子,声音也压低了。我的身子僵了一下,忿忿地扭过身,脸上带着嫌恶。

“进别人的门你都不知道要敲门吗?”金榔冲我笑着,手依然没放开,

“可你不是别人,哥哥进妹妹的房间也要多此一举吗?”

“这不是多此一举,这是礼貌”他哼了一声没说话,就那样俯视着我。此时,我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只手张着托着一滩药膏,另一只手被金榔按在腰上,我只得抬着身子,斜眼瞄着他那张脸。

“你先放开我!”他也瞄了瞄我,不理会,还冲着我笑了笑。

“我只不过进来问候问候妹妹,却不想你这么恼羞成怒,是不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人看见呢?”

“你不要胡说”经他这么一说,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原先还真不知道自己的脸皮那么薄,动不动就会脸红。

“看看,被我猜中了吧”他指指我的脸,

“瞧你那张脸把什么都透露了”我看着他,真猜不透我是哪得罪了他。小小的我又会在还算陌生的金家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正想着,金榔突然欺近了,半个身子几乎压在我身上。那张脸只离我有半寸来远,他呼出的热热的气息打在我的脸上。

我没想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竟会有那样的眼神,完全不见了他平日的嘻笑和明亮,取而代之的是深邃和邪恶。

“一个小叫花子一样的女孩竟会得到爸爸那么多的关爱,我不得不怀疑……告诉我,你和爸爸是什么关系?”他的身子再一次沉了沉。

我痛的叫出声,使劲扭着身子,心里升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放开,你这个疯子,放开!”

“回答我,我就放了你!”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扭过头,狠狠地瞪着他。他扯开嘴笑了,眼睛里却是万古冰寒。

他的一只手伸过来,轻轻的掐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只感觉脖子上一阵酥痒痒的,是他的手指在缓缓移动,寻找最适合的位置。

然后他停下来,手指却在温柔地抚动。而他的轻抚却让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是爸爸的女儿,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他寒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愣住了,忘了挣扎,就那样怔怔地看着他,我们两个就这样对视着。

空气似乎凝固了。什么?他说金翔天是我的爸爸?那个有着一张英俊脸孔和温和声音的男人是我的亲爸爸,我多么希望这是真的,哪怕这个被我称作二哥的男孩那么的敌对我、怨恨我,我也宁愿那是真的,可是,不是!

不是!我紧紧的闭上眼睛。

“不是的,不是的”一串声音下意识地从我的喉咙里溢出来。

“我希望你说得是真的”咬牙切齿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一只手拍在我的脸上,在我的脸撩起一阵凉意的,我睁开眼,看他的指尖滴下的水滴,是我又一次在他面前哭了……他的眼睛只犹豫了一下,然后脖子上的手就紧紧的收紧了。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我想我的眼里肯定全是恐惧。

“不要在我面前玩花样,不要试图伤害妈妈,伤害金家,如果哪一天被我发现你是爸爸背叛妈妈和另一个女人所生的孽种,我会……”我绝望地看见他的眼里掠过一片戾气,我闭上了眼睛,感觉此刻自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那么软弱无力。

正在我伏首等待命运裁决的时候,我脖子上紧掐着的手松开了。我拼命地咳嗽起来。

重量离开了我的身体,他就站在床边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像是看着一只被耍的团团转的猴子。

气终于顺过来了,我胳膊一撑,想抓住时机赶紧坐起身来。不想,金榔飞一样扑过来,我又一次硬生生地被他压在床上。

我恼羞成怒地冲他嚷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他居然冲着我嘻嘻一笑,刚刚的阴霾在他脸上几乎荡然无存。

“我进来时你在做什么?”不等我说话他接着说:“在涂药膏吗?是哥送过来的?哥对你还真是细心啊”不知什么时候,他手里多了一枚玻璃瓶,他攥在手翻来覆去地把玩着。

“这用不着你管,放开我”我使劲扭动想挣开他,我实在不想看他那副比川剧变脸变得还快的嘴脸。

“我怎么能不管?你是我亲爱的妹妹呢!”他俯在我耳边叹息着。

“真的不用你管,我已经好了”我看着他说,声音第一次惊慌起来。

“撒谎”他轻嗤一声,

“你手上的药膏是什么?”

“是……”没等我说完,他抓起我的手将药膏倒进他的掌心,然后用肘压住我的身子,更一只手向下移。

“不要!”我急得大叫。可是晚了,我只觉得下部一凉,我的裤子已被褪了下去。

一只温热的手掌盖在了我的屁股上,轻轻地移动着。呜呜……我气得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连脖根子都红了。

他太可恶了,他欺人太甚了,他…………呜呜……我也只有哭的份了,因为金榔高大的身子紧紧地压制着我,让我半点动弹不得。

“好了”酷刑终于完了,他拍拍手,替我拉上长裤,又拍拍我的脑袋,

“知道我的厉害了?以后就要乖乖的”我趴在床上抽泣着。见我没反应,他站起来说道,

“刚上上药,不要四处乱动,这样趴一会儿也好,好好休息,我说的话一定要记着”说完,我听见脚步声向门边移去。

“金榔,你这个坏蛋!”我忽地爬起身,抓起被他扔在床上的药瓶,向门口掷去。

“砰”一声,门关上了,玻璃却碎了一地。我跪在地板上,一块一块地捡起碎玻璃,那上面还沾着绿色的药膏子,我捧在手里,好像捧着的不是玻璃,而是金樽碎了一地的心意。

第3章多出的哥哥我把玻璃碎片一片一片地擦干净,用一块干净的手帕包好,小心地收在抽屉里。

把一切都弄好了,我环顾一下四周。十岁的我发现那么漂亮精致的房间突然像一个牢笼。

所有的空气都向我压过来,压得我有些透不过气来。金榔的脸出现在面前,他时而带着怪笑,时而又狰狞可怕。

他的面孔让我十分讨厌,但实在是恨不起来。是呀,那样英俊的脸孔谁又会真的忍心恨他呢?

我打开房门,静悄悄的来到走廊。我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东边的第二间。

听路平蓝说过,我房间的对面就是金榔的卧房,左斜对面是金樽的。长长的走廊里一排排的房门紧闭着。

我不知道那一道道门里都藏着什么。我光着脚静悄悄地走着,白衫蓝裤,毫无声息,有点像一只四处乱晃的幽灵。

我打开了右斜对面的那道房门,也就是金榔的左壁。厚重的门轻启,我像兔子一样轻巧地钻了进去。

那个屋子是个书房。屋子里的空间格外的宽敞,大概是将几间房子打通了的。

屋子的四壁都是直达屋顶巨大的木制书橱,书橱里密密麻麻地挤着一排排的书。

绛红色厚重的窗帘密密地拉着,纱一般晕黄的光线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

整个屋子里光线非常昏暗,如同进到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墙壁上只开着一盏壁灯,将稍稍明亮的光线投射在巨幅窗帘旁的一把红色木头雕花的摇椅上。

我游离的视线最终停在了古老的摇椅上,然后就再也移不开了。我不由自主地走近了,停在了摇椅旁边。

俯下身子看着摇椅上的人儿。她睡着了,可爱的鼻翅轻轻地翕动,长长的卷曲的睫毛像一排小扇子,花瓣一样微启的嘴唇,纯白色细腻的肌肤,不透明的,白得近乎带着病态的美。

她的手底扣着一本厚厚的书,纤细的脸颊埋入丝质的长褂间,丝质肥大的长裤外露出玲珑的脚丫。

我的视线定在了她的裤角,那里有一枚用彩线绣着的酒器图案,和我衣服上的一模一样!

我衣服的主人原来是她?她大概和我差不多年纪,身量也和我差不了多少。

她是谁?我的脑子里打了无数个问号。金家也算是全了,竟然就没有像你这么大女孩穿的女装。

我想起了路平蓝的话。她为什么骗我?金家明明还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

而这个女孩身上穿着的又为什么是这么肥大的男衣。这难道是她的偏好?

我绞尽了脑汁也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女孩的身份真是有些诡异,金家人为什么要把这么精致的人儿藏起来不给我介绍呢?

我掐了掐额头,把问题甩开了不再去想。又一次把视线集中在那张娇美的脸上。

闭着眼睛就这么美,睁开来又会是什么样?我暗暗思忖。突然想起了很久前听过的一个童话。

城堡里睡着的美丽公主,王子发现了她,轻轻的一个吻,公主就睁开了眼睛。

这时,我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也同样是个女孩。我慢慢弯下身子,轻轻地吻上她的脸颊。

那对小扇一样的长睫毛颤动了,我惊吓地站直了身子看着她。醒来吧,醒来吧。

我默念着,心却通通地跳起来。那双眼睛缓缓睁开。我感觉自己掉进了湖里,那西湖水一样的眼眸,纯净的带着淡蓝的反光。

“你是谁?”

“你是谁?”两个声音同时开口。刚问出口,我就怔住了。呆呆地盯住

“她”。

“你……你……”我有点张口结舌了。刚才从那花瓣一样的嘴唇里飘出的竟是男声。

“她”是个男孩?我愣怔地打量他,他也同样打量着我。

“你穿着我的衣服?”他看着我,又一次开了口。我扯了扯衣角,脸开始发烧了。

这次我确定了

“她”是男生,因为我看见了他脖子上微微突起的喉结。

“怎么不说话?”他依旧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我轻轻地后退,想从门里跑出去。

他长得太美了,像极了睡美人。我才那样失了心志地吻了他。可是……他不是什么睡美人,而是一个绝美的文弱少年!

他伸出手轻轻牵住了我的衣角。

“别走”他微微仰头看着我,

“我想起你是谁了……你是我的妹妹,对不对?”

“妹……妹?”我怎么又跑出来一个哥哥呢?这个,金家人可没跟我说啊。

“我叫金,应该是你的三哥”他在摇椅上坐直了身子,接着说,

“妈跟我借衣服时,说爸爸领来个妹妹,我本来不想借,现在,却发现借对了,你很适合穿呢”

“金?”我喃喃念。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了。没人告诉我还有个三哥呀,若不是我们恰好碰到,是不是他们都不准备要说?

“叫我吧,我顶多大你几个月”他向我愉快地眨了眨眼。那张脸真的好美,闪烁着的眼睛像湖水在荡漾。

那张脸我好想摸一摸。我不知道自己已经伸出了手,颤颤地触上那瓷一样细致的脸颊。

他只是温和地看着我,不动,不反抗。我着魔一样地轻抚着。手下的触感如同天鹅绒。

怎么会有这么美的男孩呢!我在心里轻轻的感叹。第4章地狱与阳光

“放手!”这时一个愤怒的声音传来。我着实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放开手,向身后看。

还没看清是谁,就被一只手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啊”我吃痛地叫出声,刚刚好了的伤处又一次受创。我惊讶地抬起头,口里嘶嘶地吸着气。

路平蓝一张微微扭曲的脸闯入我的眼帘。

“干……妈?”我万分不解,万分委屈地看着她,希望她能给我一个解释。

“出去!”路平蓝却指着门口向我吼。我迷惑了,真的迷惑了。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眼前这个女人不该是这个样子,这种表情不该出现在她脸上。她应该是端庄而高雅的。

“妈,你是怎么了,不要这样,不要吓着……”依然坐在摇椅上的金担忧地看看我,仰头对路平蓝企求。

“你给我出去!”路平蓝不等他说完,再次指着门向我吼道。我打了个哆嗦,感觉一股寒意慢慢浸入身体。

我木然地转过身,缓缓向门口走去。打开门,我听见身后金的声音。

“楣楣……”我对自己摇摇头。不可能是他吧,或许只是我的幻觉,是我太渴望有一个人会叫住我,抚慰我,怜惜我,解开我所有的困惑了。

况且他也许根本不知道我的名字。我没有回头,轻轻地关上了房门。走廊里的光线亮了许多,我轻轻地眯起了眼睛。

感觉仿佛刚从地狱回到人间。我缓缓地吁了口气,真希望刚才只是一个梦而已。

无精打采地打开我的卧室门,正与要出来的阿香撞个满怀。我捂住额头呻吟。

还一直纳闷上天怎么会突发仁慈,突然赐给我这个被遗忘的小倒霉一个又英俊又有钱又温柔的干爹,原来还真是在得到一件东西时,也必然会付出一些东西。

看来我在得到一个干爹后,就会走一连串的

“霉运”做代价。

“四小姐……对不起……”胆小的阿香见我这样,垂着头不敢看我。四小姐?

我捂着额定住了,呆呆看阿香。阿香吓着了,

“四小姐,你怎么了?阿香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扑上去,抓住阿香的胳膊。

“阿香,你再叫一遍”

“四小姐……”阿香害怕地看着我。我松开了她,跌跌撞撞地扑在床上。

金,我的三哥,看来是真的。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四小姐,你,你……”

“我没事,你出去吧”我把脸埋在雪白的床单里,声音闷闷地发出来。阿香没说话,站在那儿也没动。

等了一会儿,我的情绪平复下来,我转过脸来。

“阿香,你还有事吗?”

“四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阿香扭着衣角。

“噗”我难得的被阿香逗乐了。

“我并没怪你呀,你去歇着吧,我也累了”说着我又趴回去。

“四小姐,是大少爷让我来看看你在不在房间……”

“什么?”我一下子坐起来,不免又因触着伤处呲牙咧嘴一番。听着阿香在那儿惊惶地叫着四小姐,我哪顾这些

“你怎么不早说!”

“这不……说了?”阿香抬眼看了看我。

“行了行了”我挥挥手,

“大少爷找我有事?”

“大少爷说……”

“过来看看你”后半句话被金樽接了过来。卧室的门忘了关,金樽穿着一身浅咖啡色的休闲服转了进来。

我的眼睛亮了亮,想不到他穿休闲装也这么好看啊。浅咖啡色很合他的气质,辉映他那双同色的狭长眼眸,简单的款式更衬托出他干净儒雅的气质。

那种冷然与知性的贵族气在他身上交替隐现。

“怎么了,我一进来就愣神儿?”

“哦,我…没什么”我赶紧低下头,双手握住脸,一层一层的热从脸上散到手心。

“怎么,还疼吗?”金樽关切的声音离得近了。

“不是”我快快地摇头,很怕他提药膏的事。

“药抹了?”他还是提起来了,我在心里连连哀叹。

“抹了”我闷闷地答,抬头看了眼阿香,阿香直冲我摆手。我知道,我知道!

我给了她一个眼色。

“阿香帮我抹了整整一瓶,所以现在全好了”金愣了愣,旋即嘴角轻轻的,轻轻的提了起来。

我奇怪地看着他,我一点也不觉得我的话有什么可笑啊。

“那是‘五香琉璃膏’,是我一个懂医的朋友配的,市面上买不到,听说是用五种名贵药花所制,每天须抹两次,五天即愈”金淡淡地说道。

我张着嘴巴听他说着。我就说这样香的药膏子肯定有来历,果不其然。

这下子可糟了。

“在听吗?”金樽拍了拍我。

“嗯”我赶紧冲他点头。

“我知道女孩子不愿抹什么药膏子,只是这个药膏非其它可比,不仅没其它药膏的异味,还清香扑鼻,只是你别厌恶就好,坚持抹五天就会全好了”原来是为这个,给我讲的这么仔细。

倒让我浮上一肚子歉疚来。这么金贵的东西我怎么会嫌呢,巴不得天天抹呢。

可是……我一天就把原是五天的东西全给糟蹋了。正心疼的紧,金樽说话了。

“阿香,你去我卧室,在橱隔左边下数第三个抽屉再拿一瓶药膏过来。”阿香应着很是麻利地去了。

我眨眨眼,觉得眼里有些雾气升上来。金樽,我现在真的好想叫他一声大哥。

在我受尽了冷遇后,他就如同一抹咖啡色的阳光。不强烈,不耀眼,淡淡的,却是温暖的。

“怎么了,又疼了?”我摇摇头。他打了打我的头发,

“待会儿让阿香给你抹药,抹完了,就好好睡上一觉,什么也别想”

“嗯”我点点头。他又看了我一会儿,轻轻地走出了房门。不一会儿,阿香进来了。

看见她手里那支小巧玲珑绿盈盈的小瓶子,我心里痒痒的。我接过来放在手心里摩挲了半天,才打开塞子深深吸了口气。

顿觉得清香浸入丹田,头脑清明,通体舒爽。连在心里赞了两声:果然好东西。

见阿香站在我床边扭着手不动,不禁对她说道:“阿香,你去吧,今晚我要抱着它睡觉。”阿香眨巴着两只大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四小姐……对不起……”我翻了翻白眼,怎么又来了。我嫌烦地向她挥挥手,

“好了,知道了,你下去吧”

“四小姐,我跟大少爷说了,我,我没侍候四小姐抹药……”阿香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又马上垂下。

“什么?”我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我向你摆手,是想告诉四小姐不要说是我抹的……”阿香声音更低了。

“什么……”这次我几乎成了呻吟,

“你……怎么这么多嘴呀”

“大少爷一问,我就,就忍不住说了,在大少爷面前我扯不出谎来……”

“你,你,你……”我你了半天,终于接了下句

“你可真诚实啊”是呀,阿香倒是个诚实乖巧的好丫头,我倒成了小小年纪就顺嘴开溜的小滑头。

我那刚认识一天的大哥会怎么看我呢?他……那轻轻的,轻轻的提上去的嘴角……天哪,却原来他早知道了啊。

见我呆呆的不吭气儿,阿香怯怯地扯了扯我的衣襟。

“四小姐……”

“好了,下去吧”我叹了口气,向她摆摆手。反正都这样了,再担心也补救不回来了。

“可是,大少爷吩咐一定要我给小姐把药抹上”我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说道。

“你倒是很听大少爷话呢!”不想阿香却让我这话说得脸上飞红。既然大哥那么关心我,我又怎能驳他的面子。

不然,他问起来,照阿香这么忠心护主的样儿岂不是又得露了馅?我只得乖乖趴在床头,让阿香替我抹药。

阿香的手倒是极轻柔,我只感觉一层层的凉意慢慢的在身上扩散开来。

“阿香,三少爷是个怎样的人?”我微抬起身子问阿香。阿香的动作顿了顿,

“四小姐怎么问起这个?”

“好奇吧”我又趴下来,竖起耳朵。这是实话,我确实好奇的紧。

“三少爷人很好,就是我不常见到”阿香想了一下说。

“为什么?”我好奇地扭过身,瞪大眼睛。

“四小姐别动”阿香扶正我的身子,才又说道,

“三少爷总是躲在自己的卧房里,他的卧房又都是夫人每日亲自清扫,从不让我插手的”

“那其他少爷呢?”我忍着好奇又问。

“当然是阿香打扫喽”阿香答道。咦?奇怪!我将下巴支在手臂上想着。

为什么金的房间,身为金家女主人的路平蓝要亲自打扫?为什么甚至连常在少爷们房里走动的阿香也不常与金碰面?

为什么金的行动范围只有卧室和那个阴气森森(我认为的)的书房?好多的问题在我脑子里滚来滚去。

听阿香的口气,她话里好像隐藏着什么,不愿对我明讲。是什么呢?估计再问她也是白白浪费口水。

难道……一个可怕的

“结论”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炸开她拘禁了金!!!为什么呢?恋子情结!

!!轰!我眼前发黑,金星乱冒。我可怜的三哥啊。我一定要救他。这是我睡着前最后一个念头。

第二天悠悠醒来,看着雪白的顶壁,我眨了眨眼,一下子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环顾一下四周,是个陌生而华丽的房间。只觉得掌心里什么东西在滑溜溜地磨擦,我打开手,一颗莹莹绿的小瓶子映入眼帘。

金樽。这个名字第一个浮上来。金,金榔……一连串的名字才陆陆续续进入我的脑子。

哦,是了,我不再是孤儿了。我已经如愿被人领养了。我躺着的床是我的床,我所在的位置是金家。

我翻了个身,安心地扎进温暖的毯子里。然后吃吃地笑了。昨晚我梦见什么了?

我变成了一个有着一对巨大翅膀的

“飞人”,然后我飞进金的卧房,金诧异地问我怎么变成了这样,我告诉他其实我真正的身份是专掌自由的

“自由天使”,这次来金家的使命,就是为还他自由而来的。我问金愿不愿跟我走,去寻找自由。

金满口同意,然后我给了他一对翅膀。我们两个拍着翅膀飞出金家,飞上高空。

路平蓝在身后叫着跳着。她气急败坏的脸色青的发蓝了。这个梦实在是太好玩了,特别是梦到我来金家是因为自己是什么

“自由天使

“,被主天使委派下来拯救金,这大概是我小小的自尊心在作隧吧。正想着,阿香敲门进来,手里端着香喷喷的早餐。

“老爷说四小姐身子不方便,就不要下楼了,特地叫我把早餐给四小姐端上来。”看来我这个干爹大人还是很关心我的。

这正中我下怀,正好有几个人我见着很别扭呢。阿香帮我卷了袖子,又放了个小杭桌在床上,把东西一一摆上。

金家还真奇怪呢,怎么竟是这些古旧的玩意儿。我摸着小杭桌边上描金的牙子想道。

“老爷还吩咐,要四小姐这四天里哪也别去了,就在房里好生呆着,等把身子全养好了,再下来走动也不迟”我正吃着一口饭,听了阿香的话差点喷出来。

亏得我还在梦里扮什么

“自由飞人”要去解救金。说嘴打嘴,怎么这梦竟验证在我身上了?这不是明明要我拘禁在屋里整整四天么。

虽然这是干爹格外的关心。但野贯了没人管的丫头恐怕有点消受不起了。

唉,我叹了口气。肯定是金樽跟干爹说的了。

“小姐,等你吃好了,我给你抹药”阿香笑眯眯地看着我说。我瞄了她一眼,闷闷地答了声

“是”。阿香笑得更欢了。恐怕她是还没见过我这么乖吧。第5章与帅男共餐1我被挪进隔壁的客房,听说我住的那间将会改为我的卧室。

这几天我感觉自己像极了古代的小姐,不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且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几天里确实很闷,除了干爹曾来看过我两次外,其他人都好像消失了一般。

不过,这些天倒是和阿香处的分外熟了。从阿香嘴里我也断断续续把金家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听阿香说金家名下有一个庞大的产业

“蓝天集团”,主要生产各种高级跑车、轿车,以及汽车零部件,几乎是生产销一条龙,在市区及周边形成了密布的生产与营销网络。

“蓝天”可谓是汽车行业里的领头羊,金家也因此成为数一数二的豪门旺族。

我的干爹金翔天理所当然是

“蓝天”的董事长,而金樽小小年纪就已担任

“蓝天”执行总经理的职位。金翔天、金樽和女主人路平蓝都是标准的大忙人。

路平蓝虽没有在

“蓝天”挂职,但平时上流社会的交际应酬都是少不得她的。所以这几天我比较

“寂寞”,金家的人可能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无暇分心。金家的二公子金榔还在上学,但要说起忙来我看他却也不再话下,听阿香说平日也时常见不到二少爷的人影,他若在时也通常是领着一大票年青人在家办party的时候居多。

怪不得呢。其他的人也就算了,却偏偏金樽也不曾露脸。听阿香这么一说,才知道他虽然年青,在金家所挑的担子却不轻。

怪不得小小年纪,早已炼就了一身举重若轻的气势。终于挨到了第五天。

那天正好是周日,听阿香说,因为是星期天,所以金家的早餐都比平常晚上一个小时,定于九点开餐。

早上起来,我不慌不忙地梳洗完,大约八点四十五分,我走出了房间。

下楼梯时,感觉自己握楼梯的手有些潮潮的。心里也嘣嘣直跳,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

走进餐厅,大家居然都在。见我进来,目光都齐刷刷射向我。我镇定了一下情结,嘴角扯出一抹轻笑。

金翔天看见我很是高兴,说道:“楣儿,伤可全好了?”我恭敬地答道:“多谢干爹关心,我已经全好利落了,还多亏大哥的‘五香琉璃膏呢”说着,我看向金樽,他也正微笑地看着我。

“那要好好谢谢你大哥呀?”金翔天看了眼金樽很是赞许地说。

“是呀”我走到金樽面前,很郑重地轻轻一躬:“多谢大哥”金樽扶住我的胳膊,拉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轻声道,

“都是一家人还谢什么”

“是呀,看你们兄妹这样友爱和气,我和你干爹也就放心了”路平蓝揽过话来说道。

哼,金榔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从我进来,他一直没说话,只是那一双眼睛一直盯在我身上。

我偷偷瞟了他一眼,正碰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他的嘴角勾着一抹笑,很是邪气。

我连忙撇开头,将目光转到别处。今天我发现大家都很是休闲,连金翔天也换上了一身蓝灰色的家居服,显得比第一次看见他更年轻也更帅气。

要不是阿香说他都四十多岁了,我还真有点儿不相信。从外表看他,也就是过不去四十,甚至更年轻。

还真是天生的帅哥坯子,怪不得我的哥哥们也都个个长得青出于蓝。我还真是有眼福呢,每天在餐桌上抬起头入眼的皆是帅男,岂不是很养眼?

先说金樽,他虽谈不上十分的帅气,但他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那修长柔韧的骨架,那咖啡色淡淡的狭长眸子,那挺直却圆润的鼻,那线条柔和的唇线,都彰显着一种高贵一种典雅。

如同一杯温咖啡的香,淡淡的缭绕,却是蚀骨的诱惑。而金榔却更像干爹,是那种标准的帅哥。

他皮肤健康而光滑,五官立体感极强。深邃幽深的黑眸,挺直的近乎倔强的鼻梁,微微有点上翘的性感双唇,凌乱不羁的黑发。

他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相较于干爹他缺少了成熟,却多了更多洒脱和阳光的味道,像极了一匹桀骜不驯的黑色骏马。

我的眼光暗暗的在面前的干爹和两个哥哥的身上转来转去,心里不住地感叹。

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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