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流肃穆的面容,不再紧绷,脸色归于平静,隐隐带着威严,淡然道:
“刚才老夫追踪一名黑衣男子进了你‘水调歌头’,这人和你们大有关联吧。”语气中大有质问之意。
黑衣美妇面带桃花,瞬间变色道:“我‘水调歌头’是用餐的地方,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
语气强硬,继续道:“萧老师,你说的黑衣人呢?没有人,你可就是含血喷人,我南雍可是讲法度的。”
萧玉流也是一时语塞,眼光扫视了一下全场,目光落在倚靠立柱边的牛奔、王皋、柳文龙三人身上,心想“要不是刚才此三人搅局,自己已经抓到那黑衣人了。”
原来,刚才牛奔听到楼下打斗声,匆匆而下,正好看到萧玉流把黑衣人击伤在地。
熟话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豪迈直率的牛奔,不容细想,举起水火铁棍就迎了上去。
虽然牛奔不是萧玉流对手,但萧玉流已经被牛奔缠上,间不容发之际,黑衣人乘乱逃离。
黑衣美妇是临安城“璃轩阁”阁主柳松权的夫人葛赛花,夫妻二人当年是山东绿林道上知名人物,人称“黑白双煞”。
葛赛花刚才看到“夜曦帮”的安卓海逃进“水调歌头”,正准备把安卓海带到密室,哪知道萧玉流动作好快,如影而至,根本来不及了。
幸好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牛奔蓦然出现,打斗的间隙,安卓海爬到屋角,被葛赛花带到了密室。
听安卓海说,这萧玉流好似和“北契”的探子有所往来,正好被自己撞见,萧玉流为人谨慎,突施杀手,自己索性就奔来这最近的“水调歌头”,以求葛赛花庇护。
葛赛花见萧玉流一时语塞,得理不饶人,大声道:“萧老师,虽然你西湖剑院在临安城声名显赫,但我‘夜曦帮’也不是好惹的。”
知道萧玉流和北契有所往来,作为西湖剑院外聘教习的萧玉流应该身份可疑,这也是萧玉流追杀安卓海的原因。
葛赛花索性亮出底牌,“水调歌头”是“夜曦帮”旗下产业,让萧玉流有所忌惮。
“哇!”围观众人,群情耸动,发出惊呼声,坊间早有传闻,这“水调歌头”是“夜曦帮”开办的,饶是如此,今天听到葛赛花亲口说出来,也引起了人群的震动。
萧玉流听到葛赛花如此一说,也不禁愕然,知道对方亮出招牌的用意,也是让自己不要轻易招惹“水调歌头”。
遂向葛赛花抱了抱拳,悻悻然道:“告辞!”
临行前看了龙青云一眼。震撼、惊奇,似乎还有欣赏、期待,各种表情集于一身。
然后,扫了一眼松柏树下的四个西湖剑院弟子,飘然而去。
龙青云走到牛奔、王皋、柳文龙面前,一脸关切道:“你们几个没事吧。”几人摇了摇头,幸好萧玉流手下留情,也算皮糙肉厚,没什么大碍。
牛青云转身向葛赛花揖手道:“夫人,刚才不小心打碎了桌椅,深表歉意,我等照价赔偿!”礼貌谦和,彬彬有礼。
葛赛花何等人物,通过刚才的打斗和对话中,已经知道龙青云等人是嵩阳剑府的弟子,遂面带笑容道:“今日之事也不怪你们,赔偿之事就不提了。”
接着道:“你们可认识李婉清?”
拓跋兮走上前来,满脸灿烂地说道:“李婉清吗,那是我师姐,我们住一个寝居。”
葛赛花听到此处,一脸畅然。
看到龙青云年纪轻轻,武学就达到如此修为,更难得的是不卑不亢、谦逊有礼,拓跋兮风致楚楚,浑身洋溢着华贵之气。
遂起结交之意,挽留众人留宿。
龙青云看了看天色,已是黄昏时分,便道,“天色渐晚,就不叨扰夫人,我们还要赶回嵩阳剑府。”
六人拜别而去。
看着六人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回想刚才萧玉流离开时的悻悻表情,葛赛花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看来今年嵩阳剑府有望在西湖论剑夺魁了。”
六人回到马厩,牛奔嗫嚅道,“这就回嵩阳剑府吗?听说这临安城的‘勾栏瓦舍’趣味无穷。”
龙青云、柳文龙相视一笑,王皋也是颇为遗憾,骆豪抿嘴笑了笑。
拓跋兮双目圆睁,高兴道:“我们这就去见识下勾栏瓦舍。”
龙青云一脸无奈,道,“天色不早了,西湖论剑后再来观赏也不迟。”
说完翻身上马。
通过今天和余威海、木冶子、萧玉流的交手,龙青云对“碧波流云剑”、“嵩阳九式”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此刻就想回到嵩阳剑府勤加练习,已求达到融会贯通。
在临安城通往天目山的官道上。
六人策马飞驰。远处的山丘,挂出一轮明月,清光四射。
三月八日,戌时。
月亮悬挂天际,旁边的星辰零落。
临安城,瑾王府,古朴威严一如往昔。
书房门口,两名护卫站立两侧,双目炯炯,气势不凡。
书房内还亮着灯,一张檀香木桌上放着文房四宝,案上还磊着一叠帖子。
书桌前梨花木椅上,正坐着一个二十三四岁青年,衣饰华美,头戴束发羽冠,剑眉星目,鼻似悬胆,一身玉袍裁剪得体,脚踩云纹长靴,浑身散发着华贵之气。
不远处,窗户边,一俊朗白皙的青年来回踱步,赫然正是上次出现在嵩阳剑府六角亭的端王雍汝愚,举手投足之间,仪态儒雅。
木椅上坐着的正是当今二皇子瑾王雍昀,只见他站了起来,慷慨激昂朗声道:“非成业难,得贤难;非得贤难,用之难;非用之难,任之难。”
端王雍汝愚一脸钦佩,知道二哥雍昀素有鸿志,刚才念的这句话出自王钦若的《册府元龟》将帅识略篇。
意思是,成就功业不难,难在得贤才;得贤才不难,难在使用贤才;使用贤才不难,难在信任贤才。
雍昀果敢刚毅,从小立志:“直捣黄龙,恢复中原”,可宁宗皇帝性格温和,一直摇摆于“主和”、“主战”之间,所以明天的西湖论剑是“主和派”与“主战派”之间一次力量角逐。胜负对朝廷的决策会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
所以,上次端王雍汝愚从嵩阳剑府匆匆离开,就是和二皇子雍昀商量对策,是否需要派驻新手代表嵩阳剑府出席西湖论剑,看那柏云岐信心满满,雍汝愚也不好说什么。
但看了龙青云,虽说器宇轩昂,气质不凡,有股昂然向上的气势。但毕竟没有名师指点,就这嵩阳剑府学习的一个多月,行吗?
端王爷雍汝愚和二皇子雍昀面面相觑,心里不免忐忑。
雍氏祖先,原为后周将领,当年发动兵变,建立大雍朝。
雍朝建国后,汲取唐末、五代武人跋扈的惨痛教训,日益强化皇权的力量,一方面厉行收兵权,另一方面逐渐确立了以文驭武的方针。
“杯酒释兵权”后,为了避免武将篡权,遂削夺了各地节度使兵权,推行“重文抑武”的国策,开创了文官政治的局面。
其核心是利用文人治理国家,即用文官掌控军队,派文官出任中央和地方的行政长官。
“重文抑武”的国策有效地调动了文人的积极性,文人的地位和价值被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武将地位下降,导致军队战斗力下降。
“重文抑武”虽然确保了皇权的巩固,但“抑武”的政策,使得整个国家的军队战斗力下降,根本不是毗邻的东瀚对手。
雍氏先祖曾有明谕:“国家若无外忧,必有内患。外扰不过边事,皆可预防。惟好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也。帝王用心,常须谨此。”
端王雍汝愚和二皇子雍昀属于皇族中的翘楚人物,深知“重文抑武”的国策,短期来看,似乎好处多多,国内没人有力量造反,皇权似乎固若金汤,但长期来看也是“饮鸩止渴”,致使国家军队战斗力积弱不振。
北雍南渡就是最好的例子,由于北雍军队战斗力羸弱,导致东瀚铁骑荡平北雍都城汴京,北雍覆亡。
现在南雍以秦岭、淮河、大散光为界,偏安东南半壁一隅,如果不调整国策,迟早会有倾覆之忧。
想到这些,雍昀不免怅然。
月光穿过窗棂,光斑洒向地面。二人踱步其间,灯烛映照在雍昀果敢刚毅的脸上,须臾之间,怅然消失,豪壮之情浮现脸上。
“想我雍氏太祖、太宗两位皇帝,在大雍建国之初,雄视四方,先后荡平‘南平’、‘后蜀’、‘南唐’、‘吴越’、‘北汉’等国,大有一统天下的气势。”
二皇子雍昀慷概陈词,语重心长道:“愚弟,我南雍现在偏安东南一隅,更应励精图治,建立强大的军队,以拱卫我南雍。”
端王雍汝愚微微颔首,深表赞同,从小就折服于雍昀的胸襟和气概。所以在皇位夺嫡中,也坚定地站在了雍昀这边。
上次端王雍汝愚离开嵩阳剑府后,二人商议对策,端王雍汝愚亲自拜访南雍十大高手“惊鸿一笔”戚墨成。
促成结果是,戚墨成最得意的弟子雷天瀚加入岳阳书院,参加这次西湖论剑。
万一龙青云不敌,雷天瀚作为后备。
这也算是留了个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