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好时和维可可一下飞机,就被室外连日淫雨的景象,弄得步调放松了下来。
看来真可以放假了。
香港近日台风预警,他们走得太急忘了看天气信息。
这座城,只有在台风暴雨的时候会松懈,会放慢脚步。
不然,总是矜持地忙碌着,好想永远在世界的中心那么傲慢匆冗。
雨声隔离在玻璃外,缪好时推着手推箱走过到达甬道,哪怕故意走得很闲适,她的步子也并不算缓慢。
她身上的讲究效率来自于这个城市的脉搏,冷静克制也来自于这城市的性格。
而不安全感也是在这里变本加厉,根深蒂固的。
这是一个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记得的地方。是个从不相信永远的曾租地,人们都装作什么都司空见惯,什么也没发生过。
人生中最迷惘的6年,缪好时在这里,变成了一个香港人。
可可跟在缪好时身后,推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她们不是第一次出门了,她已知道这个雇主不是个娇生惯养的,并不喜欢把自己的东西推给别人帮忙,所以也没多余去夺雇主手里的箱子。
她们相处得比可可一开始预想的要融洽默契得多。
光看缪好时的背影,你会误会她是个养尊处优,四体不勤的富家女或是网红,三线明星什么的,因为颜值太高。但只要你观察一会儿她的表情动作,行事风格,就会发现这种判断是错误的。
她像德国人一样严肃,英国人一样古板,香港人一样冷言寡语。
更恐怖的是,嘶......她还是个工作狂!
来之前,聂臣悄悄把可可拉到一旁告诉她,让缪好时尽量少在工作场所和原住地出现,可以减少被拍的概率。但是不要让她知道,怕她压力太大。
于是,可可忽然站住,“啊”了一声,叫住前面的缪好时,抬高声音说:
“缪总,现在14:40,这个天气,香港公司这边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要不今天放假,你带我到处转转?我都没来过香港嘢。”
缪好时眼眸定了定,笑到:
“只有两天,而且台风啊,能去哪里?不先去公司的话......”
可可追上来,与缪好时并肩,她的身量比缪好时大了一圈但个头略略低一点。
当年穆鹏飞从警校挑中她,便是因为她身手了得,是格斗和射击技能型人才,几个壮汉和匪徒不一定能怎么她,她却能怎么得了对方。
换句话说,她也算是个贴身保镖。
“台风天也可以出去走走啊,不会哪都去不了吧。聂总不是说让我们休假的么?他又是骗我的?我一直很憧憬美丽的香港夜景呐。”
可可一双丹凤眼楚楚可怜看着雇主,堪堪十级杀伤力。
缪好时只得妥协,“那先回我家,然后吃完饭带你先游个车河吧。太平山缆车这种天气是不会开了,开车带你上去。”
“可以住酒店吗?我们不是出公差吗?不乘机报销酒店吗?”可可继续撒娇。她平时很少在工作中提条件,乍一下说一个,作为雇主怎好拒绝?
“那你想住哪间酒店?是不是也想好了?”缪好时瘨怪地瞟她一眼。
说话间,她们已进入机场到达大厅,缪好时不久前刚刚开始习惯遮掩自己,她自然地拿出墨镜和一副口罩。
“我听说一间酒店,我现在通过银行VIP系统订房,据说海景一流,特别奢华。老板,你舍得吗?如果不舍得,不要紧我们也可以住经济型的。不然你嘴上让我挑,心里会肉疼得厉害,是吧?”
唯可可的鬼灵精今天缪好时才算真的领教到,不禁摇头一笑。
“哪一间?”
“上议院。都说明星政客来都住那里,隐私保护得好。”
说完可可后悔了,嘴比脑子快绝对是容易出纰漏的。
缪好时瞬间抬起眼睛,眸光里一丝敏锐闪过。
因为安保系统做的好才去的吧,如今自己是不是成了过街老鼠,走到哪里都得严加看管?
不过她并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一向的冷傲,让她自己也吃了很多苦,心里的苦。
“好。”她最后还是平静地答。
她走在前面,并没有往地上出口而去,而是往地下机场快线闸口走。
他们这次走得匆忙,而且聂臣的意思是休假,就没有通知香港公司这边接机。但是可可没预料到,雇主会选择乘地铁,毕竟她的身价不菲,好歹也是一间规模很大的投资公司董事长。
缪好时却回过头来催促她:
“快点,我带你乘地铁,比较方便。”
她素面朝天,笑容可掬,还架一副猫眼型的墨绿色镜子,恍惚一副大学生初出茅庐的样子。
咳咳,可可心想,我这位老板不但人小没代沟,还心大,面善又勤劳,可不是已经捡到宝了。这样再一起坐个地铁,还哪里像雇主,分明貌似闺蜜了不是?
醒醒哈,醒醒。
很快她还是恢复日常严谨态度地跟了上去。
她们从机场到香港站,再转乘中环的港岛线到金钟。
进入酒店公寓的Checkin时,可可心下想的是,我们是不是这间酒店唯一乘地铁过来的客人?
某发银行VIP系统帮她们订的的确是一间无敌海景的房间,可可本来要了两间,缪好时对酒店前台说,“我们只需要一间双床就可以。”
于是这两晚她们真的可以像姐妹淘一样待在一起。
“本来这里就是公寓式酒店,一个人住多无聊?”缪好时在电梯里,对着可可一脸惊喜交加的表情说道。
这间酒店整个都充满东方韵致,天然材质与天才灵感的碰撞,处处宁静致远又通透入世,缪好时也不免留意四处设计的谜语。
记得有位著名的建筑大师说过,室内设计是满足所有居住功能的浪漫与理想,这间酒店是一种诠释。这里大概想打造的是,闹市中一方有钱任性的梵境。
可是这城市中央哪里来的独善其身?
一到房间,缪好时就给香港公司这边去了个电话。最近有一个深圳的科技创业公司在运作B轮投资,创始人前几天与缪好时见过面,她很感兴趣,这个case由香港这边主办会有很多政策上的便利,所以刚到她就想起这件事,和这边MP沟通看来是今天她心里的第一要务了。
房间那一头,真的看到雨中的维湾海景的可可,还是不自控地尖叫了一声。
声音传来,缪好时都没听见,她正说道投资前景的估值分析,在赚钱这件事上,是不需要被浪漫与情怀打扰的。
等了差不多半个钟头,缪好时才打完电话走过去。可可已烧好水,泡了杯大吉岭红茶在她会坐的沙发位置手边。她是个‘左边强迫症’,可可知道。
她抬起茶杯喝了一口,转过身把腿放上沙发靠在沙发的靠背上,望着雨中繁华落尽的海湾。
“老板,香港好美啊。你在这个城市长大,这里可有你难忘的记忆或者是,难忘的人?”可可趴在窗台上喟叹地问到,她看得出神忘了自己不该问这样隐私的问题。
缪好时的目光慢慢聚焦在玻璃上不断碎裂的雨珠上,并不介意可可一时兴起问了这样的问题。
却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的竟然是昨晚穆陆源的那间卧室。恍惚间深蓝的夜空上散落的星,稀薄一朵云,遥远又亲近。
那个时候,她做了什么吗?穆陆源又做了什么?
半晌,她幽幽地说:“我和这个城市不熟,也没什么挂念的人。”
香港公司那边接到她电话的5分钟后,秘书就走进总裁办公室通传,有一位神秘的客人正在楼下咖啡厅等待。
“他要见的人,是董事长缪好时小姐。他说,他知道她现在在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