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楚慕注视她许久,翩翩退了一步,恢复了绅士的模样。
海洋餐厅是酒店独有的特色主题餐厅。色调以幽蓝为主,设施精致华美,灯光柔软投射在由三层有机玻璃制成的地板上,映照着下面流动的循环水,小锦鲤惊惶四窜。小提琴手在角落里站得笔直,寂寞地独奏乐曲。
伊文捷琳和楚慕在略显偏僻的一处坐下,很快有侍应生送上餐前鸡尾酒与甜点,低声询问还需要些什么。
不远处的小提琴手琴弓一顿,先前幽静的曲调缓缓平息。他调整了下姿势,琴弓飞速拉动,疯狂地投入进下一首曲子,诺瓦契克的《无穷动》。
静谧的餐厅仿佛被一束活跃的生命之火席卷,忧郁的气息一扫而光。
侍应生从容不迫地推着餐车走过来,将瓷碗放到餐桌上,五十二种粥依次排开。
等侍应生离开后,楚慕缓缓开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伊文捷琳:“?”
楚慕扬起一抹甜蜜的微笑:“我在想象你哭着求我以嘴喂我的模样。”
伊文捷琳面无表情,舀起一勺米粥粗鲁地抵着楚慕唇边,“我只会堵上你的嘴。”
楚慕低笑一声,顺从地吃下,“荣幸之至。”
“我发现你越发的不要脸了。”
楚慕叹了口气:“弗洛伊德说过,禁欲对身体是有害的,感情的冲动基于性本能的**冲动。我只是在想尽办法地泄/欲而已。”
“你三观不正,我拒绝跟你讨论此类话题。”
楚慕放下瓷勺,模仿起霍尔金娜的语气,虔诚的神情带着落寞:“我这一生都在竭尽所能地拯救世人……传达来自上帝的福音,你竟然说我三观不正……”
伊文捷琳哭笑不得:“老太太,该吃药了。”
楚慕深深凝望她:“感谢主,是您的死换来了我们的生……是您的鲜血,洗去了我们所有的罪孽……”他倾身吻上伊文捷琳的唇,温柔地缠上她的舌,“感谢您赐予我此生最大的福祉,纵使我不曾信仰过你。”
地板下的光源幽幽闪动,两条小锦鲤好奇地亲吻着伊文捷琳的足尖。
伊文捷琳配合地接吻,嘲道:“不曾信仰,还指望它赐予你福祉。”
楚慕嗯哼一声:“主是宽容高尚的,它爱它的所有子民,包括不信仰它的。”
伊文捷琳卡住他的下巴,把他脸移远点:“又在胡扯。”
楚慕低笑,气息扫过伊文捷琳的手指,“我知道我三观不正。”
伊文捷琳悠悠道:“我为你感到羞愧。”
“你应该感到庆幸。”
“嗯?”
楚慕深邃的眼弯起,万分郑重地:“只有三观不正的人才会喜欢你。”
十分钟后,伊文捷琳游逛完餐厅一周,回到楚慕身边挑衅地看着他:“他们都说喜欢我。”
楚慕阴沉道:“你那是勾引。”
“我很正经的在问。”
“你这样很幼稚。”
伊文捷琳居高临下,摇了摇高脚杯里的温水,“被你和hi11传染的。”
“……”
用完餐后,楚慕送伊文捷琳到房间门口,脸色依然很难看。
伊文捷琳勾住他的脖颈,献上一吻:“晚安,祝你好梦。”
楚慕紧绷的神色微松,得寸进尺:“不要吻嘴角。”
伊文捷琳沉吟片刻,手指滑过楚慕的喉结,万分煽情地挑逗,然后顺从地松开他:“好的,我不吻。”
楚慕血液下涌,冷冷道:“这种行为非常恶劣。”
“是你叫我这么做的,”伊文捷琳拍了拍他的脸,“赶紧回房解决吧,七月再见。”
伊文捷琳毫不留情地关上门。
第二天,早上八点十分,飞机上。
伊文捷琳平躺在放下的座椅上,戴着眼罩:“从上飞机到现在,你叹了不下十次气。”
丹尼翻杂志翻得哗啦哗啦响,“长达十小时的飞行时间,我觉得我会闷出病来的。”
“可以看视频。”
“不感兴趣。”
伊文捷琳漠然道:“那跟我一样睡觉。”
“可是我一点也不困。”丹尼又翻了一页杂志,喃喃出声,“林妙佳发微博表示将去参加《生存欲》试镜,jones称十分欣赏这样热烈直率的女孩。”
伊文捷琳尾音微扬:“然后?”
“……微博上骂声一片。”
“嗯哼,勇气可嘉。”
莫斯科时间凌晨一点二十五分,飞机抵达谢列梅捷沃机场。
丹尼在航站楼找到预先订好的酒店,两人毫无睡意地看了一晚上伊文捷琳从前演的电影。
直到早上七点登机的时候,丹尼才感到睡意袭来,不停打呵欠。
伊文捷琳戴着蛤蟆镜,略鄙夷地:“谁叫你在飞机上看了将近九个小时的报纸。”
“有本事你把墨镜取下来,黑眼圈绝对比我还重。”
伊文捷琳微微一笑:“为什么要听你的?”
“……”
早上八点二十分,飞机抵达圣彼得堡机场。
虽然已经是六月下旬了,这里的温度依旧维持在二十摄氏度,一下飞机凉意沁人心脾。
助理给伊文捷琳披上一件深色披风,流苏在凉风中颤抖。丹尼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上预先订好的酒店名字。
天色微暗,飘着细微小雨,桥梁两旁亮着如星光一样的灯光。
一路上,几乎见不到任何现代化的建筑,汽车仿佛驶进了两百年前的古旧画卷,细雨无声润泽气势磅礴的建筑,纵横的河渠边是悠闲散步的人们。
时间在刹那间滞缓,宁静地流淌。
八点四十分,出租车在一座巴洛克式建筑前停下,强烈的色彩冲击着眼球。丹尼疲惫地下车,眼睛困得几乎睁不开,“不行了……我要去补觉。”
伊文捷琳让助理把丹尼扶进酒店,对司机说:“去伊萨基辅教堂。”
司机比了个ok的手势,彬彬有礼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伊文捷琳撑着下巴,缓缓道:“现在这种搭讪方式已经不流行了。”
司机爽朗一笑。
九点,出租车在伊萨基辅大教堂前停下,伊文捷琳付了钱,优雅下车。
即使这里不再做宗教祷告用处,却依然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庄严气息。教堂大门外的大理石柱上还残留着德国法西斯烙下的弹痕,是整个金碧辉煌的教堂唯一的伤疤。
伊文捷琳莫名想念起楚慕来。
“需要导游吗?小姐。”旁边突然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声,一位欧洲男人深深注视着她,笑容性感,“我父亲曾做过牧师,对于教堂,我再熟悉不过了。”
伊文捷琳扫过他衬衫上的家徽,漠然道:“是吗?我从没听说过美第奇家族的人当过牧师。”
男人一愣,没有正面回答,含笑伸出手:“谢尔盖,很高兴认识你。”
伊文捷琳眉尖微蹙,绕过他直接走进教堂。
谢尔盖不懈地跟了上去。
他自认风趣地问:“你不是俄罗斯人,为什么会来圣彼得堡?”
伊文捷琳脑海里回放楚慕饰演的霍尔金娜,随口敷衍:“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
谢尔盖:“?”
伊文捷琳停住脚步,冷冷道:“你也不是俄罗斯人。”
说完她就后悔了。
谢尔盖像是终于找到话题一般,摆出一副长久交谈的模样:“你怎么知道?我是意大利人。我听说圣彼得堡是俄罗斯的第二大城市,风光旖旎,这个时段几乎没有夜晚,是少有的不夜城。父亲平时对我的管教非常严格,从来不准我……”
伊文捷琳沉声道:“闭嘴。”
谢尔盖:“为什么?”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友好?”
“如果我有做错的地方,请你指出来。”
……
伊文捷琳:“……”
她开始后悔一个人来伊萨基辅教堂了。
伊文捷琳打断谢尔盖的提问,“你今年多少岁?”
谢尔盖故意性感的低声:“二十五岁。”
“说实话。”
“……十七岁。”
伊文捷琳:“……你爸妈会着急的。”
谢尔盖不悦道:“我已经成年了。”
伊文捷琳终于找到了把楚慕的话转达给别人的机会:“你这样很幼稚。”
谢尔盖成功被激怒了。
他一把抓住伊文捷琳的手腕。
三分钟后,警卫跑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伊文捷琳温柔一笑:“没事,我和我弟弟在争执一个问题。”
谢尔盖面目扭曲地半蹲着,下/身火辣辣地疼。
警卫一身冷汗地离开。
伊文捷琳挑起他的下巴,“别再跟着我。”
谢尔盖咬牙直起身,“就跟着你!”
“你这样很不像男人。”
谢尔盖又被戳中怒点了,他握了一会儿拳,蔫搭搭地垂下头。
世界安静了。
伊文捷琳满意地往前走。
教堂内装饰华美,镶嵌画色彩鲜亮,人物表情各异,眼神里的情感复杂。
伊文捷琳在一幅画作前,脚步微微停顿。
上面画着三个姿态各不相同的女人,最为突出的是一位穿着修女服的老人,她目光虔诚而温柔地洒在手心里的十字架上,两旁跪伏着长相如天使的少女。
伊文捷琳在脑海里对比她与楚慕的神情,缓缓摘下蛤蟆镜。
谢尔盖低声惊呼:“你、你是那个……”
“嘘。”伊文捷琳温柔地竖起手指,像是在与最亲近的人交谈般开口:“亲爱的谢尔盖,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啊?”谢尔盖发怔。
伊文捷琳抚上自己的眼角,神情失落:“上帝是不是抛弃了我这个年老色衰的女人?”
谢尔盖下意识反驳:“你很漂亮。”
伊文捷琳忍不住莞尔,目光里却流淌着哀伤,“年轻的时候母亲告诉我,只要心怀善意地对待别人,就会得到救赎,洗清原罪。”她视线落在画上的十字架,仿佛在看阔别已久的老友,声音婉转又失落,“于是我在纷飞的战火中竭尽所能地拯救世人……传达来自上帝的福音……”。
谢尔盖眼睛转圈圈:“战火?”
伊文捷琳戴上蛤蟆镜,又恢复了冰冷的神情,“你听错了。”
谢尔盖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他怒声道:“我知道你是谁!”
伊文捷琳敷衍地:“嗯。”
“你是我见过的最恶劣的女人!”
伊文捷琳优雅无匹地踩上他的脚,“你不应该这样形容一位温柔又有风度的女士。”
十一厘米的细高跟,谢尔盖连痛呼的力气都失去了。
从小娇生惯养的他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遇见的女人均是一副温柔讨好他的样子,伊文捷琳简直像是女人中的变异生物。
他仇恨地盯着她。
伊文捷琳根本没当回事,找到感觉的她非常愉悦地收回脚,往教堂大门走。
谢尔盖一瘸一拐地继续跟着她,努力直起身保持良好风度。
伊文捷琳好笑又无奈。
走出大门,她直接坐上一辆候客已久的出租车,谢尔盖连忙蹦过去,准备拉住车门,手指却差点被车门夹到。
他愈发觉得伊文捷琳是个狠毒的女人。
伊文捷琳愉悦地对司机说:“开车。”
小雨纷纷,谢尔盖全身黑气缭绕,首次尝试泡妞的他换来了一身的伤痛,以及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