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敞着大门过日子,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村里哪一家发生了什么事都一目了然,谁家有什么样的亲戚也一清二楚。
小茹问泽生,芝娘为什么要偷偷拿钱和碗送去娘家,泽生就把芝娘的娘家情况说了。
得知芝娘的娘家那么困难,小茹突然很理解她了,想到她刚才被打得那般可怜模样,想起来都觉得揪心,说来说去,都是一个穷字闹的。
张氏接着纳她的鞋底,边抽麻线边说:“东生每年都要打好几次芝娘,若每次我们都去插手,人家还嫌我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瞧着他弟弟南生估计也是这个德性,他娘正在找媒人给他说亲呢,也不知将来哪家的姑娘跟着他受这个罪。”
方老爹跟着叹了一声,“这都怪他们的爹没带个好头,东生娘年轻那会儿不也经常被打么?还有村南头的道远、道新兄弟俩,也是学着他们的爹,爱打女人!”
小茹心里明白,不要说这古代农村了,就是现代社会城市里的有些男人,在外有模有样,回家也有狠狠揍老婆的。家暴这回事,自古就有,可能古时候更常见。
张氏瞄了一眼小茹和瑞娘,道:“还是我们家洛生和泽生有教养,自然是不会做出打女人的事来,你们俩嫁进我们方家的门,算是有福气的。”
小茹与瑞娘对了个眼神,心里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男人确实没得说。
方老爹听了直乐呵,觉得这是因为他教子有方,心里可有成就感了。
没想到张氏话锋一转,看着她的两个儿子,又说:“疼自己的娘子倒也没什么,可别娶了媳妇忘了……”她忽然觉得此话不妥,恐怕是要得罪两个儿媳妇了,便硬生生地把这个“娘”字给憋回去了。
泽生脸色微红,窘道:“瞧娘说哪里去了,我们怎么会呢?”
洛生在旁只是憨厚地笑了笑。
方老爹在补着油纸伞,听张氏扯这个话,顿时绷起脸来,说:“瞧你,扯哪儿去了。昨日吃肉吃得那么香,哪来的?刚才是谁搂着四十文钱乐呵呵地往钱袋子里收?竟扯些不咸不淡的话!”
张氏也觉得自己话的说过了,便紧闭着嘴,不再吭声了。
小茹听了忍不住偷笑,婆婆可是有点怕公公的。
眼见着雨下得越来越大,雨滴砸在屋顶上噼哩啪啦,阵阵作响。
再过了一会儿,倾盆大雨从天下浇了下来。方老爹望了望天,放下手里已经补好的油纸伞,说:“洛生、泽生,我们赶紧去油菜地,把田梗多挖出几个决口来,否则大雨要把油菜给淹死了!”
洛生和泽生听了赶紧各自穿上鬃衣、戴上鬃帽,再扛着锄头,跟着方老爹一起出门了。
好在秋季下雨不怎么打雷,他们冒着雨出去也没有什么危险。
小茹已经把泽生刚才脱下来的衣裳都洗好了,外面雨大,她就在屋里拉了根麻绳,把衣裳晾上。
眼见着时辰不早了,小茹开始择菜,准备做午饭。
待菜都择好了,锅碗也洗干净了,泽生他们父子三人一起回来了,并且他们每人手里都拎着两条大鱼。
“这是哪来的鱼?”小茹喜道。
泽生脱下鬃衣,满色喜色地说:“田里抓来的!我们挖好决口,然后从家里那块已收完谷子的田边走过时,见田里直冒大水泡,爹说肯定有大鱼。我们就拖了鞋下田去抓,果真有鱼。你瞧,好肥的鱼!我们一人抓了两条。”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田里也能抓来鱼?”小茹只听说池塘里、河里、海里会有鱼,这还是第一次听说田里也能抓来鱼。想来也是,现代的农村都用农药,有鱼也早毒死了,哪能像这古代农村,天然纯净无污染。
泽生觉得田里抓鱼再正常不过了,便道:“每年下大雨,几乎都能在田地抓到几条鱼,你爹没抓过么?”
小茹尴尬一笑,“我爹他……可能不会抓鱼吧。今日中午除了炒盘酸辣土豆丝,再就做个红烧鱼吧!”
“嗯,先做一条吃了,还有一条,我来把它腌起来,过些日子再吃。”泽生把鱼放进了水盆里。
“你会腌?”小茹稀奇地问道。
“从小就看娘腌鱼,何止十遍八遍,看也看会了。”
小茹准备来洗鱼,却被泽生拦住了,“鱼太腥,我来洗吧。而且刮鱼鳞、去鱼腮,容易伤到手。”
泽生果然会心疼人,小茹就乖乖地蹲在他旁边,看他怎么洗鱼,然后又怎么腌鱼。
弄好了这些,泽生开始烧火,小茹在灶上做红烧鱼。
他们的鱼才刚下锅,就闻到了院子里飘来阵阵鱼香味。泽生嗅了嗅鼻子,笑道:“娘和大嫂可比我们还急,鱼都做熟了!”
“是不是家里都好久没吃过鱼了?”小茹问。
泽生寻思了一下,“那是,恐怕有两个多月了吧。”
没过多久,他们的鱼也做好了。小茹穿过来也近一个月了,这是第一次吃鱼,吃得那个香啊。
“泽生,跟着你真好!”小茹打趣道。
泽生一脸的陶醉,“哪儿好?”
“跟着你有鱼吃啊!”小茹说完呵呵直笑。泽生听了差点笑得喷出饭来。
下午仍然下雨,只不过比上午的雨要小一些。小茹与泽生又是坐在家里剥花生,没办法,不剥不行啊,还指望着靠这个挣钱呢。
“姐!”一个男孩的声音从院门口传了过来。
小茹与泽生一抬头,见小茹的弟弟林生一只手撑着破油纸伞,另一只手拎着一双木屐走进了院子。
“林生,你怎么来了,吃过饭了么?”泽生赶紧让林生进了屋。
“姐夫,我吃过饭才动身来的。娘让我给姐送木屐来,姐出嫁时忘了带。娘怕你们花钱去买新的,就让我给送过来了。”林生掸了掸身上的雨水,好在两家离得不远,否则为了送木屐淋一身雨也忒不划算了。
小茹心里禁不住有些愧疚了,因为穿过来后她与娘家才相处一日,实在没有太深的感情,平时也极少惦念。没想到娘王氏还特意让林生送木屐来,看来王氏一直惦记着这个女儿啊。
“爹和娘都还好么,还有小芸?”小茹给林生泡了一碗茶,递在他的手里。
“都好着呢,今年的谷子收成比去年要强些。”林生喝着茶,“姐,你家的茶比我们家里的茶好喝多了!”他忍不住一口气喝了一杯,小茹又赶紧给他倒上一杯。
可能是因为家里穷,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有营养的东西,林生虽然有十三岁了,但看上去,个子有些弱小。
林生话也不多,接连喝了三碗茶,就要回去。
“林生,你就在姐夫这里歇一日吧,反正下雨,你回了家里也干不成活。”泽生挽留他在这里歇一日可不是客气话,这里的习俗就是这样,有亲戚来了,特别是女方的弟弟妹妹来了,一般都会留下来住个一两日的。
林生看了看屋里就一张床,连灶都是打在这个屋里的,便马上拒绝了,“那可不成,我来时跟娘说了,送了木屐就回去,若不回去,娘还以为我到哪里混玩去了呢。”
泽生知道小茹的娘家穷,田少地少,也就能糊个口,没一点零用钱。想起上午芝娘挨打,就是因为帮衬着穷娘家,他可不想让小茹心里也为娘家暗自忧心,便赶紧从钱袋子里拿出三十文钱递给林生。
林生想接又不太敢接,“姐夫,我哪能无缘无故地拿你们的钱?”
泽生想起上次回门时忘了给红串钱的事,便道:“哪里是无缘无故,上次少给了你和小芸红串钱,所以这次就补多一点。”
林生想来这倒是一个理由,便收了,家里确实缺钱花。
泽生想起小茹中午说何老爹可能不会抓鱼,又将腌的那条鱼装好,再装了十斤花生,要让林生带上。
“爹今日在田里抓了两条鱼,家里有鱼吃。”林生没有接过鱼,只接了花生。
泽生愣了愣,没说什么。他把林生送出院外,看林生走得没影了,才回屋来。
“小茹,你不是说爹不会抓鱼么?”泽生笑问。
小茹吐了个舌头,讪讪笑道:“可能是那两条鱼太笨了,不小心被爹抓到了吧。”
泽生听了哈哈直笑,“可能是吧。”
第二日还是下雨。
小茹和泽生在家里把多味花生做了,心里盼望着明日可别再下雨了,若再下,就没法去集上卖了,那就耽误挣钱啊。
没想到天公还真是作美,在小茹与泽生眼巴巴地看着雨,希望它别再下时,它果真就停了,还出了大太阳!
到了第三日,他们兴奋地去赶集,虽然还有些泥泞,走起来不太方便,但这丝毫阻挡不了他们的热情。
来赶集的人确实少了些,小茹也只做十斤的多味花生,并未多做。她知道,好东西就得让顾客感觉货源紧张才行,这样买卖才能做得长久。
果然,有些人还惦记着上次没买到多味花生,这次硬是要买来尝个鲜。
十斤的货,到了临近午时,也都卖净了。
小茹怀揣着一百多文钱,想起上次赊了成叔家一头小猪崽,就与泽生商量,“要不我们先把成叔家的钱还了吧。欠娘和嫂子的钱可以等卖多味花生慢慢还,听说成叔家卖猪崽全是赊给别人的,他家不也容易,就先还他家的怎么样?”
泽生一拍脑门,“对呀,要不是你提醒,我差点忘了这回事。”
到了家,放下担子,泽生就拿着钱去了成叔家。
到了晚上,他们洗去一身的泥泞,又伏在桌前记帐。这几日,又是买花生,又是还钱的,可得记一下,做买卖的哪有不记帐的。
泽生坐在小茹身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写“何氏数字”。这几日泽生老笑说这是“何氏数字”,将小茹说得满脸通红。唉,阿拉伯数字何时改姓何了?
数字前面的那些“赊欠、总计”之类的字,小茹还是让泽生来写。她知道自己写不好毛笔字,何况还是繁体字。再说,自己在这里可是没读过书的身世,若会写很多字,也说不过去,可别吓着泽生。
两人就这样你写来我写去的,写完后,放下了笔,便搂一块亲去了。
泽生想起小茹的月事已经完了,亲起小茹来也更加热烈无顾忌了,何况她洗完澡后身上的那种淡淡的清香,让他浑身荡漾。
两人的唇舌一直未分开,吻着吻着,也不知怎么就蹭到了床边,然后滚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