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笑来,赵颖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虽然我以前也见过赵颖哭,但我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她会这样肆无忌惮的哭一场。所以,我一下子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赵颖曾经跟我说过,她的爸爸是唱戏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是我们面前披头散发的这位吧。这也就解释了赵颖在一开始遇见他之后,他为什么对赵颖那么好,他又为什么不舍得赵颖走了。而赵颖开始之所以没有认得出他来,当然不是他现在变得披头散发这么简单,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和二叔一样,变了样子。
他和二叔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赵颖那边还是哭的厉害,可以理解,要是我和二叔重逢也是这场面说不定我会哭得比她还狼狈。幸亏有朱国威在一边安慰着,不然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颖他爸依旧被虎子的手电光照着,像是一个落幕后却还是舍不得离开舞台的话剧演员。看到赵颖这么难过,他似乎也难受的厉害,可是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再靠近我们一步。
而包瘸子,他居然又闭上了眼睛,驾轻就熟的装起了植物人,一点也没有和熟人继续寒暄一下的打算,何况赵颖他爸刚刚还救了他一命。自从进了这个洞穴里,包瘸子变得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何飞,你过来。”就在我六神无主的时候,远处的赵颖他爸突然说。
让我过去?他怎么会让我过去呢?可是他确实是明明白白的说了我的名字啊。好吧,我承认我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罗伯特德尼罗主演的一部喜剧电影的名字,叫做《拜见岳父大人》。
我真是在什么情况下都能乱想啊。
我看看赵颖,想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可是她就跟什么也没听到一样,还是在哭,像是被水泵附了体了。过去就过去,有赵颖的关系他大概不会对我怎样吧,虽然他出现貌似是为了揭穿我的谎话。
我向前走了几步才想起回头看看虎子的反应,那小子已经完全傻在那里了,垂着个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一点阻止我的意思。我猜这家伙现在的状态大概就是所谓的崩溃吧。
我很有心机的施展轻功朝赵颖他爸跑了过去,我不知道我是单纯为了快一点还是想在赵颖他爸面前秀一下。没一会儿我就到了他的跟前,我心里暗暗庆幸这一路总算是没有被石头绊倒摔一跤。
“走吧,有些话我想和你单独谈谈。”还没等我站稳赵颖他爸就拽着我向前跑起来,风驰电掣。
不知道他是单纯想快一点,还是故意给我难堪。
跑了好一会儿他总算停下来了,其实我早想喊停了。他们这些大人做事情还真是谨慎,可是那也没必要走这么远吧,现在他就是再扯着嗓子唱一遍戏赵颖他们也听不见了。不出意外的话他是不会和我一起回去了,我要是要他特意送我回去也不合适,这不是逼着我锻炼身体嘛。
“赵颖这孩子挺调皮的吧。”我本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要和我说呢,没想到他一停下来居然说了这么一句,像是殚心竭虑的把我带过来和他拉家常一样。
“还好吧。”我有点气喘吁吁。心说和你比起来赵颖差太多了,你才是真调皮啊,刚刚又是霹雳舞又是唱戏的,哪一件像是这个年龄段儿的人干的事儿。
“是吗?我还记得她特别调皮,闹起来怎么喊都停不下来。”
我当然记得赵颖开启不讲理模式时的样子,确实是挺让人头疼的,像是一个小孩子。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替赵颖说些话。
“您说的还是十年前吧,那会儿我也不知道,可能那个时候的赵颖是调皮的吧。可是那个年纪的小孩儿谁不调皮呢?就拿我来说吧,我那会儿每天不砸一户人家的玻璃就浑身别扭。可是现在的赵颖您可能一点都不了解,比起您来我还算和她相处了一段时间。我可以告诉您,拜您所赐,现在的赵颖一点都不调皮,还特成熟特稳重。我不明白她刚刚看见您怎么能哭成这样,这可不像她,难道她很伤心吗?”其实我早告诉自己冷静一点,赵颖他爸和我二叔一样,也一定有他的苦衷和道理,我没权利对他们的选择做什么评价,而且我本来想好过来和赵颖他爸表现自己的,没想到说着说着就无名火起,话中带刺。
我们几个是在比谁孩子气吗?所以我赢了吗?我对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有些抱歉,还好赵颖他爸似乎并不介意。
“她还是爱吃甜食?”沉默了一会儿他问我。
“对,她还是爱吃甜食。像那种我看一眼都觉着腻的奶油泡芙她能一口气连着吃好几个。”我开始心平气和的回答他的问题,赵颖确实是我认识的最爱吃甜食的人,没有之一。
“她还爱喝那些碳酸饮料,像是那些各种可乐什么的,程度都快赶上我了。我告诉她好多次老喝那个容易骨质疏松,可是她老不听,还有点变本加厉的意思。”我笑着补充道。
“是啊,这孩子有时候特有主意,认定了的事儿一点儿都不听劝。小时候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嫦娥奔月的故事,就认定了月亮里边儿住着嫦娥。我和她解释了好久说这只是一个神话故事,可是她不信,反而说是我骗她。晚上老是一个人偷偷跑到院子里盯着月亮看,被我抓住了就说是想找嫦娥聊天儿。后来有一次因为这个感冒了,被我说了好一顿,这才晚上不跑出去了。哈哈哈哈。”说着说着,赵颖他爸笑了起来。
我听得也笑了,脑补了十几年前的赵颖,一个小不点儿坐在院子里仰头看着月亮的样子,一定能萌倒众生。
“我也知道她之所以想和嫦娥聊天是因为她其实挺孤单的。那会儿我们团里忙,每天都有演出。我老带着她也不方便,又没有什么放心托付的人,就只好给她做好吃的然后把她留在家里,她几乎是一个人这么长大的。”
“可是她和我说她还挺怀念那些日子的,她说那会儿她有大把的时间去画画,每天过的也挺快乐的。”
没想到听了我的这句话,刚刚还笑着的赵颖他爸,没绷住,一下子哭了。
妈蛋,刚躲开不用哄他姑娘了,结果到头来还得哄他。
“叔,你别哭了,赵颖其实她从来没怪过你。我记得她和我说过,她特别想你,虽然你以前老是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而且十年前你还不辞而别。”
听了我的话,他哭的更凶了。
我真的是不会安慰人啊,再这样下去我也要哭了。我想了一下,从包里掏出一块儿虎子他们装在我包里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布子,递给赵颖他爸,让他擦擦眼泪别哭了。他说了声“谢谢”接了过去,擦了几下,慢慢的真的停止了哭泣。然后把布子给我递了过来,我一看,已经黑的不像话了。
“是,她是挺爱画画的,这孩子有这方面的天赋。每次我回到家她都会拿出一沓子她画好的画给我看。还几张确实画的挺不错的。要是我不走的话,我本来打算给她找个专门教画画的老师教她,她现在说不准已经是个小画家了。”可能是觉得反正已经丢脸了就没必要再端着了,说着说着他又哭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要走呢?你就非要走吗?”其实我没指望他能回答我,这话我问我亲二叔都没结果,他也一定是含糊其辞的应付我。我只是想趁这位还没进入哭的状态,赶紧抛出一个问题,打乱一下他的节奏。
我真是个天才,听了我的话,赵颖他爸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
我特想说行了,就别憋着想理由了。为了聊天的流畅性,您就随便说点什么搪塞我一下,走个过程就行,我不在乎的,只要您不哭就行了。
“这么说来你也见过赵颖画画?”
我去,叔叔您也真是任性啊,索性就连理由也懒得想,就这么直接跳过了我的问题了吗?这绝对是赵颖亲爹,看得出来,一脉相承的不讲理。
“额,对,看过。”
其实我是挺想和他多聊一会儿关于赵颖的小时候的事儿的,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这样聊个没完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是不是有点儿“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意思。不知道他们那边怎么样了,虎子缓过来没有,包瘸子是不是还在装死,赵颖还哭着吗,是不是还是一团乱麻。
“叔,等咱出去以后只要您还有兴趣,我一定陪您好好回忆过去展望未来,现在咱们还是赶紧说正事儿的好。您把我喊过来究竟是想和我说什么事儿?”
听了我的话,赵颖他爸突然脸色一变,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冷冷的说:“我要你帮赵颖一起,杀了包八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