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1)

“她怎么了?”

凤倾竹垂下了眼睛道:“念娇昨天……昨天夜里,忽然身患疾病,府内的大夫说,她……她可能命不久矣了。”

“命不久矣?”安陵帝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忽然之间说没有了就没有了?当然,最不明白的是现在凤倾竹的状态,凤倾竹鲜少失态,这么多年来,他也只看过两次,一是恭康王那挂牌的小舅舅当街调戏了念娇,二就是现在,哪怕凤倾竹每次被一线天这种剧毒,折磨的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时候,也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

安陵帝微微皱眉,随后又舒展了开来,人呢,这辈子有挂念的人,有弱点,是好事,要不然他就不是人了。

安陵帝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了,凤凰回京畿吧,要是那位念娇姑娘需要什么,直接进宫去要,就说是朕准的。”

凤倾竹一副震惊,随后十分虔诚的低着头,用着含糊不倾的声音说:“谢陛下隆恩。”

凤倾竹从安陵帝的寝宫出来,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内,从楼外楼带来的下人,已经把行李全都收拾好了。

“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立刻。”凤倾竹拿起披风,全副武装的出了门,要了几匹快马急匆匆的带着人赶路回京畿。

京畿凤阳王府——

苏莺歌正在厨房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忽然听到刚刚从外头回来的大厨房小厮,在跟其他人谈论楼外楼的状态。

一听到念娇生病,在楼外楼里卧床不起,整个楼外楼的人忙进忙出的,好像很严重的样子,立马停下了手中的斧头。

一个人一开始,所有人也紧跟着开始谈论了,后来直接过来追问她的意思。

“念娇姐姐病重?”

“是啊,听说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了。”

“……”苏莺歌沉默不语,只是拧着眉。

“泥鳅,你……”

“我不倾楚。”她四个字立刻拦截了对方的话,便继续开始挥舞着斧头,继续砍柴去了。

平日里。这念娇,对苏莺歌是很好的,他们这些外人都看在眼里,可是现在念娇被传病重,这苏莺歌竟然没有什么反应,平时该干什么,就继续干什么,让人不禁猜测,她们之间的友情。

“呵呵……”几个人对着她讪讪一笑,便走了,小小声的一边看着她,一边又在谈论什么,苏莺歌懒得听,反正大概就是说她忘恩负义之类的。

昨天念娇还好好的,今天就忽然传出来生了重病,这不得不让她怀疑这所谓的生病下所掩盖而来的阴谋。

没人会随便的用一套话来期满府内的所有人,她的脑袋里头也只浮现出凤倾竹一个人的脸。

生病?忙里忙外?

也许,这次念娇一病,她便再也‘活不过来了’。

“活不过来了……”苏莺歌停下了手中的斧头,暗暗叹气,周围那些不明真相的群众,依旧在谈论念娇忽然重病的消息,三心二意了起来。

郑妈妈忽然走了出来,大声呵斥着:“乱七八糟的都说些什么胡话?别的院子的事也敢在大厨房里头谈论?我看你们一个个的是活腻歪了是不是?”

郑妈妈鲜少生气,可一生气,那威严便不是一般人能够顶得住的,她一发话,大家立马乖乖的闭上了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苏莺歌没动,也没说话,黑溜溜的眼睛一直望着郑妈妈,郑妈妈估计是被她的眼神盯的怕了,眼光一闪,连忙又进屋子里去了。

苏莺歌笑了一下,只是笑的不太好看。

她知道,这次,她又猜对了。

在这个时代,身为下人,别说自由了,连自己的生命,都攒在那些公子,小姐的手里头,让你死就得死,让你去哪就得去哪,不管是谁,都无法改变的。

念娇跟了凤倾竹十年,十年的时间,连块石头都能捂热了,更何况是人呢?

这次是念娇,那么下个人,会不会……

是她?

夜晚,苏莺歌吃完了饭,正躺在炕上,想着将来念娇到底会怎么样,跟她住在同一房间的另外一个丫头,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道:“泥鳅……”她是跑来的,气息还并未沉稳,喘了好几口粗气,这才把剩下的话给说完了。

“世子爷从汤泉行宫回来了,楼外楼有人叫你过去,让……让你……”那丫头,小心翼翼的看了苏莺歌一眼,继续道:“让你去看看念娇姑娘,说是……大概是今生的最后一面了。”

苏莺歌冷静的听那丫头把话说完,点了点头,便跳下了炕,穿上鞋子跟外衣去楼外楼去了。

楼外楼门口,鲜少的这个时辰依旧院门大开,楼外楼里,似乎所有的灯都给点了,如同白昼般的刺眼,她看了一眼院门,跨了进去,便又看到楼外楼的那些下人,忙里忙外的跑来跑去,可脸上却没过多的担忧神色,连这繁忙都在装出来的。

走了几步,苏莺歌就看到一身白衣的凤倾竹,茕茕孑立的站在屋檐之下,苏莺歌停了下来,盯着他看,似乎是想要看透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于是看了不知道多久,依旧看不倾楚,忽而两人目光交汇,只是一瞬,他转移了自己的目光,转身去了自己的书房。

他刚刚在想些什么呢?

苏莺歌想,也许有很多,却没有一样关心念娇今后的人生。

她走到了念娇的房间,挥拳敲门的时候停了下来,直接推门而入。

她没有发出声音叫着她,走了几步,就看到念娇半坐在她的床上,双手抱着膝盖,目光无神的望着远处。

苏莺歌走了过去,速度极慢,思考想要对念娇说的话,最后一个字也冒不出来的,坐在她的身边,摸着她的头发。

乌黑发亮,如海藻般的发,异常的柔顺,跟念娇的那张脸一样,美的让人爱不释手。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什么时候呢?也许是第一眼见到公子的时候。”念娇没回头,她知道是她,淡淡道:“那个时候公子对我说,我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苏莺歌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因为还是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开口。

“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的。”

“……”

她知道,她在哭,只是选择把自己的眼泪,藏在心里头,不让其他人轻易的看到而已。

俩个人无声无言的坐在房内,沉寂了不知道多久。

“莺歌。”

“嗯?”

“吹笛子给我听,好吗?”

苏莺歌掏出短笛,盯了大半晌。

“就吹你经常吹给球球听的那首,好不好?”

苏莺歌点了点头,拿着笛子放在唇边,开始吹奏起来,一曲很快结束,她收起笛子。

“很好听。”

“不好听。”苏莺歌盯着手中的短笛道:“这是西洋乐曲,用笛子这种中式乐器,吹奏不出来他原先的意境,而且这只笛子的手工太差,其实有两个音并不是很准,如果是用钢琴演奏,就算是小提琴,也都比用这个笛子吹起来好听。”

“西洋?中式?”念娇笑了起来:“你呀,总是会说我从来都没有听过的词。”

“世界很大,人文风景就算是一个人用一辈子,也会看不完,学不完的。词汇也是一样,学无止境,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呵呵……”念娇又笑了:“可是我觉得你好像懂得很多。”

“嗯。”苏莺歌点着头,一点谦虚的成分都没有:“我确实懂的很多,也知道很多,这一点,就算是凤倾竹,他也得甘拜下风。”

“你……真是。”她缓缓的敛下了眼睛:“敢称呼公子的名字,胆子……真大。”

“也许我也并没有那么了不起。”至少,她无法直截了当的去对凤倾竹说,不准他把念娇送到其他的地方,不管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公子……公子他……他……”

“……”

“公子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尤其是不能吹风,就算是喝的茶水,也一定要跟人体的温度差不多才行,吃喝方面,基本没什么挑剔,不过,如果在府内的其他地方吃饭,哪怕只是喝一口水,回到楼外楼里也会吐的撕心裂肺,所以,到时候,一定记得给他拿片参片含在嘴里,等到彻底的止吐之后,倒碗温水漱漱口,漱口完了,要早些端上小米粥给他暖暖胃,这些细微的事情,公子不会太在意,这就需要伺候的人牢牢的记着了,还有,公子在楼外楼的时候,基本上所有的时间都会在书房,不是看书就是看一些信息,这个时候,他是最容易忘记时间的,一定要经常提醒他,不能熬夜太久,对身体不好,出门在外的话,不方便,但是在府内就要多加照料,天气好的时候,记得把被褥拿出去晒晒太阳,如果床铺太硬的话,公子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舒服……”

“……”

苏莺歌就这么沉默的听着念娇念念叨叨的一些凤倾竹的习惯跟怪癖。

似乎要把以后照顾凤倾竹的一切都要在今夜全都交给她一样。

她没打断她的话,只是有的时候在想,也许她不应该到这凤阳王府里来,这样的话,念娇也许就不会走,至少不会这么快。

她是她的替代品。

“念娇姐姐……”

“呵呵……”念娇抚了下散落在耳边的发:“我真是……年纪越大越啰嗦了……总之,今后你多多注意公子吧,以后,就算我想要帮他,也不会再有什么机会了。”

“你明明……”

“不……”她打断了她的话:“我的命是公子救的,如果没有公子在,我活不活的过现在,也不一定。”

“他是想……”

“我知道!”

“……”苏莺歌再次无言,她知道,自己再跟念娇说什么,她都不会听进去了,不是每个人都是她,也都能够理解所谓的独立,自由方面的思想。从念娇被凤倾竹救助之后,她就知道了自己接下来的路,并且是心甘情愿,连一点点拒绝的想法都是没有的。

苏莺歌皮笑肉不笑了一阵,冷冷道:“我是不理解你们所谓的舍己为人精神,就算是拿了自己仅剩的一切,去帮那些人又有什么用?他们根本就不会感恩于你,甚至会觉得你自作多情,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哲学,”

“莺歌……”

“念娇。”苏莺歌叹了口气道:“还记得过年的那天,在球球家,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女孩子吧?”

“女孩子?”

“特种兵的那个。”苏莺歌转移了下目光道:“她犯的错误,不是别的,而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见到自己的朋友身处险境,拉了他一把,结果任务失败了,她以为自己救了其他人的命,对方会感激她,结果呢?得到的却是那些人的指责,就是因为她救了其他人的命,导致任务失败了,得到的不是他人的赞赏,而是他们因为任务失败的埋怨与排挤。这就是人类的本性,你的善举,在他人的眼里,只是自作多情罢了,我今天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要告诉你,不要总是考虑他人,偶尔也要想想你自己,就算他救了你的命又怎么样?那是因为当时他认为,你有所谓的利用价值罢了,不然你看,这不就是你所谓的报应吗?”

念娇没有回话,而是盯着她看,苏莺歌看着她那看向她的表情,烦上心头,啐了一口:“啧……”,大力的拍着自己的脑门,心思很是杂乱。

可恶……

想起了不好的事,早就已经忘记的人,接二连三的在她的脑内浮起。

忽而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似的,无力的又坐在床上。

“莺歌……”念娇淡淡道:“我是不知道你所说的那个女孩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想,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再到了那个时候,那个女孩子,大概也会做跟原来一样的事情,不是吗?”

“不一样……”苏莺歌道:“她只是失去了工作,大不了重头再来罢了,可是你……失去的却是你的整个人生,失去的东西的重量,根本就无法放在天平上去衡量。”

“那么……我又该怎么办呢?”

“……”苏莺歌欲言又止,却想不出来事情的解决方法。

“逃跑吗?”念娇笑道:“能跑到哪里去?我没有亲人了,没有家了,世界这么大,我能去哪里?”

“可……”

“更何况……”念娇捧着脸,手指都在跟着颤抖:“我……我爱他啊。”

“爱……”

一个简简单单的爱字,就让她心甘情愿的去为那个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连唯一只能留在他身边的机会,也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放弃。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呵……”苏莺歌冷笑的看着她,很想嘲讽,结果却一个字都没有冒出来。

她没有任何资格。

苏莺歌与念娇俩个人,谈到天亮,朝色已经渐渐升起来,离开的时候,念娇只留给她最后的一句话:“答应我,好好的帮我照顾公子,好吗?”

苏莺歌没回复,直接走出了门。

还没出院子,苏莺歌却停下了脚步,望着凤倾竹的书房。

书房的门,依旧紧闭,她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在里面。

“不要把所有的愿望都寄托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当初说让她好好的照顾球球的球球奶奶,以及现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的念娇。

既然舍不得,那就自己来,照顾也好,爱也好,不要寄托给她,寄托给她这个,连存在的意义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迷惘人的手里……

她们……怎么可以这么的狠心?!

苏莺歌愤恨离去,肚子里装着一大堆的火,却不知道应该发泄到哪里去。

夜晚,凤倾竹端坐在书房里挑灯夜读,门外传来敲门声与念娇的声音:“公子,念娇是过来,向您辞行的。”

凤倾竹应了一声,却没放下书本,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念娇站在凤倾竹的面前,望着这个霞姿月韵的俊朗少年。

念娇撩起裙摆,直接跪在他的面前,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响头:“公子,今后请多多保重。”

凤倾竹手指一动,最后还是把头抬了起来,盯着跪在他的面前,念娇的头顶。

他放下书本,缓缓的踱步走在她的面前,念娇没有抬头,甚至连大声的呼吸都不敢。

她怕……她怕见到凤倾竹的时候,会流眼泪,会让凤倾竹看倾楚她眼底深深藏着的那种只有对他才有的情意,也怕……

怕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决心,又软弱了起来,拉着凤倾竹的裤脚,求他收回成命。

凤倾竹就这样低着头看着念娇许久,缓慢的抬起手来,附上了她的头顶,摸着她的发:“你也多保重。”

募得,头上属于那个人的温度消失了,连屋内属于那个人的呼吸,也紧跟着不见了。

他走了,只扔下一句,你也多保重的话,连看她的脸的一眼都没有了。

已经没有人在了,念娇终于哭的泣不成声。

翌日,整个府内都疯传一条信息,楼外楼的唯一大丫鬟,也是凤倾竹至今承认的唯一侍妾念娇,因为突发疾病,彻底的香消玉殒了。

听闻这个消息的人,无一不感到震惊,毕竟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说死了就死了,更何况念娇向来生的天姿国色,美到让凤倾竹连公主都不要,只独自宠爱她一个人。

原本秀雅的楼外楼,只是因为死了一个侍妾念娇,竟然到处都挂上了挽帐,凤倾竹还为了念娇,甚至设立了灵堂,灵堂内摆放着一口上好的梨花木棺材,不仅如此,凤倾竹还亲自的在念娇的棺材前,为她守灵,在外人看来,只是死了一个侍妾念娇而已,虽然无人拜祭,却如同丧妻之礼的行事,实在是要多荒唐,就有多荒唐。

凤倾竹跪坐在棺材前,一边望着棺材与念娇的牌位,一边烧着纸钱,他打算不吃不喝,守灵整整三天。

一王府的世子,将来是要准备继承王位,在整个华夏大陆都赫赫有名四杰之一的凤倾竹,竟然为了一个小小的丫头守灵,这事传遍了整个京畿,大概整个华夏大陆都知道了凤倾竹的荒唐举动,连评论都对他两极分化,要不然是觉得这凤倾竹得了痴病,竟然眷恋女色连基本的礼法都给忘了,要不然就是无一不夸赞凤倾竹有情有义的,连还在汤泉行宫泡温泉的皇上都因为凤倾竹错失爱妾,送来了物品,了一慰问。

只有楼外楼的人,包括苏莺歌,知道念娇并没有死,而是走了,只是不知道念娇到底被凤倾竹送了哪里。

多年以后,华夏大陆,东辽国,一女子冰肌玉骨,艳若桃李,美艳天下,成靖帝,公孙勤明得知此女,便纳入宫中,册封为蔓夫人,成靖帝自从纳蔓夫人进宫之后,十分宠幸她,一味过起荒淫的生活,不问朝事,并置万金,在宫中,国内,设置亭台楼宇,搜刮奇玉宝石,劳民伤财,民间多有愤懑,有贤臣上奏,请成靖帝将蔓夫人赶入冷宫,成靖帝驳回奏章,并将其打下天牢,后,成靖帝自八岁登基以来,造就的四十年成靖盛世,出现叛军谋反,东辽发生成靖帝登基以来的最大内乱。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

苏莺歌从楼外楼回来没多久,就听闻念娇逝世的消息,与其他人不一样,脸上并没有显现出来多少的感情,但她毕竟也是楼外楼的人,还是裁了点黑布,捆在胳膊处,充当孝布,然后就坐在炕上,一言不发的沉寂着。

她没什么心思去大厨房砍柴,烧火,只是在想,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同一寝室的丫头,也没管她,毕竟她跟她们不一样,就算身在大厨房,好歹也是楼外楼,世子爷凤倾竹的人。

苏莺歌发着呆,从倾晨发呆到中午,直到府内的大厨房,上了饭,郑妈妈才抽出时间,从大厨房过来看她,郑妈妈一见她,就看着苏莺歌失神的坐在那里,随即就叹了气。

她早就知道凤倾竹的打算,也知道念娇并没有去世的事情真相,也许苏莺歌也知道,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苏莺歌慢慢的转过身,对着她点了点头:“郑妈妈。”

“莺歌,你……”

“我没事,只是在想,谢谢您这么多日子以来的照顾。”

“……”郑妈妈哑然,不太了解她忽然说这些话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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