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天气捉摸不定,昨日阳光漫天,今天却下起微雨。
路面有些湿滑,进入寺庙的时候,宋夕瑶突然踉跄一下,差点就要摔倒,她急急抬手抓向身边的叶婉兮,叶婉兮却避了开。
倒是亦步亦趋的冯仑及时将她扶住。
站稳身体,宋夕瑶有些着恼,面色不虞地说道:“三娘,你怎如此不近人情?”
帷帽遮着面容,倒是看不清叶婉兮的面容,但声音很无辜:“怎么了?”
宋夕瑶咬牙,想说实话,又怕招人发笑,只能故作委屈地红了双眼。
其实她是想故意扯掉叶婉兮脑袋上的帷帽,让所有人都看看她那被啃得红肿的小嘴,哪想她明明眼瞎,明明自己故意挨她极近,她却依然像提前发觉般躲了开。
不过大抵是她的神情太过楚楚可怜,以赵庭英为首的命官们瞬时站在她这边,当然他们并不敢明目张胆地指责叶婉兮冷漠,却很自以为是的窃窃私语着。
朱景烁见状,便冷哼了一声:“这儿是平地,宋八小姐却差点摔跤,莫不是看气氛过于紧张,故意牺牲自己来取悦我们?毕竟春雨贵如油。”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露出一脸像不慎吃了菜虫一样的憋闷神情。有人不明所以,立刻询问左右,便有人念了一首诗出来。
春雨贵如油,下得满街流,滑倒解学士,笑坏一群牛。这差点滑倒的虽不是当年名震朝纲的解大人,可他们这群人却着实被嘲讽为牛啊!
宋夕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她堂堂国公府里的千金小姐,却被他跟戏子相提并论,她如何高兴得起来?他倒果然言出必行,说好不给她留颜面,就果真踩了她到泥泞里。
枉她原本还打算帮他一把,如今倒真是想临阵倒戈,不过想起朱明宸竟放火欲烧死她,她又觉两不相帮是最好的选择,或者……她的视线落在顺天府府尹蔡承九的身上。
这位可是敦亲王的忠实看门狗,不知如何会在此处?她正想着,却听得朱景烁也略带疑惑地问道:“蔡大人竟也在身在城外?”
“这几日臣因公务到乡下走了一圈,不想京城竟出了这等变故。若非在路上偶遇赵大人,臣只怕会稀里糊涂地去城门处送死呢!”蔡承九满脸庆幸地回道。
偶遇?这寺庙可偏僻着,怎会这么凑巧?朱景烁漠然抿唇,并不信他的鬼话:“蔡大人可有皇叔的消息?”
蔡承九本来笑眯眯的神情顿时垮了下来,且眼见着就双眼泛红,一副快要哭起来的样子:“臣也不知道王爷的下落,正担忧着呢,只盼王爷吉人天相,早日平安归来主持大局。殿下,王爷不在的这段时日,臣会尽心竭力地帮助您,故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
这话里话外都是如今敦亲王不在,朱景烁便暂代他职位,等敦亲王归来,就得把主导权归还的意思,顿时所有人都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向朱景烁。
“蔡大人这个表情,瞧着倒是好生眼熟。我记得母妃曾请入宫唱戏的德春班里边演刘沉香的那个戏子,就是这样的一副哭相。”
德春班是极为有名的一个戏班子,《沉香救母》这曲戏里的刘沉香一角,固定由一个很是俊俏小生扮演,蔡承九的嫡女曾寻死觅活地要下嫁于他,被蔡承九严词拒绝后,这姑娘直接就绞发出了家,这件事可谓是蔡承九心里不能被提及的痛。
朱景烁却偏偏拿他们来比较,蔡承九气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神情极为扭曲。
朱景烁好似没瞧见他狰狞的神色一般,语气淡淡地继续说道:“国难当前,皇叔若是顺利归来,理当要一起想办法平复这场战乱。蔡大人作为朝廷命官,却也身负责任,义不容辞。”
蔡承九无话可说。
而赵庭英就只有一个想法,殿下你别再玩“国难当前”这个梗可好?臣好怕怕啊!
议事时,诸位朝官又争了个脸红耳热,不过倒是拿出了几个勉强可行的办法,朱景烁命人速去传信,然后就准备离开。
叶婉兮不免怔了怔,她毫无疑问是过来打酱油,可他特意把宋夕瑶带过来,难道也是一样的原因?
这个认知令她格外不爽。
突然,定远伯罗长宁站出来,朗声道:“殿下,臣有一事要禀告给您。”
“你说。”
意味不明的瞥叶婉兮一眼,罗长宁的眼角微沉:“臣刚才收到消息,大殿下抓了很多俘虏绑在墙头示威,其中便有镇远侯夫人及老夫人。”
柳氏,还有祖母?她们现今可是一个瘫痪在床,一个神智不清啊,难道朱明宸打算血洗京城?周衍还在京城里呢!叶婉兮微微攥紧手指。
群臣自诩正义,听得此言皆愤慨不已,恶狠狠地唾骂着朱明宸残酷无情,太过恶毒等等,朱景烁摆摆手示意他们收声,然后问道:“他可还有其他动作?”
罗长宁摇头。
“让你的人密切着,但凡有其他动静,即刻通知我。”朱景烁寒着声音吩咐道。
罗长宁答应下来。
“兮兮,要救她们吗?”等上了马车,朱景烁问道。
叶婉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只想让他帮忙把周衍救出来,但他的父皇亦身在城内,且处境比周衍更危险,而这事明显还有后续,毕竟光将城内毫无抵抗之力的妇孺绑在墙头示威,除激起他们这一方的士气外并无任何作用。只不知朱明宸的目标是她,还是朱景烁?或者他想一箭双雕?
便只能含糊道:“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再看吧!”
朱景烁点头,握着她的手道:“别担心,我会想办法,你好好养着伤便是。”
“大殿下突然做出这等举动,必然跟罗长宁有关,他应该跟城内通风报信了。”叶婉兮的心绪很乱,却竭力压着神思分析道。
“我知道。”见她一副愁肠百结的模样,朱景烁抬手摸摸她的柔软顺滑的发丝以示安慰:“其实调兵令早已经秘密发出,各大卫所如今必在赶来京城的路上,待他们到齐便能强攻入城,你着实不用为此担忧。”
原来是这样吗?如此说来,他们已然占得先机?叶婉兮轻吁口气,倒真的平静不少。
其实她早已经历过皇位之争,知道战争里流血在所难免,毕竟一将功成万骨枯,可足足百万人的性命堪忧,且其中还有她眼下唯一认定的亲人,她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只愿一切顺利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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