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景烁突然前往敦亲王府做客之后,他们这方的人便连续不断地被顺天府针对,朱明宸不可能不慌。尤其他还记得失火那夜,朱景烁满脸漠然地告诉他,原先三足鼎立的状态很快就会被打破,必须准备战斗……想来那时他便已经决定要跟皇叔一起联手来对付他?
明明就只是个残废而已,若非父皇偏心庇佑,他早该被啃噬得连骨头都不剩下!是他们心软仁慈才让他活到现在,他本该感激涕零并悄无声息地活着,却偏偏这般多事,委实可恼可恨!
而最令人火冒三丈的事情是他已没办法再悄悄将之暗杀,毕竟神机营里已没有他的人手……可他不能坐以待毙,想除掉他,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再次默默在心里将思路捋过一遍,朱明宸缓缓出声:“根据目前的情势来看,皇叔毫无疑问已跟六弟联手,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断掉我的一只臂膀,也就是拿走首辅的位置。这个位置有多重要,想必我不说你们也明白,我今日召集你们前来,便是要告诉你们,无论如何你们都得帮我保住这个位置!”
只保住首辅的位置,跟保住柳浩魏首辅的位置,这两者意思相差很远,一个是保物一个是保人……难道说柳府将会被舍弃吗?带着这样的疑问,所有人都忍不住悄悄用眼角余光偷觑站在最前方,正拢着袖子闭眼假寐的柳浩魏。
柳浩魏倒是岿然不动,整个人瞧着便宛如深山般静谧。
他的姿态这般淡定,直叫人看得心底发虚,故半晌才有人说道:“殿下,微臣觉得眼下最首要的事情便是瓦解敦亲王跟六殿下的合作,然后再伺机将六殿下从这个世上抹杀,等六殿下一死,我们的难题自然迎刃而解。”
“六殿下身份尊贵,可轻易动不得,更何况他的死亡只能解决一时的困境,却会留下无穷无尽的麻烦,很不值当。微臣倒觉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不如多花些银钱,尽快打探出敦亲王及六殿下手里的筹码是什么,然后我们对症下药,提前将他们的阴谋化解。”
朱明宸静静听着,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是转眸看向站在柳浩魏身边一个国字脸的官员:“成大人可有话说?”
那成姓大人拱手抱拳,揖了一礼后才说道:“请殿下容许微臣逾越,俗话说空穴不来风,又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还说苍蝇不叮无缝蛋……总而言之,若非柳大人德行有损,敦亲王及六殿下怎会联手对付他?”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点头附和,成大人见状,眉眼微扬,隐约得意,却故意将嘴角抿出一个冷漠的弧度,继续寒声说道:“对此情形,还请柳大人给出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闻言,柳浩魏睁开双眸,神情间带着困倦之意,像是本来正熟睡着,结果不胜其烦地被唤醒一般。迷蒙半晌,他才问道:“成大人觉得我该解释何事?”
“呵,今日我途径昌盛赌坊,亲眼看见柳云翼衣裳不整地被赶出来。这养不教,父之过,柳公子风流不羁,嗜赌成性,柳大人岂能推脱责任?”
“还有,柳八小姐性情骄纵毒辣,不仅杀人虐仆,还目无尊长,形如泼妇,这种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亦可说明她实非贤德之妇……而殿下的发妻乃是将来的国母,国母,必然得是贤良淑德的典范,微臣觉得柳八小姐难当此大任,建议重新考虑这门亲事。”
如果说范安是柳府的看门狗,那么成茂行便是朱明宸的忠实拥趸,故明眼人都明白这番话必然是源自于朱明宸的授意,柳浩魏自然也懂。
他最近麻烦事缠身,又被迫闲赋在家,且起复之日难定,朱明宸到底是生出一些意见,再加上当初他们联姻,乃是在他半逼迫下而结出来的姻缘,压根就经不起考验……原先他权势在握,地位稳固,朱明宸便是心里不舒服,也不会多言,如今他立于墙头,随时都可能摔下来,他便趁机发难了。
当然,他大概早就在等待着机会悔婚罢?危急关头见人心,他诚心追随,他却说弃就弃,这样的人绝非明主。柳浩魏心里发堵,可他们的利益既然已然捆绑在一起,且他已答应娶锦娘为妻,他怎会允许他反悔?
“殿下可要悔婚?”默了片刻,他面无表情地直接问道。
若换做旁人,此时大概只想紧紧抱住朱明宸的大腿不放,于是忙不迭地表忠心诉衷肠,勇敢地承认自己的错误接着恳求原谅……朱明宸想必也在等着他低头,但他不会这样做。
他还不想认输。
朱明宸静静看着他,神情居高临下,莫测高深:“柳大人想悔婚否?”
“微臣自然不想。”
“即便柳大人不想,柳八小姐未必没有其他心思,我最近才得知她原来已心有所属,且用情颇深,不知柳大人可知晓此事?”
“殿下,锦娘自幼娇养,难免不谙世事,待到为人妻为人母,她必会将缺点悉数改善之……此外,臣妻及儿媳将会以最严格的规矩来教导她,还请您不要相信谣言。”
“这般说来,柳八小姐并不曾跟翰林院的季阳春纠缠?”朱明宸语调温柔地问道。
柳浩魏听着这混话,心里腾起熊熊烈火,锦娘可是个闺阁姑娘,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这般诋毁她的闺誉,其心当真可诛!
转念一想,他明白过来,朱明宸虽不想娶锦娘为妻,却也不想让她嫁给其他人,便诋毁她的名声破坏她的闺誉,让她无人敢娶……如此小人行径,当真让人心寒!
故他冷下脸,极为不悦地回道:“我家锦娘清清白白,断无他念,殿下听信谣言而污蔑于她,莫是想逼得锦娘以死明志?”
“柳大人莫生气,柳八小姐跟我的关系不同,我总得问清楚才能安心。”朱明宸明白搬弄是非乃妇人所为,故见好就收,不再多言:“关于刚才所议之事,柳大人有何高见?”
柳浩魏对此早有考量,故想也不想地答道:“殿下,臣觉得富贵险中求,您或许得铤而走险一把。”
朱明宸不解:“何为铤而走险?”
“逼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