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朱景烁虽然恋恋不舍地回宫,却将白虎留了下来。
当然,不是光明正大的留在镇远侯府,而是让白虎偷偷在暗中潜伏。
他担心叶婉兮的安危,于是让白虎留下保护她,但叶婉兮却毫不犹豫地将白虎当成自己的劳力来使用。
毕竟叶正凌的仇还没有报,那些暗害他的人,她得一个个的除掉,只苦于没有人手,故处处受限制,可若有白虎使唤,朱景烁的人手便都能随意调遣,真真是极好。
不过在动手复仇之前,她更忧心前往弑天阁,暂无消息传回来的周衍及朱雀两人,于是想调遣一部分人手前去支援,但白虎告诉她,朱景烁对此已有安排,她便不再插手,改为让白虎前去将范安的私生子擒住,再布个局引范安出来。
自从掳劫季阳春失败,反而让白虎将小恒救出,范安便知情势不好,这段时间一直小心翼翼地警惕防备,对自己唯一的孩子更是看得很紧,故白虎虽查出他们的下落,却怕打草惊蛇,只在暗中盯梢,并未动手。
此时风头渐过,而范安身为朝廷命官,并不能一直藏匿,那么防备上必然有所松懈。而情况正如她所料,白虎压根就没有费多少工夫,便带了个孩童回来。
未免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白虎是将他敲晕带回,故此时正昏迷着。叶婉兮让白虎拎着他,去了前院的客房。
小恒这些天一直住在这儿养伤,不过他被吓得不轻,精神状态始终都不太好,再加上他本就伤得重,必须得花上很长的时间来慢慢调理。唯一幸运的是被人挑断的手脚筋脉已被朱雀接好,若小心将养着,将来虽不能习武,亦不能肩负重物行走,却还能做个普通人。
叶婉兮到达时,他正好醒着,见白虎手中像拎小鸡仔般拎着个跟自己年岁差不多的男童,神情微微诧然:“他是谁?”
“他是范安的私生子,名为范灏。”叶婉兮解释道,又因她此行有特殊目的,她丝毫都没有把小恒当做孩童看待,径自直言相告道:“我要用他把范安引出来,然后替小菁她们报仇。”
这些天里小恒已然知道范安是谁,闻言便攥紧小拳头,眼中有着浓重恨意,但声音含着畏怯:“能报仇吗?”
“自然能。”叶婉兮答得很肯定:“范安不过是个小角色,要对付他很容易。关键是,你想报仇吗?不仅仅是替小菁她们报仇,还有你含冤而死的亲人们,你想替他们报仇吗?”
其实他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年岁小,神智懵懂,引诱他复仇的行为确实有些卑鄙,但叶婉兮必须得到他肯定的答案,然后拿着钱不易的亲笔信去对付柳浩魏。
故她虽愧疚,却不得不为之。
可以替死去的亲人报仇?小恒眼睛一亮,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信任及期待,却又含着犹豫及挣扎。
他不希望再有人因他而死。
他很害怕。
叶婉兮看不到他的神情,故不知他心中所想所忧,见他久久没有说话,误以为他在思考,或者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便道:“不用急着回答我,等我杀掉范安,你再告诉我答案罢。”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像是范安已经死在她手里般,这终于让小恒鼓起勇气。
“你会死吗?”他犹犹豫豫地问道:“会被我连累而死吗?”
叶婉兮一愣,然后摇头:“我不会,我很厉害,没人能连累我。”
是的,她很厉害!他知道!小恒看着她,展颜欢笑:“我相信你,我都听你的。衍哥哥说我该自己决定要不要替亲人复仇,可我不敢,我没能力,也没本事复仇。你有能力,你很厉害,所以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你说复仇,我便复仇,你说不复仇,我便继续忍辱偷生。”
他这番话说得极其认真,语气也很凝重,好似已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她的手中……叶婉兮能感受到这份重量,于是斗志昂扬地抬手揉揉他的脑袋:“那便交给我罢!”
小恒微微不悦地盯着她的手,想说他不是小孩子,不许揉他的脑袋,却又怕惹她不开心……兀自纠结会儿,到底没有避开,只轻轻应“好”。
凝眉想想,叶婉兮安慰他道:“等到沉冤昭雪之日,你不用再偷偷摸摸的活着,季大人曾说你喜欢看书,字也写得极好,届时不如去国子监罢?然后努力学习,考取功名,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我不做官。”小恒皱皱鼻子,拒绝道:“我讨厌那些当官的人,他们只知欺压百姓,陷害忠良,我不与这样的恶人为伍。”
叶婉兮抿唇笑:“谁说朝廷只有贪官污吏?你的爷爷,还有季大人不就是清官,好官吗?你可以像他们一样不贪不腐,只一心一意为百姓谋求福利。”
小恒垂眸看向自己尚不能动弹的手脚,语气踟蹰且饱含伤痛:“我还能提笔写字,还能下地行走吗?”
“你可以!”
小恒抿唇,半晌露出个羞涩的笑容:“我会仔细考虑。”
“我相信你能做个好官。”叶婉兮继续鼓励他:“只要你努力,你断不会再连累他人,反而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加油。”
跟季阳春一样,小恒亦觉得小菁等人的死是他的过错,尽管他年纪尚小,可愿意承担是好事。身负重物,虽走得慢却很稳,这对现在的他比较有利,故叶婉兮不做评说。
继续闲话会儿,小恒略显倦意,叶婉兮便跟他道别,起身返回书香苑,只是在经过垂花门的时候遇到了柳氏。
柳氏正从马车里下来,显然是刚从外边归来。
此时白虎已然藏匿,故柳氏只看见叶婉兮,她神情一僵,眼神略有些闪烁,随即却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离开。
叶婉兮在她经过时,闻到一股馥郁如花香般的脂粉味,不由得抿住嘴唇。即便看不见,她依然明白此时的柳氏必然精心打扮过,一时间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她对柳氏布了个局。
骗局。
她寻了机会,让那个叫盛郎的落魄书生刻意接近,然后勾引柳氏。当然,她勒令过他们只许暧昧不许有任何实质动作,哪怕是牵手也不行……毕竟柳氏虽恶心,但始终是叶正凌名义上的妻室,她不能给他戴绿帽。
但柳氏完全可以拒绝引诱,她若还记得她的身份,便该洁身自好,不与任何男人纠缠。毕竟丈夫新丧,她必须守孝三年。
偏偏她不仅没有拒绝,还毫无顾忌地跟曾经就想要纠缠的男人厮混在一起,这足以证明她打骨子里便轻贱卑劣。
叶婉兮很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