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凌下葬次日,叶正兴入宫面圣。
他们谈话的内容不得而知,可最终镇远侯的爵位被收回,府邸则继续保留,且作为补偿,叶正兴在神机营右掖挂了个武臣之职,待为兄长守孝一年之后再走马上任。
神机营乃京畿三大营之一,担负着极其重要的责任,但平日里除操练外,并无紧要之事,真可谓是既安全又有面子,叶正兴对此极其满意。
但柳氏格外不满,当日就递牌进宫,想见瑾贵妃诉冤,却被拒绝。于是柳氏当即回去娘家,想求其父柳浩魏帮忙,却不知怎么就撞见长女叶雅歌正跟大皇子朱明宸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
柳氏怒了,柳家也怒了。
不过贤妃出面平息了他们的怒火,叶雅歌被封为贵妾,在朱明宸大婚之日,跟柳兰锦同时过门。
只不过,一个走正门,一个走偏门。
这些事全部都发生在柳府,本不会为普通百姓所知,偏偏在柳氏愤然带着叶雅歌回府的路上,柳兰锦追了出来,当众狠扇叶雅歌一记耳光不说,还大声斥骂她不要脸狐狸精等等难听至极的话语。
只这一下便让叶雅歌名声扫地,再难抬起头来。
联想起叶雅歌自己曾说过的被利用陷害的话语,叶婉兮差不多能明白,叶雅歌中的应该是柳府之人的圈套,或者是柳大夫人,又或者是柳老夫人,甚至她们一起密谋策划,对叶雅歌布了这场局。
什么局呢?让叶雅歌心甘情愿协助柳兰锦服侍朱明宸的局。
柳兰锦天性骄纵,任性妄为,脑子也不怎么聪明,若孤身一人嫁给朱明宸为妃,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栽在后宅里,再者她曾心系季阳春,指不定就会将朱明宸给得罪了去。
只要柳府里的人不蠢,就必然就会替柳兰锦找个帮手,七小姐柳如烟本是极好的人选,但在柳兰锦炫耀显摆的那场晚宴上,叶婉兮给她下了个套,以至于柳兰锦跟柳如烟的关系迅速恶化,直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恰好这时候叶正凌过世,叶玄风瘫痪,叶雅歌变得孤立无援,只能依靠于外祖家,柳家的人自然而然地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
她们知道叶雅歌心高气傲,断不会主动答应屈身为妾,便设了场局,再放纵柳兰锦当街败坏她的名声……这下,叶雅歌再不甘愿,也只能嫁了。
至于辽东方面,朝廷重新选了名武将出来,这人便是宋国公的得意门生雷胜。雷胜原是前军都督同知,此次被封为骠骑将军,如今已然前往辽东接替叶正凌的职位。
坊间有谣言说,宋国公掌管了叶正凌的势力,他的女儿便也想夺回原本就属于她自己的位置,于是主动进宫,跟瑾贵妃促膝长谈了一番。
瑾贵妃在见过她之后,便心生悔意,想要让朱景烁改为迎娶宋夕瑶为妃,将叶婉兮降为贵妾。
孙姨娘打探出来的消息就这么多,但叶婉兮却觉得远不止如此,毕竟叶雅歌万分肯定地说她会死……而换个角度想想,她若是宋夕瑶,断不会同意朱景烁迎她做妾,毕竟世人皆知她乃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宋夕瑶不可能接受随时都会威胁到她地位的人过门。
而事情正如她所想,朱景烁在入宫之后,便急急赶到咸福宫里寻瑾贵妃,却看到瑾贵妃满面笑意地执着宋夕瑶的手说说笑笑的场景。
他蹙起眉头。
瑾贵妃看见他,抿嘴一笑,拍拍宋夕瑶的手。
宋夕瑶转头看见朱景烁,面上瞬间掠过几分羞涩,然后站起身来,大大方方地冲他行了一礼:“六殿下。”
声音宛转悠扬,犹如黄莺出谷,极为清脆好听。
朱景烁却只当宋夕瑶不存在,径自对瑾贵妃说道:“母妃,我有话要跟你说。”
嗔怪地瞪他一眼,瑾贵妃牵着宋夕瑶走到他面前:“你这孩子,只是出去一趟,怎么眼睛就不好使了?这是你夕瑶表妹,你们以前见过,还记得吗?”
“母妃!”朱景烁加重语气,神情里夹了几分不耐烦。
瑾贵妃不为所动:“夕瑶跟我兴致正高,我们刚约好要一起去御花园里看新开的樱花,你若有空便一起来,若没空,便去忙你的事,不要打搅我们。”
说着,她便要跟宋夕瑶一起离开。
宋夕瑶满脸歉然地瞥朱景烁一眼,正要迈步,却见朱景烁猛地沉下脸。
“母妃,我此生只会娶兮兮一人为妻,宋八小姐若实在嫁不出去,想要倒贴于我,我可以问过兮兮,愿不愿意给一口饭吃。她若愿意,我可以在后宅里给宋八小姐留个位置,若是不愿,还请饶恕我爱莫能助。”
她嫁不出去?想倒贴?需要讨饭吃?宋夕瑶咬紧牙关,只觉被从头到尾地羞辱了一番,脸色大变的同时,心里更是生出一股无名怒火。
只是她良好的家教不容许她跟人当面争吵,于是强压下这口气,双眸含泪,委委屈屈地将瑾贵妃看了一眼。
瑾贵妃此时正气得全身发颤,见到宋夕瑶梨花带雨的可怜眼神,更是火冒三丈:“烁儿,你自三岁起便每日学习礼仪规矩,可有谁曾教导过你口出恶言,诋毁女子闺誉名声?还不速向夕瑶道歉,请求她原谅?”
朱景烁冷哼,岿然不动。
“好,好得很!你如今翅膀硬了,便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瑾贵妃脸色发青,带着珐琅镶金指套的手指指着朱景烁,颤抖不休:“夕瑶告诉我,外边传言叶家三娘貌美如妖,乃是由千年狐狸精幻化而成,故会使妖术迷惑人的心智,我原不信,但夕瑶说得对,此事毕竟关乎你的安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必须得试上你一试。”
“试一试,是什么意思?”朱景烁道,边说他边看了宋夕瑶一眼。
宋夕瑶就站在瑾贵妃一步之侧,距离他很近,面容温婉端方,神情楚楚可怜,见他看她,她亦回看过来,只是不知她是有没有发觉,在他们视线相对的那一瞬间,她的眼中掠过几分高高在上的蔑然感。
正如她此时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般,她的内心其实压根就看不上他。朱景烁很肯定地想道。
那么,她这般挑拨,其实只是见不得他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