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该怎么做？”季阳春满脸痛苦地低吼一声，抬手抱住脑袋蹲在地上，手指狠命扯拽自己的头发，眼圈亦红得惊人：“他们还那么小，四个人的年龄加起来都尚不及我的岁数，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却什么都不做。”
“仇自然得报，可不能鲁莽行事，更不能赔上自己的性命。”叶婉兮道。
季阳春闷声哽咽：“可我只有这条命。”
“我来报仇，”犹豫会儿，叶婉兮终是坚声道：“你把命给我。”
闻言，季阳春满脸惊愕，便是朱景烁都面露不虞。
叶婉兮却旁若无人般重复：“我会帮小菁他们复仇，你把命留下来。”
没人回答她，气氛一时沉闷难言。
幸而白虎快步走过来，说道：“主子，那五个乞儿说他们只在被雇佣时见过真正的主使者，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身量不高，体型微胖，面相很和善。另外，他们曾听到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唤他为范大人。”
姓范，跟柳家有关，三十岁左右，矮胖又虚伪的男人……嗯，和善就是虚伪！在这个范围内找人，倒是不难。
叶婉兮思虑片刻，很快就确定嫌疑对象。
范安，柳浩魏的得意门生之一，娶了柳老夫人的侄女为妻，虽然她前世死时，他已然荣升为内阁大臣，但如今大概还只是个户部郎中？
不过此人心计很深，步步为营，为表忠心，哪怕成亲数年始终未得一儿半女，却始终没有纳妾……当然，只是表面上而已，他暗中养了外室，而且不止一个。
若不算那些露水情缘，他足养了四个外室，多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唯独有一女跟他年岁相当，容貌也寻常。她原是他的通房丫鬟，到了年纪便被放出府，却正好在出府时怀上他的孩子，故母凭子贵，成为他心中最重要的外室之一。
叶婉兮曾经狐疑不已，既然是唯一的子嗣，为何不养在自己身边？后来方知道，他是怕自己的夫人心中不平衡，暗中对这个孩子动手，故而藏了起来。
这些事并不算秘密，柳家的人几乎都知道，但因他面上对柳浩魏极其恭敬，柳浩魏倒也信任他……唔，若要严格说起来，这范安就是柳家的一条看门狗。
她这边正思索着，季阳春却大受打击：“若是姓范，岂非不是柳家的人？柳家的人不是都姓柳吗？”
仅凭个姓氏就撇清柳家的嫌疑？这人的脑袋里装的全是猪油吗？朱景烁眼神凉凉地看他，语气嘲讽地道：“季大人，可需要我拿杯茶水来替你洗洗脑子？”
季阳春抬眸看他，满脸委屈外兼无辜。
朱景烁见他这般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般无用的人，兮兮费心费力地留来作甚？他身边随便拎一个侍卫出来，都要比他清醒有用得多啊！
可气归气，既然兮兮已决定，他自不会当面反驳，只秉持着能少让他们说一句话便少说一句的拈酸心思，他解释道：“你既知道柳大人是内阁首辅，便该知道他不会事事都亲自出面处理，柳家的其他人也一样。故而不管杀人掳人的人姓甚名谁，都并不能作为证据来排除嫌疑。”
季阳春微张了张嘴，发觉自己无话可说，便满脸通红地垂下脑袋。
朱景烁便对白虎吩咐道：“去查查柳家的爪牙里可有范姓的男子符合乞儿说的条件，若是有，便悄悄领着他们去认下人。”
白虎正待应下，叶婉兮却抢先说道：“殿下，直接让他们去认认户部郎中范安罢！”
朱景烁一愣，神情愈发不虞。他的姑娘竟对这满脑猪油之人的事情这般上心？可心中再过不忿，事情还得办，他便对白虎点点头。
白虎领命而去。
叶婉兮看不见，倒不知道朱景烁正暗生醋意，她径自转向季阳春，缓声道：“季大人，如无意外，重伤小恒及杀害小菁他们的人，皆是这范安无疑……眼下有两个选择，正面对抗或者暗下杀手，你觉得哪个合适？”
“何为正面对抗？何为暗下杀手？”季阳春满脸不解地问道。
朱景烁终是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
季阳春继续瑟缩。
“正面对抗便是直接向他宣战，具体办法还有待商榷，不过他有柳家庇佑，故而哪怕我们布下天罗地网，他都有可能逃脱出去。暗下杀手是悄悄调查他，抓住他的弱点，毁掉他在乎的人，待他悔不当初，再将他杀害。”
叶婉兮徐徐说着，但不管是神情还是语气，都明显地偏向后一种办法。
季阳春看着她，目瞪口呆。
朱景烁继续不悦。为什么要让这根木头拿主意，为什么不问他的意思？
半晌，季阳春道：“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刚才想自杀的时候，气势不是挺足？叶婉兮冷冷抿唇，懒得再跟他废话，对朱景烁道：“殿下，若当真是范安所为，我还有些线索能够提供。范安在外养了四个外室，其中一个外室为他诞育了子嗣，这是他唯一的血脉，麻烦你查清楚这个孩子如今住在何处，并将他抓过来。”
朱景烁尚未答应，季阳春却脸色一变：“你想杀掉他来替小菁他们报仇？这样不行，即便范安十恶不赦，可孩子多无辜啊！我们即便要复仇，也不能像范安那般行事，不然我们岂非也成了恶人？”
叶婉兮眸光一凝，轻声笑了起来：“季大人，其实你从头到尾都弄错了一件事情，我从不是仁心和善之辈……假若人只有善恶之分，那我绝对是恶人！”
看着她即便弯着眉眼却依然显得冰冷淡漠的神情，季阳春说不出话来。
“不过你放心，我没有打算杀掉这个孩子。”叶婉兮话锋一转，却继续说道：“不过借他引范安出来而已。”
季阳春猛地松了口气。
不过他却不知道，叶婉兮虽然不打算杀那私生子，却已然决定要震碎他的手脚关节，让他此生都只能做个无用的废人。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范安作恶多端，他的子嗣又能好到哪儿去？更何况她要杀范安，这个孩子便是她的仇人，她既动手，自然得斩草除根，不留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