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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活着受罪(1 / 1)

待到镇远侯府的二老爷叶正兴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府邸中正是一片愁云惨淡,戚戚哀哀。目光所及,人人脸含悲戚,且像是天即将要塌下来般惶惑不安。

他心存疑虑,便困惑地询问得知他今日归来,特意在侧门处等候的妻室黄氏。

然在黄氏看来,不管是大哥叶正凌过世,还是他唯一的独子失去命根,抑或是老夫人因此气到昏厥,都没有叶婉兮请求皇上收回爵位来得重要,便着重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她本是希望叶正兴能义愤填膺,从而以长辈的身份压迫叶婉兮改变主意,谁想叶正兴听闻此事,却猛地松了口气,眼底甚至还流露出几分欣喜。

黄氏一怔,隐约猜到他的心思,却不敢置信地问道:“老爷,难道你不想要爵位吗?这可是侯爵之位啊,麒麟梅花纹的官袍加身,那是多风光的事情!”

“那也得有命穿啊!”冷冷瞪她一眼,叶正兴没好气地说道,眼神略有些闪躲,脸色却十分沉凝。

辽东边境时受骚扰,他整日奔波在生死线上,脖颈之上的脑袋就没有长稳过!这种日日担惊受怕的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怎会明白?

可他明白!

常年生活在恐惧之中,他早已不厌其烦,只是从前有父亲,后来又有长兄在前头顶着,他的压力还能小些。如今一直庇佑着他的人相继过世,他怎能不害怕?以他的本事,根本就不可能在刀尖血口活下来!

这劳什子的爵位,收回去才最好!如此他便能安安稳稳地生活在锦绣繁华的京城中,这可是他打小起就梦寐以求的逍遥日子!

不顾黄氏骤然大变的脸色,叶正兴梳洗一番,换上身干净衣裳,直奔富泽园看望病重的母亲。

老夫人自得知叶玄风再不能人道的噩耗昏迷后,便有中风的迹象,身体僵硬,难以动弹,神色也变得萎靡不振,且张嘴难言,抬眸看到叶正兴,眼角两行眼泪“唰唰唰”地落了下来,瞧着十足可怜。

叶正兴瞧着心头大恸,立刻询问病情,得知母亲之病乃是因忧思悲恐、急火攻心的缘故,便好言好语地哄劝她放宽心,切莫多想。

老夫人含泪点头,眼窝深陷,满头银发的苍老模样,既令叶正兴既于心不忍,又觉莫名恐惧。

他不知老夫人病倒还有其他事情之故,妄自以为她是因爵位的事情而忧心病倒,一时又有些急切。他不要那劳什子爵位,他只想好好活在这世上,即便再不能似现在这般风光,他也愿意。

于是自作聪明地说道:“母亲,咱们不要这爵位了罢?”

老夫人立刻沉了脸,眼神微敛,隐约含怒。

叶正兴心中一惊,只觉又怕又愁,好似镇远侯的爵位马上就会落在他身上,而他不得不举着武器率先冲向那强壮勇猛的金兵……然后,他的身体就被那弯曲的马刀拦腰斩断!

这场景简直令他不寒而栗,索性就壮着胆子说道:“母亲,父亲、长兄都是因爵位而丧命,如今府中男丁只有风哥儿跟我有望承爵,可风哥儿无勇无谋,我胆小怕事,我们都不是做将军的料,您若舍不得那虚无的地位,便是盼着我们去死啊!您便行行好,放过我们罢?”

这话竟是说她要谋害他们?老夫人再度气急,她瞪直眼睛,张嘴想要大声怒骂这不孝子,可她喘息半晌,不仅没有说出半个字,反而将脸色憋成青紫色,紧接着有涎液从嘴角溢出,而绷直的身体也开始诡异地抽搐,像是被人用看不见的线绞着般,瞧着真真吓人得紧。

而叶正兴正如他所言一般软弱,见状竟吓得从床沿跌坐于地上,然后几乎是半爬着从老夫人的房中逃了出去。

老夫人直愣愣地看着,眼睛往上一翻,再次不省人事。

等李妈妈见情况不对冲进来,老夫人的脸色青白,竟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此时再去请御医,等到御医前来,老夫人怕已然没命,于是她立刻遣人前去书香苑请叶婉兮身边的朱雀姑娘。

从前无人知晓朱雀懂得医术,可此次镇远侯去世,朱雀受命跟在叶婉兮身边,不管是把脉写药方,还是抓药熬药,她从不假手于人,事事亲力亲为,引得不少人好奇。而在好事者的追问之下,大家才知她竟是出身于神医谷,于是不管是神情还是言语,待她远比从前客气。

南悦谷,世人亦称之为神医谷。

朱雀来得很快,随行的人还有叶婉兮。

在察看老夫人的情况后,她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掏出一个布包摊开,然后取出里边别着的银针,慢慢地刺进老夫人的几处要穴。

渐渐地,老夫人的脸色好转,眼睛缓缓转动,但神情却是一派茫然。

朱雀见状,边把脉边徐徐问了她几个寻常的问题,例如你是谁,叫什么名字等等,老夫人对此均无反应,好像并没有听见她的声音般。

朱雀又伸出一根手指举到老夫人眼前,轻问这是几,可老夫人的眼神呆滞,虽然盯着手指,却毫无回应。

神情复杂地瞥叶婉兮一眼,朱雀缓缓撤针。

罗妈妈心焦如焚地问道:“朱雀姑娘,老夫人怎么样了?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为什么没有回答你的问题?”

“依我诊断,老夫人不仅中风,且遗失心智,往后怕是耳不能听、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有如活死人一般。”

叶婉兮微惊,随即抿住嘴唇。

她心中虽始终记恨老夫人杀害生母周周之事,却又因着她是叶正凌的生母,且知道她前世结局的缘故,并不曾亲自对她动手,只等着她自己走到绝路。

如今,老夫人果真自己迷失,她却并没有觉得开心。当然,也不曾后悔,只是心中多多多少少少有些不是滋味。

转念,她却想这大抵是上天的旨意,或者是周周在天显灵,让曾做错事情老夫人受到生不如死的惩罚……她既没有回天之力,那就只能竭力孝敬她不是?

于是她寒着声音,一字一字地对着富泽园里的仆妇们命令道:“从现在起,你们必须得仔细地照顾好老夫人,断不能让她独自呆着,若有闪失,我可拿你们是问!”

活着受罪,这个滋味绝不会好受,但周衍应该会相当开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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